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96节

  这年头来来去去的就那几个牌子,价格在哪卖得都差不多。
  季宁从开学就琢磨这件事,心想在这儿买能便宜三块钱,说:“我没带这么多钱,明天来买行吗?”
  罗雁比老板急着想成交,说:“没事,来都来了,直接骑走吧,钱我帮你带过来就行。”
  说完觉得自己不该替人家拿主意,偏过点头:“行吗?”
  周维方犹豫一下才说:“当然行。”
  季宁看出来了,但她也想少跑一趟,把口袋掏个精光,还把学生证押上,说:“一百四十三块六,还差你二十三块四,我下午就给罗雁。”
  一看也是实诚人,周维方:“没事,我先给你把铃和筐装上。”
  这种事,哪里用师傅出手,两个徒弟好像是一直在蓄势待发,马上围过来。
  季宁也站在边上看,只有罗雁往后退,还偷偷拽一下周维方的袖子:“不好意思,我刚刚不该这么说的。”
  周维方:“我刚刚犹豫是怕你为难,万一她不给,你不好意思要也烦,觉得过意不去又烦。”
  罗雁自己都没想到这种可能性,说:“我觉得她会给,犯不着吧。”
  她的世界单纯,觉得人犯错要道歉,买东西会付钱,一切都是那么的天经地义,但周维方的世界里,事事都有最坏的可能性。
  他没有戳穿,说:“肯定的,不过没给你也别烦,跟我说就行。”
  罗雁:“我确实也处理不了。”
  她不由得后悔自己刚刚嘴太快,好像揽了一桩麻烦事。
  周维方:“没事,有我呢。”
  罗雁看着他眨眨眼,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心头还泛起一丝古怪感。
  出于此,她拿到钱后没有自己送到车行,而是晚上放学后让哥哥转交。
  罗鸿听完事情的始末,心想自己刚要拦着不让他们见面,没想到开个头居然就失败了,喃喃:“难道这是天意?”
  罗雁没听清:“你说什么?”
  罗鸿:“没有,我就是挺好奇你怎么会带同学去车行的。”
  罗雁:“是她听说我哥哥在自行车厂,先来问我的。”
  又喜滋滋道:“季宁人缘可好了,她们住宿生天天串门,说不准能给店里拉好几个单子。”
  罗鸿顺着夸妹妹两句,隔天上班路过车行把钱给发小。
  周维方看到他掏钱,藏住那一点失落,说:“学生证,记得让雁雁捎给她同学。”
  罗鸿假装没看出来,把东西揣好就走,骑出二里地自言自语:“我这不是鹊桥,压根是王母娘娘啊。”
  他也不想干这活,烦躁地甩甩头,只盼着发小可以快点移情别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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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69章
  在阻止发小继续喜欢妹妹这件事上, 罗鸿实在是用心良苦,他甚至跟跑到妹妹房间宣布自己要加入学习小组,表达想要积极进步的精神。
  就是表达得十分的勉强, 脸上都写着“我也是逼不得已”这几个字。
  罗雁奇怪道:“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罗鸿不乐意:“我就不能好学吗?”
  罗雁冷笑:“不能。”
  罗鸿敲一下她的后脑勺:“就冲你这句话,我学给你看。”
  可拉倒吧。
  他刚回城的时候赶上恢复高考, 罗雁恨不得天天抱着书在哥哥后面追着跑,兄妹关系都险些破裂。
  有这种前提在,他现在豁然上进, 实在叫人不得不防。
  罗雁警惕道:“接着编。”
  罗鸿确实编不下去了,胡说八道:“你一个小姑娘, 老是自己去找三方不太好。”
  一说这个, 罗雁:“谁又传什么闲话了?”
