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闺蜜嫁进侯府吃瓜看戏(穿书) 第295节

  “陛下,万万不可!”
  兵部尚书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漠北乃我朝抵御胡人南下第一道防线,军事重地, 历任总兵无一不是忠臣悍将, 以血肉之躯铸就边境之堡垒, 怎能将此重任交于一介女流之手?”
  他毫不畏惧顶上陆东楼阴沉冷厉的目光,慷慨陈词:“陆同知, 你乃陆指挥使长子,陛下心腹,安插在漠北的眼线耳目,怎能伙同梁宪隐瞒其身体状况, 知情不报,还放任他在遗表中上书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漠北是朝廷的边境要塞,不是他梁宪的私人封地!”
  “陛下,臣倒与石尚书有不同看法。”
  吏部侍郎收到同安公主的眼神示意,飞快在心中打好腹稿, 上前对奏。
  “梁将军守边三年, 连战大捷, 屡次拒胡人于关外,使朝廷不必发兵远征,一来一去不知节省了多少人力财力,兵卒粮草, 足以见其之忠君爱国,带兵有方, 人品才干有目共睹。”
  “这样一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良将,在遗表中大力推荐其女承袭父业, 必定是出于一片公心,毕竟梁娘子要战功有战功,要声望有声望,若由她直接继承边境总兵一职,不但能安抚当地军民惶惶不安之心,更能对漠北胡贼起到震慑之威,平稳过渡,一举两得啊。”
  兵部尚书怒目而视:“这成何体统?若是梁将军尚在人世也就罢了,他愿意纵容女儿胡闹,反正打了败仗自有他来承担。但梁娘子今年才多大?不过侥幸打了几场胜仗,竟敢意图染指边境防务?简直是,是癞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石大人怎么知道梁娘子只是侥胜,而不是耳濡目染,家学渊源?老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既然父子可以,父女为什么就不行?”
  吏部侍郎转过头环视一周,声音抬高:“太祖一朝便册封了数位女侯女将,虎威将军田云英,镇朔将军常关索,平羌将军黎萦等等,这几位巾帼的后辈子孙如今便立在朝堂之上,石大人这话,不是指着他们的鼻子骂祖宗吗?”
  被点到名的几位女将军的后代虽说如今成就平平,但这一刻却齐刷刷地统一战线,对兵部尚书怒目而视,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
  兵部尚书是实打实的文官,对上这几位面色不善的同僚,也有些心虚冒冷汗,讷讷辩解:“本官绝无此意,几位开国女将都是一代英杰,实打实的战功封勋……”
  “但那是王朝草创初立之际,情况特殊,才不得不大肆封赏女侯女将。如今承平日久,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才是阴阳和谐之道,我大邺男儿人才辈出,难道还挑不出一个镇守边关的忠勇之将吗?怎么就非她梁娘子不可了?”
  “你说的那是什么屁话?梁家父女在边军中打出了名望,人人信服,贸然换将还要重新磨合,万一胡人抓住这个机会打进关内怎么办?”
  “就是,边境军务向来繁复,之前又接连闹出贪墨军需,勾结漠北皇室的丑闻,难得梁家父女将北境防守得如铁桶一般,不知朝中各位谁敢夸下海口,能比梁将军做得更好?”
  “梁宪哪里好了?他若是去年冬天受伤后及时上报,说不定朝廷早就派人过去接替他守边,磨合兵将了,还能把他接回京中安心休养。是他自己硬撑着隐瞒不报,谁知道是不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比如故意给自己女儿铺路树威?”
  “你荒谬……”
  “你胡闹……”
  朝堂上吵成一锅粥,大臣们唇枪舌剑口沫纷飞,就差撸胳膊挽袖子抄起笏板当堂互殴了。
  裴景淮第一时间闪到不会被战况波及的角落里,人也不困了,目光炯炯地左看右看,记住这些向来斯文的老大人们是怎么不带脏字骂人的,准备回去讲给沈令月听。
  她一定喜欢。
  庆熙帝高居上方,冷眼看着臣子们吵成一锅粥,而引发这场大动乱的“罪魁祸首”陆东楼始终垂手而立,不卑不亢,面上一片沉静。
  他随手将梁宪的那份遗表丢到黄总管怀里,下一秒气沉丹田怒吼一声:“……都给朕闭嘴!”
