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柳谷雨就听到这儿,没忍住抬手敲了门。
屋里说话的声音停下, 片刻后谢宝珠在里头喊道:“谁啊?”
柳谷雨板着脸没回答,继续敲。
谢宝珠:“嘿!谁啊,也不说话!不会是徐行那狗东西吧?”
他一边嘟囔,一边起身去开门。
门被打开一条缝,人高马大的谢宝珠堵在门口,瞪着眼睛就要骂人,“哑巴了?不会……”
谢宝珠刚说出几个字就看清站在门口的柳谷雨,骂人的话一顿,瞪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谢宝珠:“……”
见谢宝珠没了音儿,坐在书桌前的李安元也看了过来,可惜谢宝珠这大块头把门口堵得死死的,完全看不到站在门外的人。
李安元也问:“是谁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大少爷缩了缩脖子,朝旁边退了两步,把门口亮了出来,李安元也看清来人。
李安元:“……”
两人都诡异地安静下来,偏秦容时毫无所觉。
他对突然造访的人毫无兴趣,此刻正坐在床上看书,肩背倚靠着枕头,腿上搭了薄被。
身上穿着崔兰芳新做的春衣,缥青的颜色,长袖低垂掩住白净的腕骨,侧着脸翻看手里的书卷,露出线条漂亮的修长脖颈,一身书卷气。
看的正是钱夫子上次给他的书,枕边还放着一枚桂叶做的书签。
过了好一阵,秦容时终于觉得屋里安静得有些不对劲了,尤其是谢宝珠,这可是位嘴巴闲不住的主儿。
他下意识蹙眉,合拢书卷抬头看。
可惜秦容时躺在床上,那个位置只能看到房门的一角,看不清人。
但一角也够了。
秦容时一眼就看到一片熟悉的衣角,是秋香绿的衣裳,和他怀里那张帕子一模一样的颜色。
秦容时立刻偏着身子要下床,还提起声音问道:“谁在外面?”
眼瞧着他要爬起来,柳谷雨提着东西进了屋,板着脸说道:“别起来,脚还要不要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又看到熟悉的人,秦容时坐在床侧,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你、你怎么来了?”
他紧张问道。
柳谷雨盯着他看,也学秦容时面无表情的样子板脸,反问道:“你不想我来?”
秦容时:“……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宝珠和李安元也回过神,连忙打圆场。
谢宝珠尴尬笑了两声,愧疚道:“柳老板,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有心骗您的。您也别怪秦容时,他也是怕伯母担心。”
李安元也点头,说:“正是呢,这事儿说到底怪不到秦同窗头上。”
谢宝珠和李安元都是好心,想来这段日子也全靠他们帮忙照顾,柳谷雨自然不会对这二人冷脸。
他扭头对着两人笑,还道谢:“这些日子多谢两位照顾我家二郎。”
说着,他还从竹篮里拿出两包糖递过去。
是自己做的桑葚糖,裹了芝麻、核桃,用红糖做出来的,搓成铜钱大小的糖球,滋补又甜口。
这糖废料,芝麻、红糖也不算便宜,所以柳谷雨没打算拿到摊子上卖,都是做来自家人吃的。
“这都是自己做的小玩意儿,两位也拿着尝尝鲜吧。”
李安元惶恐:“这太破费了!”
谢宝珠则宝贝般收着,还嘻嘻笑道:“呀,这是摊子上没卖的吃食吧!那我可沾了秦容时的光!”
柳谷雨笑着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们喜欢就好。”
床上的秦容时眼看着两包属于他的桑葚糖被分了出去,却不能说什么,只能直勾勾盯着。
李安元后知后觉不对劲,干笑两声就拉着谢宝珠往外走,嘴上还说道:“快到午时了,我俩去伙房看看。柳哥夫还没尝过我们书院的饭菜吧,我帮您打一份过来。”
说罢他就拉着谢宝珠出了门,谢宝珠还愣愣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要走。
“巳时才过呢!午什么时!李安元,你真饿死鬼投胎啊,一天天就惦记着吃了!我课业还没做完呢,这可不算钱啊!”
