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147节
周维方得深吸口气才能把笑憋回去,不过从嘴角眉梢还是泄露出几分,看上去不像受打击了。
也是,他脸皮多厚。
罗雁放下心,夹起一筷子肉,全神贯注得只有眼前的这个碗。
周维方几次试图跟她说话,得到的回应都只有“嗯哦啊”这三个语气词的其中之一,连语调都几乎没变化,恨不得把“拒人于千里之外”刻在脑门上。
罗鸿看着觉得有点意思。
他只知道妹妹拒绝过不少男生的示好,但很少细究过是怎么做的,这会难得发现她确实已经是个大姑娘,看得饶有趣味,还冲发小挑眉,意思是:接着上啊。
想看戏看吧,周维方已经做好所有的心理准备,仍旧绞尽脑汁找话题,最后只有一句“我星期四去福建”得到回应。
罗雁关心道:“我听说洪叔跟建红姐的打算中秋的时候结婚,他来得及回来吗?”
周维方:“结婚这么大的事,肯定来得及。”
又提醒:“你管洪哥叫叔,那他跟建红不就差辈分了。”
还真是,好好的一对新人,被自己叫成两家子了,罗雁察觉到失礼之处,说:“下次我注意。”
她答完这句不肯再开腔,颇有些任你东西南北风的意思,饭吃完把碗筷往前一推看起书。
活当然有人干,周维方收拾干净桌子,还给她上水果。
罗雁咬一口桃,吞下去之后挑刺儿:“不够脆。”
周维方:“我明天买新的。”
嗯……
罗雁脑袋里全是自己的美好品德和坏主意在打架,最后颐指气使道:“要超级脆的。”
周维方当然说好,一副您要不再吩咐点什么的太监样。
搞得罗雁七分的不好意思,捏着拳头给自己鼓劲,心想:千万不能半途而废。
于是周维方看到的还是只有冷脸,一直到她要去上学,还故意哼一声辫子一甩,走了。
妹妹前脚走,后脚罗鸿就无奈摇头:“她也做得太刻意了。”
反叫人不觉得是冷待。
周维方也是这么想的,甚至觉得她十分的可爱,还心情颇好让发小点菜:“你明儿想吃啥?”
罗鸿马上要去他店里帮忙守夜,半点不觉得受之有愧,说:“好久没吃牛肉了。”
周维方回他一句“梦里吃吧”,拎着空饭盒也走了,但天快黑的时候又出现。
不是,上班也没有这么按时按点的吧。
罗鸿:“你这殷勤得有点过了。”
周维方:“我这马上去福建,不得多跑几趟吗?”
行行行,愿意怎么着怎么着吧。
罗鸿反正谁都管不了,但手上敲敲打打得更用劲。
罗雁放学来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在这儿一下午都没走。
按道理,她应该问一问的,不过还是克制住张嘴的欲望,话也不说坐下来就开始吃饭。
一吃,她眼睛蹭地亮起来。
周维方察言观色,说:“在东四口26号,新开的店。”
罗雁高傲地嗯一声,在心里决定等放暑假的时候轮流和两个好朋友去吃。
但她后知后觉东四口离交大可不算太近,莫名地回过头:“哥,下次你给我买这个。”
罗鸿没好气:“就你会使唤人,知道了。”
看,哥哥也会买的,这压根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罗雁今晚头一次直视周维方的眼睛,还笑了一下。
她笑,周维方也笑:“把这种宝贵的机会留给我吧,我去。”
罗雁一字一顿:“哪凉快哪待着去。”
说到凉快,周维方给她扇扇风,一边问:“这马上三伏天,你们还不放假吗?”
这个问题恰好是罗鸿想知道的,跟着说:“听说理工放假了。”
哥哥一问,罗雁就得答:“我20号考最后一科。”
那还要半个月,罗鸿:“这都快给你晒成碳了。”
往年这个时候,罗雁已经在过暑假。
她不怎么爱出门,偶有那么几次也是专门挑太阳少的点,皮肤白得一看就是没经历过太多的风霜的,但今年的天气十分的异常,每日里都像是一个大蒸笼,把她晒得够呛,但她不服气地伸出手展示:“我这样叫做碳!”
