第214章
柳谷雨难得啰嗦两句,秦容时只觉得新鲜,笑着听他说完,又顺从点头答应。
两人开始吃饭。
春日就该吃春日饭,春蚕豆和切碎的叶子菜, 又切了薄薄的腊肉片, 先过油煸炒出油脂, 再加白饭焖熟, 炕出焦香的黄锅巴。腊肉咸香,蚕豆、碎菜又是春日的鲜味儿, 混在一起更是鲜掉眉毛。
在城里是没有机会挖笋子、挖野荠菜的, 这些都是自己在菜市买的, 不过自家的菜园子倒是种了春韭,割一把炒鸡蛋,春日的韭菜鲜嫩带甜, 炒起来也香得很。
菜市卖的笋子是尖头青笋,细细长长一根,笋壳也是青绿的颜色。
这笋脆嫩,味道带着清甜,简单焯了水怎么做都好吃!清炒、清炖,或是撕成丝加蒜泥、辣油、酱盐凉拌,味道鲜得爽口。
荠菜豆腐羹也简单,为了让菜汤多两滴油星子,柳谷雨还煎了两个金灿灿的鸡蛋进去,又加水熬成白汤,白嫩的豆腐切成小块儿煮熟。
荠菜略烫一烫就能熟,煮熟了捞出剁成碎末,最后加进豆腐汤里,加盐、香油调味,一碗荠菜豆腐汤就做好了。
这饭菜的香气飘得满屋子都是,室内不止秦容时、柳谷雨两个人,还有旁的学子或在休息,或在吃饭。
他们吃的都是在书院饭堂打的饭菜,看了自己的,再闻闻别人的,立刻就没了胃口。
可真香啊,好几个学子都忍不住往他们这桌看。
两人吃了饭,见屋外的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也都赶忙收拾了往家里去,担心再晚些雨要下大。
又赶车回了果子巷,路过从前隔壁的李家门前,还看到有人进进出出,装满东西的骡车就停在门口,把路都占了一半。
两辆骡车面对面行过,那面生的主人家赶忙赶着车往侧边靠了靠,还朝柳谷雨和秦容时笑,打招呼问:“回来了?”
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瞧着是个热心善谈的,但柳谷雨对陈巧云心有余悸,一时间对陌生邻居也友好不起来,只尴尬着点头笑了两声。
说起来自隔壁的李家人搬走后,这间院子就空了下来,当天就有房牙带人来看院子,没两天就住了进来。
但这院子说不定真是被李家人污了风水,新人住了没多久又搬走了,又换了另一家人进来。
两人也没有过多理会新邻居,赶了骡车回家。
也是他们运气好,刚进门没多久雨就唰唰落了起来,天黑沉沉地压下,大雨如注,像是天上破了一个大窟窿,雨水直接就泼倒了下来。
雨大,风也大,风声尖锐呼啸,吹得院中那棵樱桃树的树枝左右乱舞,像发了狂的细瘦鬼手。
“快进屋,进屋!”
崔兰芳见二人回来,忙拿了帕子站在堂屋门口,急急忙忙朝人招手。
可不敢在廊下多留,明明头顶遮了瓦片,可风卷着雨水吹进来,也把你浇个透湿。
秦容时还在套骡子、停放骡车,又给青花骡子喂了草料,头发被雨水潲湿,衣袖也湿透了。
他的目光穿过如瀑的雨水看向柳谷雨,挥手喊道:“你先进去,别淋湿了!我马上就进来了。”
这时候,柳谷雨也没闹着非得跟一块儿帮忙,而是点点头,拿袖子罩住脑袋奔进了堂屋。
崔兰芳连忙扯过人,拿帕子擦了浇湿的头发和衣裳,又急急喊道:“般般,把药端来!”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风越吹越大,崔兰芳担心两个孩子着凉,一边按着柳谷雨坐下给他擦头发,一边喊了秦般般去端早已经熬好的汤药。
这段时间冷热不定,又总下雨,每天去回春医馆看病的人都比往常多,所以秦般般早早在家里备好了御寒的药材,需要时就可以熬下,平日里也常喝萝卜姜汤御寒。
秦容时进屋时就看见柳谷雨骑坐在带靠背的小椅子上,两腿蹬着,骑着小椅子前晃晃后晃晃,然后被崔兰芳拍了脑袋。
“别动了,还像个小娃娃似的。”
崔兰芳低声教训,又继续按着人擦头发。
秦容时忍不住笑,刚笑了没一会儿就被崔兰芳听见了。
“你也别笑了,你衣裳、头发都在滴水了!”崔兰芳忙给儿子递了一条帕子,着急说道,“快擦擦。”
“先把头发擦干,再把药喝了。灶屋烧了水,洗个热水澡冲冲寒气,免得着凉。”
崔兰芳发了话,两人哪敢拒绝,都点头应了。
秦容时正拿帕子揉搓着发丝,又看向柳谷雨,朝他说道:“你先去吧。”
柳谷雨刚喝了药,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崔兰芳拉了起来,着急忙慌说道:“也好也好,谷雨先去洗。你瞧二郎长得人高马大的,身体好着呢,我是不怎么担心他的,你先去洗洗。”
柳谷雨被推着进了澡房,嘴里还喊着:“我还没拿衣裳呢!”
