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柳谷雨咳嗽两声,对着苗媒婆道:“这事还是算了,我家的人暂时都没这个打算,你还是请回吧。”
苗媒婆嘀咕:“老大不小了,咋还能没打算呢!”
柳谷雨揉了揉头,把拎来的礼物全塞进篮子里,递回给苗媒婆,推着人往外走,说道:“那也是我家的事儿,用不着你管,走吧走吧。”
苗媒婆被他推着走,却还是不死心地扭头看崔兰芳。
忽地灵机一动,又说道:“妹子,那你呢?你是啥打算啊?”
“你守寡这么多年了!如今孩子也大了,也该为自己想想!也有人家向我打听你呢,我也是没好意思提,这话赶话说到这儿,你也讲讲呗。你要是有打算,姐姐回去给你看个好的!”
柳谷雨:“……”
崔兰芳气得拍桌而起,直接拎了大棒子赶人,骂道:“滚滚滚!赶紧滚!什么糕啊团子的,都带走一起滚!下次再来,我就放狗咬你!”
苗媒婆也是个有本事的,能把好脾气的崔兰芳气成这样。
可算把人撵走,柳谷雨立刻去锁了门,又扶着崔兰芳坐下。
劝道:“好了好了,娘,别气了。你和她计较,那都是自己吃亏,你看她脸皮多厚,你骂她的话,她肯定是不过耳的!”
“你坐,我给你剥个烤红薯吃!”
吵了这么一通,扒拉出来的烤红薯也放凉了,柳谷雨弯下腰去捡,正好看到被崔兰芳扫到地上的画像。
刚才闹得厉害,倒把这个忘了!
第152章 府城市井52
柳谷雨把画捡了起来, 见画像上被踩了几个灰脚印,他并没有仔细去瞧画中人的模样,只用袖子轻轻拍去画上的脚印、灰尘, 又把画像卷了起来。
崔兰芳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正扒了烤红薯吃,吃一半又开始叹气。
她刚才真是被气得没了理智,什么话都往外说,现在回过神才知道自己的失言。
崔兰芳即尴尬又内疚地看向柳谷雨, 说道:“谷雨,娘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一着急, 嘴上胡说的, 你别放在心上。”
柳谷雨抱着画,歪着头对崔兰芳笑,仿佛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他还说道:“什么别放在心上?二郎的亲事,还是娘说的二郎跟我的事儿?”
崔兰芳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打趣自己呢,笑话她说错话, 一时老脸一红, 窘道:“你啊!你也开始笑话娘了!”
柳谷雨笑得肩膀一直耸, 有意无意问道:“娘倒是想得开, 我俩要是真有点儿啥,您也觉着好?”
崔兰芳一愣, 没想到柳谷雨会这样问,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好半天, 她才说道:“这有啥不好的……”
她还真想象了一下。
隔壁杏娘家的哥儿青竹要成亲了,想来再过两年,杏娘就能抱上孙儿了。
她膝下子女都到了成亲的年纪, 崔兰芳也是俗人,如何能不想抱孙子、孙女?
崔兰芳想了想,要真是谷雨……哎呀,那真是睡着都笑醒了!
光是想想,崔兰芳就忍不住发笑了,眼睛都亮了两分。
她继续说:“这有啥不好的……”
柳谷雨:“可我俩的身份尴尬啊……哪有叔子娶哥夫的?”
柳谷雨是现代来的,思想更开放,他自然觉得没事。但崔兰芳是古人,又是个守旧传统的,柳谷雨还以为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关系,哪成想她竟是想着想着就笑开了怀。
崔兰芳也不知想到什么,先是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大郎的死讯传回后不久,我就给了你《放妻书》,二郎和般般也从不喊你哥夫,我也没把你当儿夫郎看,我一向把你当亲哥儿疼的!”
柳谷雨小幅度撇撇嘴,嘴贱道:“亲哥儿,那更不成了!”
崔兰芳瞪眼,一巴掌拍在柳谷雨背上。
她这时才明白了,杏娘为何总被自家女儿惹得又气又笑。
崔兰芳:“啊呀!你这哥儿!又开始浑说!”
