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秦容时回了书院,秦般般继续跟着方流银学医,柳谷雨则开了食肆,又是一日日忙碌。
他年前和熙春楼的东家谈了生意,原本定好去熙春楼试菜,若没有问题就能签契合作。但当天食肆里来了吃霸王餐的混子闹事,柳谷雨崴了脚,账房张耘伤了腰,食肆自然只能先关门歇业。
后来伤养好了,又紧跟着是过年,只得和熙春楼的常东家商量好年后再谈合作的事情。
耽搁来耽搁去,事情一直拖到现在,再不能往下拖了。
柳谷雨按照约定去了熙春楼。
说起来,熙春楼和柳家食肆都在春街,离得还不远,但柳谷雨从来没进过熙春楼,只偶尔路过时远远瞧上两眼。
熙春楼确实是府城最好的酒楼之一,占地大,建得阔气。
主楼五层高,飞檐斗拱,檐下悬着八角铜铃,两侧还有小楼。又是临水而建,走进去才发现靠着水岸还修有水榭,水榭四周锁着小船,只是天气太冷,船上并没有客人。
“客官,是吃饭吗?大堂还是雅间啊?”
见来了客人,立刻有堂倌迎了出来,躬着腰乐呵呵看着柳谷雨,鞠躬问道。
柳谷雨看一眼楼梯,回答道:“我是柳家食肆的东家,来找常老板谈生意的。”
第156章 府城市井56
“原来是柳老板!快请进!请进!”那堂倌显然早先就知道柳谷雨会来, 一听他报了名字就立刻热情地把人请进去,又冲着里头喊道,“掌柜的, 掌柜的, 柳老板来了!”
没一会儿,一个面生的中年男子急急走了出来,对着柳谷雨规规矩矩弯腰行了一礼。
“您就是柳老板?您快请进,咱东家早说过您这两日大概要来, 吩咐我们小心招待着。”
掌柜姓葛,是常峨刚外聘的掌柜。
原先的掌柜姓杨, 也是常家用了多年的老掌柜, 但他瞒着常峨去柳家食肆找茬, 耍无赖要人家把食单配方低价卖给他。
这事儿被常峨知道后立刻罢了他掌柜的位子,把人打发到乡下庄子做小管事了。这还因他是常家用了几十年的老人,到底有情分在,不然以常峨的性子是要直接把人撵走的。
葛掌柜把柳谷雨请进雅间,亲自给人倒了茶, 又说道:“柳老板先歇歇, 咱东家到绣春楼盘账去了, 恐怕还要些时间才能回来。你若是不忙就先坐一会儿, 小的吩咐人给您上些吃食。”
葛掌柜笑脸迎人,很快请了柳谷雨坐下, 又立刻吩咐人上了熙春楼最好的点心。
既然是谈吃食生意, 当然也要尝一尝熙春楼做出来的食物。
柳谷雨并没有拒绝葛掌柜的好意, 由着他吩咐小二上了几盘点心。
琉璃盏子装的橙玉生1,也是甜盘,是用橙子和梨子做成。橙子去皮去籽, 留果肉捣碎,再加盐和果醋调味,白梨切成小丁,和橙子果肉搅拌均匀,橙白的果肉摆在剔透的盏子里,倒也漂亮。
这果醋应该是熙春楼特制的果醋,色泽金黄,只有淡淡的酸味,果味更足,极适合用来做这样的甜点。
这应该是古代特有的美食了,柳谷雨也是第一次吃,第一口只觉得味道有些奇怪,但酸酸甜甜很是爽口,再吃第二口时就品出些美妙来,味道清甜润喉。
葛掌柜还在一旁介绍:“这道小食解酒最妙,来我们酒楼吃饭的客人少有单独点的,都是饮了酒后才上一盏。您再试试这个?”
他又推过来一只长条碟子,上面摆着四枚精致的桃花酥,整整齐齐码在青瓷碟子里,五瓣花儿,小巧玲珑,中间点了一点深红。
桃花酥裹了酥脆的油皮,一捏就掉渣,内里包着咸蛋黄的馅料,有咸有甜,味道适中。
但这玩意儿吃多了腻,且口干。要不然都说是茶点、茶点,这样的点心就得配着茶水小口小口慢慢吃。
柳谷雨尝了一个就没再动了,味道也不错,只是吃多了噎得慌,想喝水,可水喝多了又想走茅厕。
之后又上了几盘小食,他都挨个尝了两口,又请葛掌柜把熙春楼的食单拿来,他一一看过。
熙春楼是府城的大酒楼,请了手艺好的大厨坐镇,饭菜的味道自不必说,花样也多。
鳜鱼烩山珍、咸肉炖春笋、莼菜汤、清炒河虾,荷叶粉蒸肉、鱼头豆腐、虾爆鳝面、盐水鸭、蟹粉狮子头、樱桃肉……
看得柳谷雨也是眼花缭乱,但他多看了一遍,渐渐找到规律。
熙春楼的菜食以清淡为主,讲究一个原汁原味,又因为江河多,食河鲜也多。
柳谷雨忽然问道:“府城其他几家酒楼的饭菜也这样清淡?”