  刚才还揪着对方衣领挥拳头的臣子们迅速各归各位,除了掉在地上的帽子发冠香囊,安静得仿佛无事发生。
  庆熙帝脑袋直嗡嗡,指着大殿中间那只孤零零的靴子没好气道:“谁的鞋赶紧穿回去!馊味儿都飘到朕这儿来了,昨晚上床前没洗脚吗!”
  裴景淮捏着鼻子,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老大人捂着脸小跑上前,飞快将那只靴子抱进怀里,又蹿回人群。
  速度之快,连他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都望尘莫及啊。
  庆熙帝脸色依旧没好到哪里去,淡淡道:“既然众卿各执一词,关于边境守将人选一事便容后再议,你们若有其他推荐人选,便递折子上来吧。在此期间……”
  他瞥了陆东楼一眼,意味深长道:“边境军务便继续由梁宪之女暂管。”
  黄总管一甩拂尘:“退朝——”
  庆熙帝起身向后殿走,冷冷丢下一句话:“东楼过来,朕有话单独问你。”
  陆东楼一言不发跟上去,进了内室,不等庆熙帝落座,便直挺挺跪了下去。
  庆熙帝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拿了个软垫塞在自己后腰,又叫宫女端茶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几。
  约莫过了一刻钟,陆声风尘仆仆赶来,进门便和陆东楼跪在一处。
  “陛下恕罪,微臣教子无方,愿领责罚!”
  庆熙帝抬了下手,“起来,不关你的事。”
  他盯着陆东楼低垂的头顶,冷哼一声,“儿大不由爹,咱们都老了,管不住他们了。”
  陆声不敢忤逆,站起身来,抬手狠狠拍了下陆东楼的肩膀,“逆子!陛下把你放到边境,是让你做朝廷的耳目,君王之利刃,梁宪伤重这么要紧的军务,你为何没有第一时间上报?”
  他今日在北镇抚司处理公务,没来朝会,等收到陆东楼突然回京的消息赶过来已经迟了。
  不等庆熙帝开口,陆声先把长子痛骂一通,情绪激动,接连咳嗽起来,粗喘呼吸声如破风箱,好像随时都能晕厥过去。
  “行了,别骂他了,快给陆指挥使看座上茶。”
  几十年的至交君臣,庆熙帝如何看不出他是在示弱卖好,先发制人,以退为进。
  但陆声和他同龄,这一身伤病都是当年为他出生入死换来的,又怎能苛责他这一片爱子之心呢?
  陆声得了赐座也不敢坐,压抑着止不住的咳嗽声,对庆熙帝目露恳求,“陛下,这次是东楼铸下大错,您要罚就罚臣好了,臣和内子只有他和西楼两个儿子,臣对她发过誓一定要将他们好好地养大成人……”
  庆熙帝叹了口气,让陆东楼起来回话。
  “朕一直拿你当半个儿子看待,你可知自己这次错在哪了?”
  陆东楼垂首敛目,“微臣一不该隐瞒梁宪身体状况,二不该贸然回京,当众揭破梁宪遗表,引发朝臣争端。”
  “哼,原来你明知道自己有错,还偏要这么干,是谁给你的勇气?真以为你是陆声的儿子,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朕就不敢杀你吗?”
  说到最后,庆熙帝语气陡然一沉,挟雷霆万钧之怒,帝王威压扑面而来。
  他恼的不是梁宪非要举荐自己女儿,而是陆东楼就这样在朝堂上一口气捅出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九州万方,这天下一切都该在帝王掌控之中,他最信任的臣子却有了自己的私心,若人人都有样学样,天威何在?
  才坐下没一会儿的陆声又跪倒在地,狠狠扯了下陆东楼的衣角,“孽子,我看你真是疯了!”
  陆东楼双膝一弯,抬头迎上庆熙帝喜怒难辨的神色,神情坦然,似乎还带了点视死如归的从容。
  “微臣奉皇命驻守边境,陛下准允臣有便宜行事之权,臣此次回京之举,一切都是为了漠北边境安宁平稳过渡,绝无半点隐瞒不报,勾结边将不轨之心。”
  庆熙帝被他气笑了,“你敢说你没有私心?东楼,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还想在朕面前耍心眼?”
  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破陆东楼的内心,“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你和梁宪之女究竟是什么关系?”
