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她也不说人坏话了,挑着两个箩筐就要走。
就是这时候,巷子外头走进来两个人。
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陈婶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进来的是方流银和秦般般,师徒两个从医馆回来,没想到刚进巷子就听到有人在说自家坏话。
现在的秦般般可不是以前那个多说两句就害羞脸红的秦般般了,她立刻大步走前去,直接说道:
“各位婶子也听我说几句话,真不怪我娘多管闲事,是月芹姐姐求到我娘头上,孩子还没生呢,先求她想法子给娘家人报信儿!”
“我娘心善,又看月芹姐有苦有求实在可怜,这才找了人去五溪县报信。”
“有几位婶子家里也有女儿、有哥儿,你们说说,这要是自家孩子临鬼门关还哭着想见亲娘……那不得心疼死啊!”
“至于闹休妻……那是他们李家伤了月芹姐的心,她宁愿被休也不要再待在李家了!”
“几位婶子可能还不知道吧?“”
“陈婶子一心盼着抱孙子,嫌新生的孙女儿累赘,要把她卖出去换银子!就是这事儿,才惹了月芹姐伤心难过!”
“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亲闺女,还没抱几回呢,就要被婆婆卖出去!婶子们说说,哪个当娘的忍得?”
“事儿是她自己做的,可不是我娘逼的,咋就能怪在我娘亲头上呢?哎哟,要说也是亲生的孙女儿呢,咋就狠得下心呢?!”
“那娃日也哭啊,夜也哭,嗓子都嚎哑了,都说陈婶子仁善、好心,可这亲孙女儿也不见她心疼啊!”
平常看这丫头规规矩矩,说话也和和气气,瞧着是个柔软乖顺的,哪知道开口就折自己的面子!
陈巧云气得眼前一黑,指着秦般般说道:“你!你这丫头!你好厉害的嘴,黑的也被你说成白的了!我、我啥时候要卖孙女儿了!”
秦般般小小翻了个白眼,并没有理会她,只朝着几个妇人说道:“我就知道陈婶子肯定不认,说不定还要哭着说我冤枉她呢!几位婶子不信也没关系,就当个趣事儿,茶前饭后闲说嘛。”
正要挤眼泪的陈巧云:“……”
她急得顾不上假哭了,连忙又说:“你!这都是没有的事儿!还闲说什么!”
几个妇人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是真交头接耳说了起来。
要说她们和陈巧云关系有多好?那也不见得,真说起来,都是卖糖油果子的,还是竞争对手呢。
平常没事的时候,个个都和睦,见了面也是有说有笑的。
真有了什么事儿,那看笑话的也不少。
这不,她们当着陈巧云的面儿就说上了。
“我看这丫头说的八成是真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我前几天在家,那娃儿是天天哭!哎哟,吵得夜里都睡不着嘞!”
“巧云确实想要孙子啊!前几个月还找我要过生儿子的土方呢!”
“诶……真是!还找我打听哪家道观求子灵验呢!”
“她家前段时间吵得可大声了!儿媳妇娘家人上门,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还把她儿子揍了一顿!显然是给自家闺女出气呢!”
……
秦般般听高兴了,挽着方流银扭头离开,陈巧云也觉得丢脸,挑着两箩筐也赶忙走了。
方流银脸上带笑,轻轻戳了戳秦般般的脑袋,笑道:“你这丫头,从前也不知道你还长了这样一张巧嘴!”
她方才还担心呢,怕般般年纪小,对上陈巧云说不过她。
哪知道这丫头这么厉害!
秦般般笑着晃脑袋,对着方流银眨眼睛。
“老师,我上回端给你的羊肉饺子好吃吗?”
“我娘说了,今天要蒸肉包子!是冬笋香菌肉馅的,特别好吃!我待会儿也给你送些过去!”
方流银笑着点头,依道:“好好好,你快回去吧。把我今天教你的几个穴位记熟了,明儿我要考的,要是答不上来,这肉包子素包子都别吃了!”
