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幼时就读书,先在柳老秀才那儿开了蒙。老秀才常夸他好学不倦,生来就该走科举路,是天生的读书苗子,以后定然比他走得更远。
可惜后来家里出了变故,兄长被强征入伍,父亲因故离世,他只好退学返家。
原以为此生无缘科考,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进书院。
想到这儿,秦容时抬头看向柳谷雨,见他正和妹妹贴贴,两个人都笑得眼睛弯弯的。
崔兰芳高兴得很,最后试探着问道:“那、那我明年买些鸡仔养吧?母鸡能下蛋,养大了还能吃……谷雨,你觉得成不成?”
柳谷雨回答:“成啊!当然成了!以后下的蛋都留着自己吃!”
崔兰芳:“好好好!”
一家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未来,俱是喜眉笑眼。
*
一家子一起打了阳春,院子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时间好像整个屋子都亮堂了。
打完阳春又开始做腊味,没一刻得闲。
秦容时上山砍了柏树枝,秦般般跟着他一块儿去的,能帮着搭把手。
柳谷雨和崔兰芳则在灶房忙活,柳谷雨拿刀把肉切成长条状,用一个大簸箕装着,调了料抹上去。
崔兰芳坐在火炉边,正在灌香肠,古代没有工具,灌香肠全靠人力手工,倒不多累,就是麻烦,往那儿一坐就是半天,坐得脖子都酸了。
灌香肠的肉馅也是柳谷雨调的,细锉的猪肉加上葱白、盐、豉汁、姜、椒粉、辣椒面,拌好味儿就能灌了。
秦容时兄妹两个此时也拖着柏树枝回来,般般路过罗家门前还停了停,站在屋外就喊:“青竹哥!你在家吗?”
罗家栽着柚子树,硕果累累,把树枝都压弯了,隔着篱笆都能看到一黑一白两只大狗领着狗崽子们趴在树底下。
般般现在开朗许多,和旁人说话都大声了些,她大大方方上了门,向罗青竹讨了几个柚子,说要拿回家熏腊肉。
柏树枝加柚子皮熏出来的腊肉是最香的,村里人年年都是这样熏腊肉。
罗青竹摘了好几个过去,又看他们手里都拖着柏树枝,根本空不出手拿柚子,干脆帮忙送了回去。
先是道了谢,又送走罗青竹,秦容时手里抱着好几个黄皮大柚子扭身进门。
秦般般进院就丢下手里的树枝,蝶儿般扑进灶房,喊道:“娘!柳哥!我们回来了!”
她跑进去挨个贴了贴,然后拖着小马扎坐在崔兰芳身边,帮着一起灌香肠。
秦容时放好柚子,又把地上的柏树枝收拾好,然后绕到灶房后头靠坡的后院,开始搭熏坑。
熏坑是石块和木头一起搭出来的,秦容时也忙活了好一阵,磨得手上出了血茧子才搭好,最后在上头架上两根长竹竿,用来挂腊味。
他这头做完了,洗了手回身进灶房,见腊肠也灌好了,柳谷雨正拿剪子剪断绑香肠的最后一截草绳。
肉肠灌好了,一圈圈盘在簸箕里,塞得满满当当,腊肉、腊排也已经腌好放在大盆里,满屋都是肉香味。
柳谷雨这次可是舍了大钱,买了三十斤猪肉,一半做腊肉,一半做腊肠,又挑了三排排骨,熏腊排也是好味道。
秦容时背过手,说道:“熏坑搭好了,能熏了。”
一家人搬着簸箕、大盆高高兴兴出了门,把腌好的肉条、肉排、肉肠依次挂了上去。
都挂完后,秦般般蹲在熏坑边生火,用棍子翻动柚子皮,瞅着肉上晶亮的脂油一颗颗滴下来。
“……好香啊。”
肉才刚熏上,但般般好像已经闻到味儿了。
柏树枝烧得噼啪作响,火光映在崔兰芳带笑的脸上,她也说道:“是啊,家里都有两三年没做过腊味了,还真有些惦记。”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农家腊肉可是外头吃不到的味道,每年年前村里人都做腊味,互相比着,谁家做得越多,就说明今年赚得越多!来年都是好日子!
不过崔兰芳笑了两声又说起正事,她看向柳谷雨,问道:“这两天都忙着家里的事儿,明天就是赶集摆摊的日子,咱还啥都没有准备呢!”