他又小跑回屋拿了换洗衣物,又才进澡房洗澡。
洗完就裹着厚衣裳进了自己的睡屋,紧接着秦容时也去了。
时辰已经不早了,洗漱完都各自回了屋,几间屋子都熄了灯,只有秦容时的屋里还亮着一盏,豆大的烛光映在窗纸上,拉出巨大的光影。
他秋天就要下场考试,近来更是加倍地努力,早起温书,夜里也睡得晚。
雨越下越大,渐渐还伴着雷电,雪亮如银蛇的电光闪下,照得屋里亮如白昼,雷声轰隆沉闷。
真是一场春寒,连梦里也冷了两分,背后发紧。
滴答……滴答……滴答……
嗯……似乎连梦里都在下雨,雨声并不大,却格外明显,敲响在夜梦中,让人睡不安稳。
柳谷雨左翻一圈,右翻一圈,终于醒了,他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竖耳听。
滴答……滴答……
那声音更大、更近,更明显了。
嗯?嗯???
漏雨了???
柳谷雨立刻披了衣裳下床,点了油灯在屋里转起来,很快找到滴水的地方。
地上已经泡了一滩雨水,再往上看,黑洞洞的,只拿着小油灯也看不清楚,总之是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他愁得挠头,正想出门找个木桶接水,忽然听到自己的房门被轻轻拍了一下。
声音很轻,就像是被猫爪垫抓蹭了一下,要是屋里人睡着了肯定是听不到的。
柳谷雨也没再理会漏雨的地方,提着灯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果然是秦容时。
“怎么突然亮了灯?”
他率先问了一句,刚问完就听见屋里滴答滴答的水声。
秦容时蹙眉,立即问道:“漏雨了?”
柳谷雨点点头,退开一步让秦容时进屋。
秦容时进了屋,提灯踩上椅子仔细看了看,最后下了结论。
“屋顶没坏,只是风雨太大,把瓦片冲得移了位置。”
柳谷雨仰着脑袋看,但什么也看不到,懵懵问道:“那咋办?”
他或许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人还没有完全清醒,显得反应有些慢,此刻仰着脑袋歪头,显得有些呆呆的。
秦容时看得忍不住笑,下了椅子,又把他歪着的脑袋扶正,然后说道:“不麻烦,把移位的瓦片弄回去就好。”
柳谷雨却听得皱眉,扭头看一眼屋外肆虐的狂风暴雨,他先去灶房提了一个木桶,接着滴答滴答落下的雨水。
又说道:“罢了,也没漏在床上,明日雨停了再弄吧。”
秦容时却说:“这声音响一晚上,你今天也不用睡了。”
这漏雨的声音不大,可滴答滴答的也实在扰人清梦。
秦容时没有给柳谷雨拒绝的机会,直接去了灶房,取蓑衣、斗笠穿戴好,换上木底的水鞋,又搬了木梯出去。
这动静终于吵醒了已经睡着的崔兰芳和秦般般,母女两个先后从屋里出来,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这是做什么呢?”
“娘,是我屋里漏水了,二郎上去给我瞧瞧。”
柳谷雨解释道。
崔兰芳哎呀两声,也进柳谷雨的屋子看了一圈。
“哎呀,咋还漏雨了?那二郎快去看看吧,这老天也是不讲情面,这么大的雨,要下一整夜,今天也不用睡了。”
果真是亲母子,连说话都一样。
秦容时上上下下罩得严实,搭了梯子上屋顶,柳谷雨就在屋里看,瞧着漏雨的地方没再滴答滴答往下滴水。
他怕冻着秦容时,又赶忙喊道,“好了好了,没漏了!”
一边喊,一边往屋外跑。
“二郎,你快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