……
两人吵吵闹闹走了,屋里只剩下柳谷雨和秦容时。
柳谷雨转身看向端端正正坐在床上的秦容时,叹了一口气,将挽在胳膊上的竹篮放到桌上,又才走过去,盯着秦容时看了一阵才问:“到底伤得严不严重,给我看看。”
秦容时也抬头看他,答道:“只是小伤。”
柳谷雨瞪他,语气也冷了两分。
他出声反问:“小伤?我刚刚都听见了,还得半个月才能正常行走!”
秦容时不再出声,柳谷雨也沉默起来,二人四目相对。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容时默默叹了一口气,似认输般低下头,沉默着掀开被子露出受伤的脚,又把裤管撩了起来。
距离受伤已经过了好几天,秦容时脚上的红肿消褪了许多,不像刚开始肿得似个红糖馒头。但柳谷雨还是看得眉头紧皱,他又冷声冷气问:“药呢?”
秦容时没说话,只从靠床的柜子里摸出一个白陶药瓶递过去。
柳谷雨也不说话,直接拖了椅子坐在秦容时床边,又把他受伤的那只脚放到自己膝上,随即倒出药油开始擦拭。
秦容时没告诉他自己今早已经擦过药了,只垂着眸静静看柳谷雨动作。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问道:“哥夫,你生气了?”
柳谷雨不冷不淡瞥他一眼,阴阳怪气说道:“哪能啊。”
说话阴阳怪气,但手上的动作却很小心。
秦容时难得有些低眉顺耳,小声说道:“我错了,你别生气。”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秦容时还有这时候!
柳谷雨觉得稀奇,但面上还是板着。他掀开眼皮看向秦容时,见秦容时也正看着自己,眉眼间竟流出温柔,似三月的春光。
柳谷雨轻叹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他不等秦容时开口又紧接着说:“你别想再蒙我,我刚刚上山就听到人议论了,你是和人发生了矛盾吧?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说话留一截,秦容时也不知柳谷雨到底听到多少,原本还想要含糊过去,这下倒是不行了,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全说了。
柳谷雨擦好药,给秦容时重新搭好被子,下一刻正好听到他说的话。
“什么?从马上摔下来的?”
柳谷雨又惊又怒,唰一下站了起来,气冲冲就要朝外走:“害人跌马还有脸装可怜!不要脸的死绿茶,我找他去!”
他原本以为是推搡受伤,哪知道竟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这样一看,秦容时说“小伤”竟是真的了。
从马上摔下来,没缺胳膊断腿儿,只是扭伤脚腕,这确实是小伤了!
眼瞧着柳谷雨怒气冲冲朝外走,秦容时连忙伸手把人拉住。
“别去!”
他的手握住柳谷雨的手,把人紧紧拉住。
秦容时又说:“别去找他了,他做的隐蔽,没有证据也拿他没有办法。况且院长已经罚过了,再去只怕惹得夫子们不满。”
柳谷雨也知道秦容时说得对,可还是觉得不够,皱着眉说:“……可是!”
秦容时把人拉回床边坐下,安抚般拍了拍他的手,“不用担心,我能应对。”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事不要告诉娘,徒惹她担心。”
柳谷雨白他一眼,可心里却也知道秦容时说得有道理。
崔兰芳是个爱操心的,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只怕日日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体可经不起半点儿折腾。
柳谷雨最后只能叹着气点头,说道:“行吧,听你的,不过你在书院要多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这回能想出这样的损招儿,难保没有下一次。”
柳谷雨心里想着事儿,根本没注意到秦容时自从握住他的手就再也没有松开了。
秦容时没有说话,只点头算是应答,耳廓微微发红,可手就是不撒开。
“咚咚咚。”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是谢宝珠和李安元回来了。
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能推开,但两人还是假模假样敲了门。
秦容时这才松开手,朝外说道:“进来吧。”
谢宝珠和李安元进了屋,两人还真去伙房打了饭菜,谢宝珠还兴奋说道:“柳老板,你今天运气不错!今天厨房做了红烧肉,这可是桂花婶子的拿手菜!你快尝尝,闻着老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