秦般般点头,然后转身跑进自家院子,方流银看着她进去才回了家。
经此一事,果子巷里的闲言碎语更多了,真真假假她们也不管,真如秦般般所说,只是“当个趣事儿,茶前饭后闲说”。
*
小雪,雪光和日光交融掩映,粉英琼屑乱茸茸。
天气冷了,食肆的客人没有往常多,到了下午更是清闲。
现在,室内只有一个客人,是一位穿锦衣的女子,桌子上摆着一盘最近刚上的新品甜点,配一碗热气腾腾的仙草冻糖水,吃得满心满足。
她吃够了,拿起一个藕荷色荷包到帐柜处结账。
张耘闲得无事把这个月的帐又翻了一遍,看客人过来还笑着说:“客人,外头的雪又下大了些,您要是不急可以在我们店里坐坐的,等雪停了再走。”
他注意到这位女客没有带伞,冒雪出去恐怕要湿了这身刺绣精致的漂亮衣裙。
客人没有急着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荷包放在柜面上。
张耘愣了,都不用他上手,只看鼓鼓囊囊的荷包也知道里头装了不少银子。
“客人,您这是?”
女子轻轻笑道:“前不久,我手下的人惊扰了贵东家,这是赔礼。我也有些生意想要找贵东家谈谈,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张耘很快反应过来,又见女子一身锦衣都出自绣春楼,立刻明白了。
他问道:“您是熙春楼的常老板?”
张耘在府城混了多年,自然也知道熙春楼、绣春楼背后都是一个老板,而这位老板还是女儿身。
常家是府城排得上名的商户,手下产业不少,其中最大最出名的就是熙春楼和绣春楼。听说常老板是常家唯一一个孩子,她父亲还在时总担心家里的产业无人接手,曾想为她招婿。
但常家女儿说,靠男人不如靠自己,不愿意招婿。
她也不是只会说大话,在她父亲去后,她一个人接手了常家产业,倒也做得风生水起。酒楼一行竞争大,熙春楼近两年虽有些走下坡,但绣春楼一直是府城生意最好的衣裳头面铺子。
她也一直没有成亲,但接了一个远房丧亲的孩子到名下培养,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眼前的女人对着张耘点头。
张耘笑得更热情了,连忙说道:“您请坐,我立刻去请我们东家,您稍等片刻!”
他快步进了厨房,把事情简洁扼要告诉给柳谷雨。
柳谷雨在厨房躲闲,正躺在竹椅上打瞌睡,身上的围裳都没脱下来。听到张耘的话,他一边起身一边解开围裳,洗了手就飞快走出去。
两位东家很快见了面,相互道了名姓。
“我是熙春楼的东家,常峨。”
嫦娥?
听到这个名字,柳谷雨还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有人真取这样的名字。
常峨似乎想到了,立刻笑着说道:“是‘崔嵬嵯峨’的峨。”
柳谷雨更是惊讶了,少见父母给女孩儿取这样的名字,看来她的父亲确实对她寄予了厚望。
柳谷雨请她坐下,又让陶玉上了一些吃食,最后才问道:“听说常老板是来找我谈生意的?不知想谈些什么?”
“我想买柳老板的方子。”
常峨如此说了一句,她似乎是担心柳谷雨会误会,说完之后又赶紧道:
“我不是来抢柳老板的生意。我方才尝过您的手艺,味道确实不错,做法也新颖,不是家学,就是柳老板对吃食一道深有研究。”
“但恕我直言,柳老板的铺子小,价格定的虽然不低,可如此类加了牛乳、水果、精糖的吃食,原料就花费不少,以铺子里的定价,柳老板其实赚的也并不多。再贵些的食材,恐怕也供应不起了。”
“我熙春楼招待的都是往来贵客、官员,说起来和柳老板的食肆没有太大冲突。我想着,若您有更好更精贵、却在这小食肆不好做的方子,不如卖给我?”
常峨说话绕来绕去,但柳谷雨还是听懂了。
她这是想要熙春楼做高端客户的生意,而自己的小食肆做低中端客户的生意,两者互不相犯,又能赚钱。
这注意倒确实不错。
来食肆吃东西的有钱人不少,但江宁府富庶,这些人放在府城来看也算不得什么,那些真正的有钱人并不愿意踏足他这样的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