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刚出门就看到对门的林杏娘也出来了,手里提着灯,右边站着罗青竹,后头跟着两只大狗。
林杏娘也是被方武拍门喊话的声音吵醒的,赶忙凑上来问:“怎么回事啊?出啥事了?大晚上这么着急?!”
还是方武过来找的!
方武是村正家的人,肯定是听了村正的吩咐,村正大晚上找秦家的人,能是小事?
崔兰芳也皱着眉,脸上愁绪不展,对着林杏娘说道:“我也不太清楚,说是我家水田那边出了事。”
林杏娘皱着眉,回头拍了拍罗青竹的手背,小声说道:“青竹,你先回屋歇着吧。娘跟你婶子过去瞧瞧。”
罗青竹蹙着眉毛,想说跟着一块儿去,可他小妹还在屋里睡觉呢。
这丫头睡得沉沉的,像只小猪,这么大的动静也没吵醒她。
最后,他才说道:“那娘您小心些,婶子,你们也小心些!”
都点了头,林杏娘还说道:“放心吧,村正也在呢,出不了事!”
说完了,几人继续朝水田的方向走。
越走越近,已经能听到闹哄哄的声音,像是争论、吵架,还有哭嚷的声音。
走近一看,自家水田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大晚上的,这些人也不嫌麻烦,还出来看热闹。
这倒是柳谷雨想错了。
这些人原先不是奔着看热闹出门的,他们屋舍离水田的方向近,听到的动静也清晰。
早先听到一声痛叫,紧接着就是这边院子的狗叫了,那边屋子的鸡也跟着打鸣,闹得鸡犬不宁。没一会儿方武也打着锣过来,然后就是村正骂人的声音。
大晚上的,村正都来了,他们还以为有贼摸进村子,可不得出来看看,有几个还是抄着家伙式儿出来的。
方武走在前面,提声喊道:“让让,都让让啊,秦家的人来了!”
话音落下,堵在前头的人群散开,柳谷雨也看到倒在地上的……陈贵财?
是陈贵财吧?
大晚上光亮不够,柳谷雨借了方武的油灯往前走了两步,仔细一看,真是陈贵财。
再看旁边的人,是村正陈桥生和陈三喜。
柳谷雨先睨了地上哀嚎痛叫的陈贵财,又冷冷看一眼坐在地上跟着哭的陈二丫,还有满脸流涕正撒泼的余春红……他一一看了过去,最后把目光落在村正身上。
柳谷雨问道:“村正,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桥生的脸色很不好,被扰了清梦本就不高兴,出来一看,又是这样的丑事,可不更生气。
村正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眼瞪向哭天叫地的陈贵财,怒道:“你自己做的丑事,自己说!”
柳谷雨顺着视线又看了过去,这一次才看清陈贵财的脚踝上夹着一个捕兽夹,已经流了满地的血,裤脚都被鲜血淋得湿透了。
脚边还有几个大桑叶抱起来的大包,也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东西。
陈贵财疼得一张脸死白死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一旁看热闹的汉子出声解释道:“柳哥儿,我跟你说!”
“这户人家心忒坏了!白天他婆娘来闹,晚上他自己又来,还带了几包虫卵,要埋在你家地底下呢!你看看,真是闲得慌,难为他正事一件不做,忙了几天到处找虫卵了!”
“结果三喜娃子早有了准备!就怕他家闹事!天黑前就在水田边放了两个兽夹子,给这贼东西夹了个正着!”
说话的汉子正是今天白日在油菜田除草的汉子。
他家菜田离秦家的水田近,谁知道那虫卵孵化后会不会爬到他家菜地去!
这人心肠也是毒!
一般虫卵孵化都要半个月的时间,陈三喜已经把水田翻好了,马上可以插秧。等虫卵孵化,不正是秧苗刚插上不久吗?
这幼苗哪顶得住虫害!秦家也就这两亩田,可不就全毁了!
林杏娘本就是个暴脾气,一听就怒了,冲上来一巴掌打在陈贵财的脸上,骂道:“你个挨千刀的杀才!毁田毁地的事儿也敢做!”
一巴掌打下去,吓得旁边的陈二丫哇哇大哭,余春红也扑上去抱住自家男人,也跟着哭叫。
她知道这回自家真的不占理了,也不辩驳,只哭着说:“你咋打人呢!”
