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91节

  本来买了冰箱,罗鸿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耸耸肩:“是挺闲的。”
  周维方气不打一出来,有一种不想知道真相的自欺欺人,心想你今天要是不来嘱咐一句,我能好端端地跑到市图去?
  他道:“那就干活。”
  罗鸿领分红,责无旁贷。
  像补车胎换链条这样的小活他手到擒来,没一会就蹭得脏兮兮,心想得亏今天穿的不是什么体面衣服,一边跟发小搭话:“我妈说你二哥最近在相亲?”
  周维方自己的事都不知道落在哪,哪有空管别人,漫不经心道:“回城后一直在相。”
  他二哥眼看已经是三十的人,这个年纪哪怕在京市也算是很大,父母特别为之忧心,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
  罗鸿好奇:“就没顺便催催你?”
  周维方:“没有,我也难得回去两趟。”
  家里孩子多,经济一直紧张,父母忙着挣钱,他几乎是放养长大的,唯一被管束的时候也是闯祸了挨揍,以至于下乡那年去新疆都走得没心没肺。
  家家的情况不一样,但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罗鸿不免道:“也好,省了一桩烦心事。”
  周维方:“婶子又催你了?”
  说催,好似有逼迫的意味,罗鸿换个词:“她就是想趁年轻抱孙子。”
  周维方:“也有道理。”
  还附和上了,罗鸿:“你站哪边的?”
  他兀自抱怨:“我觉得现在日子挺好的,下班愿意去哪玩就去哪,结婚肯定要陪老婆带孩子,我想想都头大。”
  换个角度想,周维方:“看不出来你是带孩子的人。”
  什么意思,罗鸿:“罗雁我带得不好吗?”
  周维方嘴角抽抽:“你小时候带她做过几件正经事?”
  罗鸿一时还真想不出来,说:“你别想撇清,也有你一份。”
  又道:“我现在真是感慨,老觉得她什么时候还是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跑的小丫头,一眨眼快嫁人了。”
  周维方很是敏锐:“没成呢。”
  早晚的事,罗鸿:“我不怕告诉你,原来我一直以为雁雁的心里只有学习,但她对这个男生真的不一样,我觉得将来能成。”
  这可不是周维方想听的话,他一时分心,锤子砸在手上,倒吸口凉气。
  俩徒弟连忙围上来“尽孝心”,还谴责地看一眼二老板。
  罗鸿被看得莫名其妙,不过也没顾上细想,问:“没事吧你?”
  周维方现在可以不用掩饰表情了,他难掩颓唐:“疼。”
  连他都喊疼,这得是砸得多厉害。
  罗鸿下乡的时候有个跌打损伤都是自己治,撸起袖子:“我看看骨折没有。”
  周维方正好砸的是中指,直愣愣竖着朝他,颇有些“公报私仇”的意味。
  罗鸿没看出来,只研究一会说:“没折,不过我估计肯定得肿,你不是有红花油之类的东西。”
  一声令下,徒弟们恨不得给师傅的全身都撒上药。
  周维方被这味道熏得一张脸皱巴巴,说:“我现在脑壳也疼。”
  罗鸿还有兴致开玩笑:“好悬没砸脑门上。”
  周维方心想你的嘴比那锤子还要命,看眼手表:“你是不是该走了?”
  罗鸿抬起手腕:“还真是。”
  他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徒留周维方心烦意乱,说:“我出去转一圈。”
  徒弟们保证:“我们一定看好店。”
  周维方掏出两块钱放桌上:“晚上吃点好的。”
  这年头,给人当徒弟其实是件辛苦事,但在车行的待遇还真不错。
  徒弟们面面相觑,说:“师傅人多好啊。”
  这句周维方没听见,只沿着几条胡同来回转悠。
  罗鸿更听不见,他已经踩着自行车到川菜馆门口了。
  罗雁来得比所有人都早,身边还站这个周修和,她看到哥哥先偏过头说:“我哥来了。”
  周修和:“我打个招呼再走。”
  罗鸿也看到他了,亲切礼貌地称呼人家为“小周”。
  两个人点到为止地寒暄,罗雁却莫名觉得暗流涌动,视线在哥哥和男同学之间来回转。
  罗鸿按住她的脑袋,说:“今晚别人请客,下回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周修和听出意思:“应该我请您,那我就先走了。”
  罗雁跟他挥挥手说再见,才有空问:“谁请客?”