气完,她又说道:“再说回来,你和大郎连面儿都没见,算得什么真夫夫?我那时给了你《放妻书》,就是想着放你自由,不耽误你再寻良人,至于良人是谁……那自是看你自己怎么选了。”
崔兰芳说到这儿,渐渐有些回过味儿来,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好像忽然通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却见柳谷雨已经悄悄抱着画卷站了起来,然后往自己房间里挪。
“诶,这孩子……把画儿抱进去做什么?!”
*
福水镇,竹庐。
吕士闻在福水镇有自己的院子,并不经常住在书院,他这次游学回福水镇就住在自己的院子。
文人雅士都爱给自己的屋子取一个名字,吕士闻也一样,但他是个随性人,并没有选拗口难懂的字,只简简单单取了个“竹庐”。
竹庐在偏僻巷子里,院中遍植竹子,一座矮小竹屋建在院中。
秦容时过来,吕士闻亲自烹了茶,又让吉祥去做了饭菜。
老师和学生对坐,吕士闻问了几句学业,秦容时都对答如流。
吕士闻满意地笑了,又尝了一块茶花饼,颔首说道:“不错,你的悟性是极佳的。乡试三年一次,你运气不错,明年秋天正好有,你勤加准备,也下场试试吧。于你而言,乡试并不难,待过了举子试,可沉淀几年再进京参加春闱。”
“算来,你明年春该有十九,若秋日高中,也算提前送了自己的及冠好礼。”
“我已经提前为你择好字,就是不知道届时能不能参加你的冠礼。”
秦容时立刻道:“学生的冠礼,老师自然要来!”
吕士闻却笑着摆摆手,叹道:“老了。今年游学,途中病了两遭,哎,也是折磨人。之后只怕也不外出了,就待在这小镇子里养老。”
秦容时立刻蹙起眉,身体微微前倾,立即问道:“老师病了?信中为何没说?”
刚说到这儿,吉祥就端着饭食进来了,边走边说道:“先生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病了两次,有一次是在北边,又是冬天,那边天寒,连日大雪,积雪能把人的膝盖没过,老先生躺了大半个月才养好。
也真是年纪大了,他已将古稀之年,也是从前身子骨好,又常锻炼,一直有早起打太极、五禽戏的习惯,养了许久好歹是养好了。
此后,吉祥天天在耳边唠叨,回了福水镇,书院的院长、夫子也唠叨,都说年纪大了,不便再游学了。
又说福水镇是个安居养老的好地方,夏时不多热,冬时也不至于冷得难捱,地方也不偏远,市集、街坊都热闹。几番人轮流劝,吕士闻只得依从。
秦容时看了看吕士闻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立刻说道:“老师要多注意身体,如今年纪大了,待在镇上也好,若是无聊也可到书院教书。”
“您在镇上,学生平日还能与您写信。”
吕士闻之前爱游学,居无定所,秦容时就是想给他写信也不知道该寄往何处,从来都只有他收吕士闻书信的份儿。
吕士闻笑着点头,又伸手指了指秦容时和吉祥,笑道:“也罢,你们两个也是轮番劝我!”
“教书也好!那也是老本行!你小子也放心,有我这老头子在,你那考不上秀才的好友,我硬拉也给他拉上去!”
秦容时失笑出声,脑子里立刻想到谢宝珠愁眉苦脸的样子,立即拱手谢道:“那学生替宝珠谢过先生了。”
吕士闻捋着胡子笑,但藏在袖子里的手又悄默默朝着碟子去了,想去拿最后一块茶花饼。
吉祥眼疾手快把碟子收走,还板着脸教训道:“不能吃了!您都吃几块了!就算糖加得不多,也不能这样吃啊!还吃不吃饭了!”
吉祥是吕士闻的书童,名义上是主仆,但吕士闻无妻无子,两人的关系和祖孙一般。也正因为关系亲近,吉祥才敢管他。
只见吉祥把碟子收起,又把餐食摆到桌上,他手艺不错,三菜一汤,都做得清淡,但卖相好,汤汤菜菜都有食欲,适合老人家吃。
他还唠叨:“先生,我真求您了,这一碟子有六块吧?您都吃了?”
吕士闻立刻指着秦容时,矢口否认道:“哪有!这不是还有容时吗!”
秦容时也朝吉祥颔首,立刻说道:“我只吃了一块……我方才还劝老师少食些,一个不注意竟只剩一块了。”
他面有愧色,似乎惭疚于没有及时劝着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