柳谷雨脸色更难看,他看向村正,直接问道:“村正,这事儿您打算怎么处置?”
村正真觉得烦,瞅一眼陈贵财心烦,再看一眼鬼哭狼嚎的余春红心烦,最后看一眼哭得最可怜,两眼红通通的陈二丫更是心烦。
他家闺女是全家疼着养大的,现在看了别家女孩儿哭成这样也觉得可怜。
真是投错了胎,摊上这样的父母,也是前世的冤孽啊!
村正叹了一口气,望向柳谷雨,又看一眼秦容时,问道:“你们是苦主,还是要问问你们的意思,你们的想法是?”
柳谷雨还真不知道在古代,这样的事一般都是这么解决的,村正这一问,还真问倒了他。
赔钱吧?陈贵财一家哪里有钱赔?也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
柳谷雨也觉得心烦。
倒是秦容时开了口,他声音微冷,语气却十分镇定。
“毁田是大罪,毁田一亩笞二十,加判牢狱三年,另赔偿所失。”
又要挨打,又要坐牢,又要赔钱,这可吓坏了余春红,当即就叫了起来。
“可我汉子没做成啊!他连水田都没进就被兽夹夹住了!”
“村正,村正……您行行好吧,他知道错了!他本来就是个瘸子,现在剩的一条好腿也伤成这样,真的得了教训!我们以后都规规矩矩的,再也不闹了!”
陈贵财也吓坏了,他本来想着自己夜里悄悄来不会被人发现,哪知道还能闹这样一出。
不但被发现了,脚还受伤了,还要挨打坐牢!
他也白着脸哭求:“是啊,村正,我知道错了……我、我是一时糊涂,就……就看在我这也是头一次的份上,饶我一次吧!”
村正气得站了起来,怒骂道:“头一回?你还想要几回啊!”
“你们也别求我!我都说了,苦主是秦家人,你求他们去!看他们愿不愿意饶你!”
余春红赶忙看向柳谷雨,她算是看明白了,秦家就是这个小哥儿做主,只要他松了口,这事就能过去。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掐了陈二丫一把,疼得这丫头哭得更惨。
余春红又赶忙趁这机会拽着陈二丫跪在地上,摁着她的脑袋叫道:“二丫,快替你爹磕头认错,让他们饶了你爹啊!”
小姑娘本就吓坏了,又被亲娘一通掐揪,最后按着跪在地上磕头,哭得更厉害,嗓子都哑了。
柳谷雨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余春红,把地上的陈二丫提了起来。
“可拉倒吧!真想磕,你自己怎么不磕?我命硬,我受得起!就知道折腾个小女娃?咋的,是她喊你们半夜来搞这些屁事的?”
“当爹的没个爹样,当娘的也不像娘,陈二丫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投胎给你们做女儿!”
“这事儿没这么算的!你以为磕几个头就能过去,你真当自己膝下有黄金呢!你想得美!”
余春红被推了个屁股墩儿,陈二丫这下更是撕心裂肺哭了起来,听着确实可怜,但柳谷雨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秦容时也在此刻说道:“这是毁田未遂,报了官只怕也不好判……”
听到这儿,余春红和陈贵财终于露出几分希冀,连连点着头,期盼地看着秦容时。
他又说道:“但也不能就此揭过。”
“不然以后村里人个个都效仿可怎么办?今天在这家受了气,晚上就去烧了人家的苗?那以后还有没有安生日子过了?再说了,咱村里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容时如此一说,其他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纷纷说道:
“说得是!不能放过!”
“一定要重罚!”
“没错!”
秦容时年纪小,可村正并不敢轻视他,正色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是?”
秦容时又说:“本就是落户到上河村的流民,不能让他们带坏了村里的风气。只能麻烦村正把这件事情报到上面,把他们的户籍划出去,以后爱在哪儿落脚就在哪儿落脚,只要别进我们上河村。”
听了这话,村正还真思考起来。
他以前就觉得这户人家麻烦,可他们是县尊安排下来的,他一个小小村正自然不能驳县尊的政令。
可现在有了正当理由,就算把人赶出去,县尊大人也找不出错处!
他眼睛一亮,忙说:“好!就这么办!”
其他围观的村人也纷纷说,“赶出去!赶出我们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