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还有西桥市竹竿巷开着一家小铺子,叫‘曹五婆家’,只卖蜂糖糕!听着普普通通,但味道地道,全江宁府就她家的蜂糖糕最好吃!一天只卖二十笼,晚了就没了!”
……
他说了好多,柳谷雨全记下了,最后笑盈盈朝着道了谢。
这时候,翡翠和李诚也赶了过来。
柳谷雨把两人喊过来,又点了两盏饮子,一边喝一边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考试终于结束了。
乌泱泱一群人挤在门外,人声杂乱,但还是听到考院内响起一声洪亮的钟声。
没一会儿,考院的大门打开,应考的书生们陆续出来。
“开了!开了!”
李诚早已坐立难安,连饮子都只喝了一半,一直揪着衣角搓来搓去。他看大门打开立刻就站了起来,想往人群里挤,可人山人海压根挤不进去,只得踮着脚站在人群外往里望。
幸亏他高,踮着脚依稀能看到从考院出来的学子。
可应考的学子也多,乌泱泱出来一群,脑袋挤着脑袋,也不好找。
还没放榜,但已经有人出了考院就开始大哭了。
“完了!完了!这次又完了!十年寒窗,白读了!”
“啊啊啊……全完了,我怎么对得起爹娘啊!”
……
当然了,有人愁自然也有人欢喜。
“这次的题很简单!我全都会!全都写满了,这次一定能考中!”
“啊呀这次运气真好!有道策论题,前不久我老师才给我见解过!”
“我也是!我也是!我老师月初罚我抄了《论语》的《公治长篇》,结果这次帖经墨义真考到了!”
……
考院门前沸天震地,有一家人抱头痛哭的,也有一家人欢声大笑。柳谷雨对秦容时很有信心,可被这氛围感染,也忍不住焦灼起来。
终于秦容时几人出来了,他们三个在考院内就碰了头,此时是一起出来的,都知道家里人肯定等在考院外,一起找了找,最后在茶摊找到人。
坐在摊子上的几人立刻站起身迎了出去。
谢宝珠拉着一张苦瓜脸,显然考得不太好,额头都皱巴巴叠了好几层。
“太难了……考秀才和考童生果然不一样啊!这会指定是没戏了!”
谢宝珠本来也只是来试试水,没指望真能考中,主要还是体验一下考试氛围。
可进了考院,拿到卷子,看清题目……他就傻眼了!
他从前是个吊儿郎当让夫子们都头疼的学生,可最近两年没再和那些狐朋狗友来往,又被李安元压着读书,还真进步不少。
他虽然不是学习的料,但勤能补拙,后来也顺利考中童生。
夫子们从疾言厉色变成和颜悦色,就连最严厉的钱夫子都夸了他好几次,谢宝珠不免有些得意,觉得自己也算个可造之材了!
哪知道拿到试题是两眼一抹黑,尤其是其中一道策问题,问的是边疆军事与外交关系的平衡,每个字他都看得懂,可连起来就懵了!
最后也是胡乱写了一通交上去,愁得他唉声叹气。
李安元也皱着眉,李诚赶忙上前问:“考得如何?”
他皱眉答:“我也没有把握,只等放榜了。”
李诚哎了一声,可看弟弟的模样还是拍着肩膀安慰道:“这也没准!说不定大家都觉得难,都考得不好嘞?”
这也是苦中作乐了,李安元也跟着笑了两声。
他笑完又看向蔫耷耷垂着脑袋的谢宝珠,这人个子大,块头也大,一大只站在旁边耷拉着脑袋,让人不注意都难。
李安元说;“你不是说这次帖经墨义的题你都答了吗?你刚刚在院里还同我和容时对了一遍,都没问题。这次帖经墨义考得也偏,可你都答出来了,已经进步了许多,很好了!”
难为李安元自己也没有把握,可扭头还得哄另一个。
不过谢宝珠也好哄,李安元只说了几句话就把人说笑了。
“嘿!你说的也是……这在以前,我哪能想到我也能进府城的考院?”
谢宝珠又活了过来,脊背瞬间挺直,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脸,“考都考完了,咱也别想了!先吃饭!”
翡翠也跟着插话,点着脑袋说:“没事的少爷!考不上,咱明年再考!”