  陆东楼抿紧双唇,沉默不语。
  庆熙帝冷哼一声,转头吩咐黄总管:“八百里加急传朕旨意到漠北,梁宪之女无诏染指军权,欺君罔上,按律——”
  “陛下!”
  陆东楼终于按捺不住抬起头,深如幽潭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波动。
  “千错万错都是臣一人之过,是臣抗旨欺君,但梁娘子领兵御敌是真,守土保民是真,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子,便不能子承父志了吗?”
  庆熙帝屈指敲了敲扶手,发出邦邦声响,淡定道:“那你告诉朕,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值得这般为她奔走筹谋,不惜抗旨欺君?”
  陆东楼轻垂眼睫,低低吐出八个字。
  “日久生情,私定终身。”
  听到这句话,陆声简直眼前一黑。
  下一秒却听到庆熙帝毫不掩饰的大笑声。
  “朕就知道!”
  他半是气恼,半是欣慰,隔空点了陆东楼两下,对陆声道:“看到没有,你家这棵老铁树也有开花的这一天!”
  陆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若是换做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别说陆东楼看上了梁将军的女儿,哪怕她是贩夫走卒,猎户佃农家的姑娘,只要儿子喜欢,他立马请了媒人上门说亲,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回家。
  可他怎么能为了儿女私情,做出这种昏了头的冲动之举?
  庆熙帝笑够了,脸色一沉。
  “东楼,别以为朕就这样轻易放过你了,犯了错就得认罚,你可知罪?”
  “微臣任凭陛下处置,只求您给梁娘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陆东楼平静道:“微臣此次回京,还带了梁娘子身边的亲卫队长,她数次跟随梁娘子出生入死,上阵杀敌,请陛下准允她入宫对奏,将漠北军情一一如实道来,再做决断。”
  他俯身深深叩首:“臣有自己的私心,但也绝非为了儿女情长就罔顾边关百姓死活之人,恳请陛下圣裁。”
  ……
  散了朝,大臣们各回各家,三三两两往宫外走去,还不忘讨论今日陆东楼回京丢下的这道惊雷,隐约分成了两派,摩拳擦掌预备大干一场。
  裴家父子三人汇合,不偏不倚地走在中间,无论谁上前来和裴显搭话,试探他的态度,他都乐呵呵一副老好人的架势。
  “我哪有什么想法,都听陛下的。”
  裴景淮啧了一声,嫌弃似的对裴景翊道:“咱爹在外面一直都这样?”
  他可听到有人偷偷骂裴显是墙头草,滑不溜秋老泥鳅了。
  这名声传出去也太难听了。
  就不能跟他媳妇儿外公学一学吗?
  “遇事不下场,有什么问题吗?”裴景翊斜他一眼,淡淡提醒:“别忘了你和弟妹的赐婚是怎么来的。”
  裴景淮一秒变脸,冲着裴显竖起大拇指,“好爹!”
  另一边,周川心事重重地走在武将堆里,对陆东楼的突然回京还心有余悸。
  上次陆东楼回京就差点断了他的仕途,要不是大女婿从中斡旋,他现在已经回家吃自己了,哪还有上朝的机会。
  身边同僚都在为漠北下一任守将人选吵吵嚷嚷,还有人跃跃欲试想去分一杯羹的。
  毕竟他们这些留在京城的武将不打仗就没有油水捞,不能坐吃山空,也要为儿孙后代多多打算。
  周川也隐约有几分意动,想去漠北守边立功,找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他更多的还是怕,梁宪将军那么厉害的人物都落了个马革裹尸的下场,他是想去挣功劳,不是去送命的。
  再说他和林绮玉的小儿子还未满三岁,正是满地乱跑最可爱的时候,让他撇下爱妻幼子他也实在舍不得……
  正胡思乱想着,他无意中一转头,看到一个身量高挑挺拔的女子,长发高束,一身鸦青色利落短打,正在太监引领下从另一条宫道往里走去。
  隔了几十米远,周川看不太清楚,只看到她转头和太监说话的侧脸。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好几下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入了宫门。
  ……为什么瞧着那么像他离家出走好几年没有音讯的二女儿?
  周川回过神来,大步跑到宫门口,给守门的禁卫军塞了银子,小声打听:“刚才进宫的那个姑娘是什么人?”
  “周将军客气了,听说那位是跟着陆同知一块从漠北回来的,好像是梁将军女儿身边的亲卫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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