  世界上哪有秘密可言,胡同里哪怕没有蛛丝马迹的事情, 在大爷大妈嘴里也能杜撰出一箩筐的有始有终。
  罗鸿顺着:“是有那么几句, 反正你要去的话就叫上我,我闲着也是闲着。”
  罗雁点点头,把面前的书又翻一页。
  上面的汉字罗鸿都认得,但中间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号他完全看不懂,更别提中间还夹杂点英文。他随意一瞥妹妹的书桌, 视线移到她的书柜上,一连串的书名像是砖头砸在他的脑门上, 叫他晕头转向的,想:发小跟妹妹的距离,应该就是自己和这些书的关系。
  然后挠着头出去了。
  罗雁分心看一眼哥哥的背影,头左歪一下右歪一下,完成这套动作后没思考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摩挲着书页的一角:“怪怪的。”
  但她说不出来奇怪在哪,在草稿纸上划拉两下继续写,很快就忘记这事,倒是睡前还一直惦记着解不出来的高数题,半夜还梦见自己被无数的符号曲线埋在最底下,一晚上都在梦里逃跑。
  跑得她起床后比睡着的时候还累,吃早饭的时候萎靡不振。
  刘银凤:“你们老师怎么天天布置那么多作业。”
  罗雁:“我们其实没什么作业的,都靠自觉。”
  论自觉,谁能比过女儿。
  刘银凤:“那也不能学到太晚。”
  罗雁:“我算早的了,听说住宿生都打手电筒学到十二点。”
  大家都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刘银凤:“我还当考上大学就闲了。”
  罗雁跟妈妈吐苦水:“能考上一个大学的人水平都差不多,您就想象我们班有三十几个我,我要想考好,得有多努力?”
  刘银凤心疼道:“妈回头弄两只鸡,炖点汤给你补补。”
  一说吃罗雁来劲了,还提要求:“还想吃笋。”
  刘银凤:“等哪天下过雨就给你买。”
  雨后才有春笋嘛。
  雨不雨谁也说不好,但今年的沙尘暴已经来势汹汹。
  罗雁不过是骑车到学校,就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把围巾拉下来生拍拍脸。
  拍着拍着,她注意到棚里有辆自行车长得很像周修和的,不动声色地把上锁的车又打开,推过去停在旁边。
  凑近看,她能看到车把手上有个小小的周字,心想果然如此,又锁好车去教室。
  她到的时候先把学生证还给季宁,两个人聊几句话,老师进来才分开。
  第一节上的是交通概论。
  这门课有个提前布置好暑假作业,那就是要一份公交追踪报告——从站点、途经范围、乘客等方面来分析这路车的设置意义。
  罗雁一听这种作业头就大,因为这种社会调查报告根本不是她的强项,她更适合在规定范围内写写算算。
  但她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老师布置的任务无论如何也要迎难而上,最后大概率都能做好。
  也许是有这个结果垫底,罗雁的烦恼不过片刻,把注意力都放在课堂上,课间的时候才站起来活动筋骨。
  一整天她的课都是满的,晚上放学后松口气,被迎面吹来的风沙扑头盖脸,垂着头往前走。
  周修和看她一头撞进车棚,咳嗽声作为提醒。
  罗雁半点不意外会在这看到他,左右看没有人,说:“其实我自己回去就行。”
  周修和:“我今天都没看到你。”
  他怕有人突然出现,声音压得很低,缱绻得像是在耳边。
  罗雁捏捏耳垂,小心翼翼伸出手戳他一下,用眼睛撒娇。
  周修和心情大好,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指尖。
  罗雁把手背在身后,结结巴巴:“走,走吧。”
  两个人前后脚出校门,慢慢地变成并排骑车,一边说着话。
  短短的两公里,让罗雁第一次觉得当时填志愿的时候不该填离家这么近的。
  到路口,她先停下来说:“你回去慢点。”
  周修和嗯一声,帮她把围巾往上拉,遮住大半张脸:“风大。”
  他指尖隐约蹭过一点罗雁的鼻梁,让她某一块皮肤的存在感十分突出。
  她两只手垂在腿侧捏紧,眨巴眨巴眼,不知怎么嗓子也夹紧,把两缕乱七八糟的头发往后拨弄,说:“明天见~”
  周修和等她的背影看不见才回宿舍,一口气跑上五楼,推开502的门。
  他们宿舍是本班男生的驻扎点,打牌的吹口琴的读书的什么都有。
  大家看到他回来,三三俩俩的打招呼。
  周修和急着去澡堂,随便应几句,抱着盆往外跑,剩下的几个人顺势讨论起这件事,说:“咱们班现在还坚持天天洗澡的南方人,就剩老周一个。”
  北方天气干,三月的温度又还很低,加上学校发的澡票有限,多数南方人们已经改变生活习惯。
  但周修和爱干净,哪怕没出汗也要去冲凉,到月底还得跟人换澡票用。
  男生们从洗澡差异讨论到粽子吃什么馅,等周修和回来的时候场面已经一片混乱。
  他被不知道谁的枕头砸个正着,没抓到“凶手”,只好一起加入这场“战争”。
  集体环境总是热闹,胡同里也不例外。
  罗雁还没到院门口就看到一堆人聚着,还以为是出什么事,急哄哄往里钻。
  街坊邻居给她让出地方,一边说:“雁雁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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