柳谷雨学着秦般般的样子,也蹲在火坑前,捡了根树枝在火堆里戳来戳去,正琢磨着要不要埋几个红薯进去烤。
听到崔兰芳的话,他抬起头看过去,笑着答道:“我明天没打算摆摊。”
“明天是年集,快过年了,咱明天都去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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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忘记设置定时发布了[托腮][托腮]
第39章 山家烟火39
夜幕低垂, 整个村子沉入寂静的黑暗中。月光如寒霜,一寸寸抚过田垄、茅檐、村路、山脊,如给万物都蒙上一层惨白的薄纱, 只瞧着就觉得脊骨发冷。
饭后, 几人洗漱后各自回了房间。
秦容时进了屋,正脱下外衣准备睡觉,他刚掀开被角就听到自己的房门被叩响了。
他披了衣裳走过去,把门打开, 竟看见柳谷雨缩在门口,正搓着胳膊瑟瑟发抖。
“呼!好冷, 快让我进去!”
见门打开, 柳谷雨瑟缩着肩膀说了一句话, 然后也不等秦容时回答就直接挤开人钻了进去。
秦家院子挺大,各个屋子也不小,但家里贫苦,房间里只摆了一张木板床和一面柜子,旁的家具再没有了, 显得屋里空荡荡的。
从前秦父还在的时候, 秦容时的屋里倒是不少东西, 桌椅书案都有, 靠墙还摆了一方矮架,上面放的都是他的书。
可惜后来秦父出了事, 家里为了给他治伤, 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书本笔墨最值钱,卖的也是最早的。
见柳谷雨直愣愣闯了进来,秦容时还怔了一会儿, 回过神忙扭头看他。
柳谷雨刚洗过澡,换了干净的里衣,身上被热气熏过,面颊肌肤都红润润的。
他晚上不敢洗头发,怕湿着头发睡觉要生病,可发尖还是不小心打湿了,身上带着几分潮气。如今满头黑发都披散在身后,衬得眉眼都柔软了许多。
秦容时一眼望进一双湿漉的眸子,下一刻又慌乱地移开视线,两颊浮起一抹异样的红色。
他一张脸腾地烧红,好半天才支吾着开了口,似有些难以启齿。
“你大晚上的怎么能进我的房间!”
柳谷雨眼睛瞪了瞪,不满道:“有什么不能进的?咋?你屋里藏钱了?!”
他眼睛圆亮,瞪眼的时候更加有神,比窗外的星子还璀璨,看得人沉醉。
秦容时仓皇地移开视线,耳垂一片全红,好半天才支吾说道:“我是男子,你又是我哥夫,晚上怎么能到我房间来!”
柳谷雨被他的话逗笑了。
不怪柳谷雨没个避讳,实在是因为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哪怕现在清楚自己是一个哥儿,能嫁人的哥儿,可还是没什么代入感……尤其秦容时才多大?在前世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
他拍了拍秦容时的肩膀,又说:“你别急,让我先急。”
秦容时:“?”
这人又在说什么怪话!
秦容时涨红一张脸,根本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但很快,柳谷雨又开了口。
他说道:“我看你手上磨出血茧子了,是不是搭熏坑的时候挫伤了?”
秦容时心神一动,侧过脸瞥了柳谷雨一眼,这才发现他不是空着手进来的。
柳谷雨手里拿着一只豁口的小碗,里头装了褐绿色黏稠的药膏。
这是治简单外伤的药膏,是秦般般自己调的。
住在村里难免有个刮蹭,什么时候被菜刀切破手,什么时候砍柴被尖刺刮了腕子,又或是背重物被磨伤肩膀……只要是小伤,这药膏都能用,效果还不错。
秦容时掌心被磨出血茧子,他觉得只是小伤,就是放着不管两三天也就好了,没想到竟然被柳谷雨发现了。
秦容时愣住,磕巴开了口:“小、小伤,用不着捈药。”
柳谷雨瘪了瘪嘴,又晃了晃端药碗的手,不高兴地嘀咕道:“我拿都拿来了!”
说罢,他直接按着秦容时坐下,然后蹲到床边翻开秦容时的两只手掌,一边挑了药膏抹上去,一边半是打趣半是叮嘱地说道:“小古板规矩可真多……喏,你这可是要写字的手,要好好爱护。”
柳谷雨低着头,额前几缕微湿的碎发晃了两下,挂在发尖的水珠恰好滴落到秦容时的脸上,微凉,激得秦容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好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去赶集呢。”
柳谷雨捈好药,起身准备离开。
秦容时并不敢抬头看他,只垂眸望着柳谷雨衣裳的下摆。
这人似乎随时随地都十分开心,连走路都是轻快蹦跶的,衣摆也跟着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