谢宝珠一巴掌不轻不重拍在他脑袋上,没好气说道:“考啥考!院试三年考两回,明年我上哪儿考?”
那边秦容时也和柳谷雨几人说完话,多是崔兰芳在问,秦容时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看不出失落也看不出喜悦,更没有紧张,只看表情压根猜不出他考得如何。
听到谢宝珠的话,崔兰芳也没再问,跟着应和道:“好好好,去吃饭,先吃饭。”
柳谷雨也开了口:“我在满客楼定了席,今天就好好吃一顿,吃完了回家好好洗洗,去去这几天的乏!”
说着,几人朝着满客楼去了。
满客楼不是江宁府最大最好的酒楼,但价格也不便宜,柳谷雨订了一桌好菜也算大出血了一回,但他高兴,满含笑意带着人进了酒楼。
满客楼开在丹水河边,依河傍水还建有水榭,设了雅间。但那个地段可贵得很,都够柳谷雨再订一桌子菜了!
他只看看过过眼瘾,最后选了三楼挨着窗的位置,窗外就是丹水,也能欣赏河景,就当是坐在水榭内了!
一众人落了座,柳谷雨也早已经点好菜,堂倌上了热茶和糕点很快退下。
酒楼客人不少,但后厨也麻利,几人不过说了几句话,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
上菜的堂倌是个口才好的,眼力也不错,他看秦容时几人做书生打扮,又戴着儒巾,其余人的穿着也不像府城内常见的,猜测是外地来考试的学子。
他眼珠子机灵转了一圈,一边上菜一边说:
“清蒸鲈鱼!求的是鱼跃龙门,客官们都动动筷子嘞!”
“还有桂花糖藕,正好应了那句蟾宫折桂啊!一个月后保管有好消息!”
“再来一道红烧蹄髈!凑个金榜题名,齐活!”
……
谢宝珠被逗笑了,指着那道黄豆烧蹄髈,笑呵呵问:“‘金榜题名’的题原来是这个‘蹄’啊!”
堂倌嘿嘿直笑,弯着腰看向谢宝珠,乐道:“客官好问题!答案自在心中嘛!您想它是哪个‘题’,那就是哪个‘题’!”
谢宝珠哈哈大笑,那堂倌也陆续把菜上齐,挥手叫着端菜的伙计一块儿下了楼。
柳谷雨也觉得有意思,指着那道桂花糖藕冲秦容时问:“二郎,要吃个‘蟾宫折桂’吗?”
秦容时爱吃甜,这盘桂花糖藕是柳谷雨专为他点的。
而坐在对面的李诚显然很喜欢这些漂亮话,把“鱼跃龙门”“蟾宫折桂”“金榜题名”都给李安元夹了一遍,把他碗里堆得满满的,还冒出个菜尖尖。
满客楼的菜贵是贵,但味道也确实不错,几人美美吃了一顿才各自回家。
秦容时进了院子就说要烧水沐浴,他是个爱干净的,在考院三天都没有换过衣裳,只怕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已经不自在,忍不住想快些回来洗澡换身干净清爽的衣裳了。
柳谷雨进灶房帮着烧了火,秦容时提着木桶出门打水,这院子后头有一口井,这些日子用的都是那里头的井水。
大锅里已经倒了两桶水,柳谷雨一边生火一边说:“多打些水,把两口锅都烧满。我和娘,还有般般也得洗洗。”
秦容时点点头,又提着桶出门。
柳谷雨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肩背宽阔,腰身精瘦,套外面的宽袖长衫在进院时就被他脱了下来,现在又高高撩着袖子,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
肤色冷白,面容也清俊,打扮起来也像个文弱书生。
可柳谷雨知道,他从来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秦容时又跑了几趟,把两口锅都掺满了,这才撩袖子擦了擦鬓角渗出的细汗。
火也烧好了,柳谷雨嫌灶膛前太热,已经搬着小杌子往外挪了好几步。
他之前一直没有问秦容时考得怎么样,原先还信心十足,可临到头反而紧张起来。
这时候,他盯着秦容时看了好一会儿才用轻快地语气说道:“反正已经考完了,好与坏都别去惦记了,万事都有家里呢。”
秦容时站在他对面,正拿着陶盅喝水,听到柳谷雨的话也只是抬了抬眉毛,然后继续斯斯文文喝了两口水,最后还抹了抹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