拳头都快砸在罗鸿脸上了,他往后一躲:“嗯嗯嗯,你最白你最白。”
罗雁才不用诚心,反正听着都认为是好话,更何况还有一个拼命往外找词夸她的周维方。
但他越说越慢,渐渐也找不出什么好词,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这就有意思了,罗雁笑盈盈托着腮看他,另一只手往嘴里送菜。
周维方搜肠刮肚,最后实在是挤不出别的,苦笑:“我回去一定多读书。”
不管是为什么,多读书都是好事。
罗雁给他加油鼓劲,说完又懊恼,索性连笑也不笑了,恨不得把嘴角也往下拉扯几分。
周维方仍旧找话题跟她说话,说得好了,能被“赏赐”一句简短的回答。
就这样,他看上去居然还有点乐此不疲。搞得罗鸿都想叫发小去看看医生,再看妹妹也觉得她不对劲起来,眼珠子左右转动之后放弃思考,夹一大筷子牛肉嚼嚼嚼。
他吃得倒是挺开心的,罗雁看着有点气不打一出来,踩他一脚。
罗鸿倒吸口气:“我是你哥,不是你仇人。”
罗雁:“咱俩现在就是有仇。”
这话说的,罗鸿都不知道哪又得罪她了,但也没有问的意思,毕竟妹妹有时候被蚊子咬了都得赖在他身上。
掰扯到最后,没错他也得是罪人,匆匆又塞两口饭说:“我忙去了。”
看来今天生意不错,罗雁高兴又不高兴:“你下次又胃疼。”
罗鸿揪一下妹妹的辫子:“知道知道,下次慢点吃。”
罗雁骂他“好心当成驴肝肺”,大概是火撒不尽,扭过头:“你也一样,都别仗着年轻……”
知道自己说过头,抿紧嘴不吭声。
周维方乖巧接话:“我这次去福建肯定是少喝酒,少打架,少惹事。”
罗雁憋不住:“不是,怎么都只是少。”
周维方:“我要是跟你说绝对不,肯定要做到的。但这一路上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实在打不了包票。”
谁要他打包票,罗雁嘀嘀咕咕:“说得好像你糊弄我糊弄少了似的。”
周维方尴尬道:“以前是有那么几次……”
见她眼睛越瞪越圆,改成:“是没少糊弄你,但那都是小时候。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
真的吗?罗雁半信半疑,但转念一想,说:“爱糊弄不糊弄,跟我说不着。”
周维方卖可怜:“咱们总还是朋友吧?”
还好意思说,都怨他。
罗雁本来就没几个朋友,稍微把他划进圈子里一点,结果现在搞成这样,斜眼道:“现在不是了。”
得,可怜没卖上,现在连朋友也不算。
这长路漫漫的,周维方再退一步:“那,就当是一个认识的人?”
罗雁用喝酒的架势喝口水,慢条斯理擦擦嘴,气势如虹道:“现在也不认识了。”转身上学去。
留下好哥俩,一个对另一个进行无情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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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九月的第一天,从拖延症开始。
我本来对自己的计划是每天猛猛更,暑假就可以写完全本,然后计划赶不上变化,感觉这样下去得写到过年了,我的妈呀。
第107章
罗鸿对发小也不光是“嘲笑”, 还得劝他两句:“我看雁雁对你真没什么意思,算了吧。”
周维方不接茬,只说:“走啦。”
罗鸿难得的咬文嚼字, 拉着长音:“忠言逆耳啊。”
周维方还没走远,背对着发小摆摆手,也不知道是真潇洒还是装潇洒。
罗鸿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蹲下来接着干活,冷不丁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妈, 您怎么来了?”
又问:“我爸呢?”
刘银凤四处瞧瞧:“你爸去老陈家探病了。”
罗鸿两只手在裤腿上随便擦擦,给他妈倒上水才问:“我陈叔怎么了?”
刘银凤:“儿孙不孝, 都是心病。”
她也不坐, 在这巴掌大的地方里绕来绕去,一边跟儿子说着老陈家的事。
罗鸿一边干活一边听, 时不时搭两句话。
母子俩聊着天, 刘银凤发现架子上的东西,话音一转:“怪不得雁雁这两天说上火,她是买了多少零食吃。”
罗鸿撺掇:“那跟不要钱似的买,我看您钱包得对她紧着点了。”
刘银凤给儿子一个白眼:“我能有多少钱给她?不都是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