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齐山噎了一瞬,下一刻还真站定不动了。
他说道:“是我不好!让青竹受了委屈!娘,您要打就打吧!两巴掌不够,五巴掌、十巴掌我都任您打!”
林杏娘正气着呢,听齐山如此说可不客气,捡了一根靠墙的木棍就冲了上去。
她也不打脸,挥着木棒就往人身上抽,抽了好几下才被罗青竹拦住。
罗青竹忍着哭意,勉强说道:“娘!大山他不在家的……这事儿怪不着他。”
他到底和齐山夫夫恩爱多年,舍不得他挨打。
齐山也当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由着林杏娘打了几棍子出气。
罢了他才急忙看向罗青竹,盯着夫郎的脸就红了眼睛,心疼道:“……青竹。”
眼瞅着齐山要去摸罗青竹的脸,罗麦儿仗着自己身量小,直接挤到两人中间,伸手用力推开了齐山,又叉腰道:“走开!不许摸我哥!我哥哥的脸还肿着呢,你还上手!”
林杏娘也将自家哥儿拉到身后,板着脸瞪向齐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齐山,我晓得今天的事错不在你,但我这个当娘的气不过!”
“我家青竹不能白白挨打,又当啥事儿没发生似的被你接回去!你走吧,他今天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齐山张了张嘴,又看向被林杏娘护在身后的罗青竹,“……青竹。”
罗青竹眼睛红红的,但挨了巴掌的脸颊红得更厉害,不过罗青竹生得不错,就算顶着一张肿脸也不难看,反而显得可怜。
他有些心疼自家男人,可也委屈,最后张了张嘴还是一句话没说,也没动。
林杏娘目光凶凶,说话还是没个好气。
“你可闭嘴吧!青竹、青竹、青竹……除了这句,不会别的了?!”
齐山被堵得又是一噎,好半天才说道:“青竹,今天的事儿我知道委屈了你。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说说我娘!孩子的事儿你也不要着急,就算真生不了也没事,我不要孩子也成的!”
说得善解人意,反而惹得林杏娘又气红了眼睛,走前去推搡了两把,挥着手喊:“走走走,赶紧走!”
齐山被推了个趔趄,又盯了一言不发的罗青竹两眼,最后将手里的东西尽数放到地上,空着手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罗青竹望着他离开,人还战在原地,魂儿却像跟着一起飘走了。
林杏娘掐了他胳膊一下,又恨铁不成钢般戳了戳罗青竹的额头,训道:“没出息!”
“瞧你这软绵绵的性子,和我一点儿不像!”
罗青竹抿了抿唇,也没有说话。
他的性子过于柔善,说得好听是心地纯良,说得不好听是任人欺负。
他还没嫁人时林杏娘就为了他的性子犯愁,担心他出嫁后被婆家欺负,可幸齐山对他是真心的,愿意护着他。不过齐山常常在外做工,也不能日日护着,难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林杏娘叹了一口气,最后同崔兰芳、柳谷雨几人道了谢,然后带着儿女回了家,两只大狗甩着尾巴跟在后面。
等人都走了,柳谷雨才拉着自家人进了堂屋,关门数钱。
“庙会上人真的多!这几日可赚了不少!”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秦容时的肩膀,让他把钱袋拿出来。
“也就第一天和今天赚的少些,中间五天都赚了四百多文,加起来一共有……一千八百多文,差不多快有个二两银子。”
柳谷雨用陶碗舀了一碗水,就着指头蘸了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他下意识写了容易书写计算的阿拉伯数字,崔兰芳和秦般般没觉出异常,倒是秦容时看得眯起了眼睛。
柳谷雨没发现,继续说:
“娘的药要吃半年,一个月是二两五钱,半年要十五两。加上大郎的抚恤银子,还差个三两多。”
“如今庙会虽然结束了,但我打算趁赶集日到东市摆摊,虽然比不上庙会赚得多,但赚一半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两个月下来应该就能把娘的药钱赚到了。”
秦家倒不是一分钱没存下来,除了十两的抚恤银子,秦家还攒了有三两左右,正是最开始原主想偷走的钱。
反正药钱是一月一结,也不急着一次性拿出十五两,再加上家里花销要银子,做吃食生意也要本钱,所以这些银子柳谷雨就没算进去。
听柳谷雨这样说,崔兰芳和般般都笑了起来,尤其是崔兰芳,眉头都舒展开了,连连点头说好。
秦般般笑完后歪着头看桌子,好奇问道:“柳哥,你写的这是什么字啊?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看着像……”鬼画符。
最后三个字,秦般般没好意思说出来。
家里有个读书人,所以秦般般也不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秦容时闲下来会教她,这丫头也好学,简单的字都认识。
柳谷雨这才陡然惊醒,瞪着桌上一串数字水痕,忙伸手抹开。
他干巴巴笑道:“哈哈哈……胡乱写的,胡乱写的。”
柳谷雨没注意到秦容时探究的目光,只忙着岔开话题,他又看向崔兰芳,问道:“娘,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事儿要忙活?”