葛掌柜连忙点头回答:“江宁府百姓喜鲜喜甜,所以其他几家也多以清淡菜食为主,真说起来其实菜品也是差不多的。”
这倒是真的,是柳谷雨刚来府城就发现的。
府城的糖水铺子不少,卖糖油果子的更多,大多数百姓确实爱吃甜。
但柳谷雨却忽然说道:“可我逛过夜市,卖酸辣米粉的、香辣卤煮的、泡椒鸡片的也不少呢,生意都不错。由此可见,府城百姓也是能吃辣的。”
葛掌柜刚要反驳,可转念又想起自己就是那个能吃辣的,也讪讪闭了嘴。
柳谷雨喝了最后一口茶就站起身,对着葛掌柜说道,“先去后厨吧,想来常东家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我左右还要试菜,先去后厨看看。”
葛掌柜立即点头,又送柳谷雨去了后厨。
熙春楼的厨房很大,可见七八口锅灶,后面又有长形的案板,有白案师傅正在做糕点。
几个大厨都穿着一样的衣裳,头上包着灰布,一来给头发挡了油烟,二来也防止头发掉进锅里。
柳谷雨还没进去,先听到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学徒,有些愤愤不满地说道:“师父,听说东家请了个小哥儿来教我们?年纪还没我大呢,他能教什么?”
“应付应付我们就罢了,凭什么教师父啊?师父学做饭的时候,他只怕还没出生呢!”
柳谷雨:“?”
柳谷雨立刻停下脚步,略略挑眉看向身旁的葛掌柜。
葛掌柜抹了抹汗水,又尴尬又难堪。
他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汉子,因着是大厨的侄儿才占了面子进后厨当学徒,本事没学几分,嘴巴却厉害得很。
葛掌柜忙朝柳谷雨满脸歉疚地弯腰点头,正要掀了帘子骂人,还来不及开口又听到里头已经骂上了。
“是啊!凭啥嘞!人家也才二十多岁,咋就能当老板,而你还在这儿当学徒?凭你蠢?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说话的是熙春楼的主厨,姓许,已经四十多岁了,是常峨从外面高价请来的。
说起来,熙春楼有比他资质更高、待得更久的老厨子,若按资历算,也轮不到他做主厨。但人家厨艺好啊,又是常峨高价请来的,来时就谈好了只做主厨。
又有厨子说道:“许主厨,你也不用说这些!阿力说得也没错,那人确实年轻,又是个小哥儿,只怕咱兄弟几个烧菜的年数比他岁数还长了!可不止我一个信不过!也是东家年轻,说不定被人哄骗了。”
说话的大厨正是刚刚那学徒的师父,也是他叔叔,他五十多岁,在熙春楼烧了半辈子菜,算起来,这主厨的位置原该是他的!
哪知道小东家接手了熙春楼,闷不吭声请了个新厨子来做主厨!他早就不服了!
听到这儿,可不能再听下去了,那不是打东家的脸嘛!
葛掌柜垮了脸,立刻冲进后厨,对着说话的厨子骂道:“放你的狗屁,也只敢背着人叨咕几句!”
“这请柳老板来教菜,是东家早先就说好的,当时也问了几位大厨的意思,你不乐意,当时怎么一句话也不敢说!现在趁着东家不在,在这儿和谁大小声呢!”
厨子没想到自己发两句牢骚,竟然被掌柜抓个正着,再看站在门口的年轻人,模样清秀,额上遮着抹额,显然是个哥儿,肯定就是那位柳老板了!
说人坏话,还被人逮个正着,再没有比这更窘迫的事情。
厨子学徒一老一少的脸都是忽青忽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其实,也不是这大厨瞧不起柳谷雨,他是不满东家的安排,不满新来的主厨,寻着机会倒苦水,也想借机压一压许主厨的威风,让他知道自己是酒楼的老人,他可管不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