  罗鸿解释两句,目光盯着周修和的背影,吹毛求疵:“也不知道回头看一眼。”
  啊?罗雁眨巴眨巴眼,与生俱来的敏锐让她意识到还是不为任何人说话为妙,默默地抿紧嘴巴。
  -
  作者有话说:已经接受了大周和小周的叫法。
  第65章
  晚饭是何侨生夫妇请客。
  他们一口气点六个菜, 每份里头都带肉,琳琅满目这么一摆,罗鸿道:“你们要再这么客气, 以后别来往了。”
  何侨生手比划着,大概意思是吃不完的可以打包回去吃,不浪费的。
  罗鸿:“你现在有家有室的人了, 该省省着花。”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何侨生的手势越发的眼花缭乱,配着忍俊不禁的笑:【你自己都不省着花, 还好意思说我。】
  人家是客人,陈娇手肘撞两下丈夫示意。
  不过罗鸿无所谓, 说:“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两个人一个动嘴, 一个动手,居然还挺聊得来。
  罗雁虽然看不太懂人家的手语, 但从哥哥回答的话也也能猜测出两分, 头小幅度地左右移动,一边给东东夹菜。
  儿子非得赖着人家身边,陈娇颇为不好意思:“雁子你自己吃,别管他。”
  罗雁好脾气地笑笑:“没事,我也爱跟小孩玩。”
  孩子更能分辨出善意与否, 正因如此,儿子才见过她一面, 时不时都得翻出来念叨两句 。
  陈娇:“他隔三差五就得问你什么时候来家里玩。”
  东东补充:“还有蚂蚱叔叔。”
  蚂蚱?小朋友忘性大,他居然还能记得上次周维方送过他一只草编蚂蚱。
  罗雁也没纠正,反而觉得这样叫挺好玩的:“下次带你去找他玩好不好?”
  东东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大人很多时候说下次是敷衍的意思,撅着嘴:“今天去嘛。”
  陈娇在儿子的手背拍一下做警告:“老实点。”
  也不是什么大事, 罗雁:“没事的嫂子,正好我待会也要去找他一趟,你们不是还要去新家打扫,晚点我们给他送回去。”
  陈娇刚要拒绝,罗鸿就已经说:“嫂子不放心?”
  陈娇无奈:“肯定放心,就怕给你们添麻烦。”
  罗鸿:“麻什么烦,我跟侨生可是铁哥们。”
  何侨生点头表示同意,大家吃完饭分头行动。
  罗家兄妹带着东东去车行,路上一边说着话。
  罗鸿:“三方找你讲课,真的是大错特错。”
  盯得紧紧的,叫人一丝偷懒的空隙都没有。
  罗雁:“我是怕他没听懂,在进修班跟不上。”
  学不会这件事是最打击人的学习积极性的,一次跟不上很快就会落后。
  罗鸿腾出手竖大拇指:“教育界失去你,是失去一颗明珠。”
  他骑着自行车,这么一动两边就失衡,东东在后座紧张地抱着罗叔叔的腰,吓得哇哇叫。
  罗鸿:“别怕别怕,叔叔不会让你摔着的。”
  一说,东东更害怕了,勒得罗鸿的晚饭都快吐出来。
  到车行门口,他长长舒口气:“下来吧。”
  东东自己跳不下来,罗雁停好自行车抱他,用肩膀撞开门帘,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周维方。
  叫三哥吗?她现在叫不出来。
  连名带姓吗?好像也怪怪的。
  徒弟们都下班了,只剩刚从胡同里转悠回来的周维方。
  他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客人,回过头看到是她,眼神定定,很快回过神来:“吃完饭了?”
  罗雁就此含糊省略掉称呼的部分,说:“嗯,还有时间,来看看你有没有不会的题。”
  又道:“还记得东东吗?他想找你玩。”
  东东倒不见外,张开双臂道:“蚂蚱叔叔。”
  谁?周维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是叫自己,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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