他本是随口一说,哪成想崔兰芳还真思索了起来,最后皱着眉为难说道:“确实有件事不好办。”
柳谷雨立刻问:“什么事?”
崔兰芳:“哎……收租子呗。”
“咱家没人会种地,家里两亩田都赁了出去,租金拖了两个月没交了。”
第23章 山家烟火23
九月农忙, 渐浓的秋意都藏在金灿灿又沉甸甸的稻穗里。
村里人都忙得很,个个都是带月荷锄归,前几天柳谷雨摆摊回来都还能看到他们穿梭在田里, 忙着收稻子。
田里有人看到柳谷雨和崔兰芳, 直起腰捶了捶背,又望着人喊道:“秦家的,你上哪儿去啊?”
崔兰芳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说话的妇人, 回答道:“我去陈家嘞!”
说完,她又立刻追上走在前头的柳谷雨。
“陈家?”
问话的妇人愣了一会儿, 又伸手戳了戳站在旁边的自家男人, “崔兰芳去陈家了!我记得秦家的地就是租给陈家的吧?”
那汉子身材精瘦, 面目黧黑,身穿粗麻布衣,头上戴了一顶遮阳的草帽,袖子高高撩到肩肘处,正握着镰刀一把一把地割稻子。
他白了女人一眼, 没好气说道:“你管那么多!赶紧割吧!今天怎么也得把这块田的稻子割下来!”
妇人瞪他一眼, 自言自语般嘟囔, “和你们这些爷们真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说罢, 她又嘀咕:“那个方向就是去陈贵财家的!听说他家租子拖了两个多月了,这肯定是去要钱的吧!”
越说越来劲, 到后面干脆丢了镰刀, 朝男人喊道:“割了得有个把时辰了, 老娘腰都要直不起来了,歇会儿歇会儿!”
说是歇会儿,人却直接爬上田埂, 朝着柳谷雨、崔兰芳离开的方向追了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嘴巴地喊了几个村人,一起去瞧热闹。
“你们刚刚看到了吗?秦家的和她儿夫郎一块儿过去了,肯定是去陈家要租子了!”
“哎哟……陈家的租子拖了有两个月了吧?你们不晓得,他家的前几天还在地里偷着乐呢,说兰芳妹子性子软好欺负,这钱拖了这么久也不见提。”
“嘁,真不要脸!哎哟,走走走,看看去!看看去!”
……
陈贵财就是陈家的当家人,他是外乡人,家乡发大水带着妻儿老小逃难到上河村,没有田地,所以只能靠租田过活。
他家比秦家还穷,家里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上头还有个老母,吃饭的嘴可不少。陈贵财还是个瘸子,做不了力气活,只能伺候庄稼。
柳谷雨和崔兰芳到了陈家,他家住的茅草房子,家里只有三间房,屋檐矮得狗都能爬上去。
到了门口,柳谷雨上去敲了门。
没多会儿就有人来开了门,出来一个面色寡黄的妇人,她脸上晒出很多黑斑,头发也枯黄,瞧着就是长久的营养不良。
人看着可怜,但眼神却很耐琢磨。
这人是陈贵财的媳妇,叫余春红。
她看到柳谷雨和崔兰芳,立刻明白二人的来意,当即就皱了眉,随即赶紧皱巴起一张脸,弱弱开了口:“……是兰芳妹子和柳哥儿啊,这、这是来做啥嘞?”
对于这句明知故问的话,柳谷雨只当没听见,直截了当说:“婶子,您家还欠着我们半年的租子没给呢!今天正好得空,我和我娘专门跑一趟,也用不着你们再特意找过去,你们也少走些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