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86节
他学习态度向来好,大家都知道,虽有狐疑也没多问,自顾自说些别的话。
周修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上课铃一响专心听讲,下课铃一打就到走廊上溜达。
两个班这堂课的教室紧挨着,罗雁站起来活动身体的时候就看到他,淡淡笑一笑,神色收敛得很快。
周修和也没敢一直盯着她看,只是眼角余光挪不开。
或许是因为周围的人太多,又或者是想到在做一件“偷偷摸摸”的事情,罗雁的心莫名跳得很快,却又压不住那一点点的窃喜。
这种“鹊桥相会”只有短短几分钟,很快又是下一节课。
罗雁的心情就这样起起伏伏一整天,晚上回家后抓着哥哥说:“我问你件事。”
罗鸿本来歪在沙发上看电视,被妹妹一拽险些滚在地上,说:“急哄哄干嘛呢,摔了你赔。”
罗雁推着哥哥进房间:“赔赔赔,给你千八百块行不行。”
什么话,还只有他们兄妹能知道。
刘银凤跟丈夫说:“十有八九跟写信那孩子有关系。”
女儿向来做不做什么事都有分寸,但为人父母的,总是怕她受伤害又怕限制她太多自由。
罗新民道:“咱们就别管了,也别说她,再弄得像之前一样。”
所谓的之前,是女儿上初中的时候。
罗雁十三四岁就出落得亭亭玉立,还没有像现在一样天天在家不出门,有一阵背后老是跟着一帮半大小伙子。
夫妻俩向来宝贝孩子,又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在身边,生怕她出点什么事,进进出出都得跟着,一天念叨百八十句。
心是好的,事是错的,论起来闺女现在不爱出门全赖他们,连儿子回城后都抱怨过几句。
刘银凤现在想起来也后悔:“行,不掺和。反正有大事姑娘会说,她心里也有数。”
罗雁就是太有数了,现在才有许多烦恼。
她问哥哥:“我觉得现在也不是处对象的时候,万一被学校知道就完啦。”
罗鸿:“你要按我的性格说,还是按你的?”
罗雁眼珠子转转:“你的,你有干坏事的经验。”
后面这句就非得加是吧,罗鸿没好气敲一下妹妹的额头:“是我,大家都有意思我就处。”
罗雁:“说得简单,会被处分的。”
她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眼看前途一片光明,她承担不起这种后果。
罗鸿只知道学校抓得严,第一次仔细问:“哪种程度才会被处分?”
罗雁:“夜里钻……那什么。”
到底是兄妹,说起这种话题总得支支吾吾的。
罗鸿能听懂就行,问:“拉个手不管?”
罗雁:“也管,老师天天打手电筒在操场上巡逻,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写检讨,第三次才记过。”
罗鸿:“也就是说只要不是现形就没关系。”
罗雁:“应该是,不过我也是听说的。”
罗鸿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犯罪分子”,说:“那你们在学校别说话,也别让任何人知道你们认识。”
又郑重道:“你肯定做得到,他要是连替你的前途想一想都做不到,也趁早离他远一点。”
罗雁想起个词:“那这是不是算一个考验。”
罗鸿:“算,当然算。”
罗雁略一犹豫:“那我下次见面跟他说。”
罗鸿捕捉到妹妹这一刻的迟疑:“就因为你对这个人是拿不定主意的,我才让你们继续接触。”
他很少这么正儿八经跟妹妹说话,自己都觉得奇怪,接一句:“反正别让人发现就行,实在不行见面的时候我杵你俩中间。”
他愿意,罗雁还不愿意呢,嫌弃地皱皱眉。
罗鸿:“哈,你以为我很有空吗?不懂感恩。”
罗雁捏着嗓子跟哥哥说谢谢,“礼貌”地请他出房间。
罗鸿帮妹妹带上门,看父母齐齐望过来,给他们一个“放心,没什么事”的眼神。
两口子就把视线放回电视,假装自己本来也不怎么关心。
罗鸿觉得好笑,说:“我出去转一圈。”
儿子虽然不着调,但夜里头爱去哪就去哪。
刘银凤更不管了,还挥挥手催他快点走。
罗鸿其实本来没想好要去哪,就是在家里坐不住,走出院门有灵感,直奔车行去。
他到的时候发小正在骂小徒弟,看到有人进来到底给留点面子,撂下一句:“给我好好干。”
小徒弟松口气,老老实实蹲下来看车到底坏在哪。
周维方暂时不管他,拉过椅子坐下:“今天挺闲啊。”
罗鸿熟门熟路从柜子里翻出花生瓜子:“没地方去,上你这唠唠。”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忽然提及罗雁。
周维方:“她这一开学就要忙起来,我都不好意思问问题了。”
罗鸿呸一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放心,她再忙也不会放过你的。”
周维方下意识说出心里话:“那就好。”
亡羊补牢加一句:“没人督促,我读起来也有点没劲。”
没劲才像是他,罗鸿:“你还真去进修班报名了?”
正好人来,周维方给他看最近的账本,说:“不学我连做这玩意都费劲。”
罗鸿随便翻了翻就放旁边,被发小踹一脚才不情不愿看起来。
周维方:“交情归交情,亲兄弟都得明算帐。”
罗鸿也知道这个道理,耐下心:“行,我好好看。”
这下悠哉嗑瓜子的变成周维方,他还故意翘着二郎腿晃悠。
罗鸿本来看得就烦,被他晃得更没好气:“早知道去麻雀那找两本书看了。”
周维方无情地嘲笑两声,想到将来还是觉得对发小客气一点的好,赶紧收敛。
罗鸿已经无暇顾及他是怎么样,一页一页看完手把账本往前推:“半个月之内老子绝不会来了。”
爱来不爱,周维方又不盼他,在心里偷偷加一句:你妹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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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61章
周三, 周维方到交大去报道。
他早早吃过晚饭就出发,远远看到罗雁在校门口转悠,猛地踩两下自行车冲到她跟前:“等很久了吗?”
罗雁别开脸打个喷嚏:“我也刚吃完饭。”
周维方:“你们食堂伙食怎么样。”
说到食堂, 罗雁:“你吃吗?我还有饭票。”
凭票吃饭有补贴,不过进修班的学生们没有票。
说句实话,周维方站这儿都感觉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开放的大门口仿佛无形中贴着“非请勿入”四个字。
他不自觉浑身刺挠,说:“不用,我吃了再来。”
罗雁也就是顺嘴问一句:“也行, 下次你可以直接把车骑到2教楼下,方便。”
她指着路, 把人领到教室门口, 看手表:“我也得上课,走啦。”
周维方赶紧问:“下课请你吃宵夜。”
看她已经作势要摇头, 补一句:“我今儿肯定听不懂, 你还能帮我过一遍。”
这么一说,罗雁难免犹豫,不过想起来:“我是两小节,你要三小节呢。”
放学时间差一个小时。
那是够晚的,周维方:“要不周日, 你放假。”
周日啊?罗雁不由自主地笑:“行,不过得晚上, 我白天有事,正好我哥下班。”
周维方就知道肯定会带发小一个,说:“行,周日见。”
罗雁嗯一声就撒腿跑,踩着上课铃进教室, 在前排坐下来,喘两口气,看老师进来赶紧憋住。
晚上讲城市道路规划,老师展示了张手绘的京市地图,每条路的名字都写得小小的,罗雁视力没那么好,得随着老师的手伸长脖子看。
看了两小时她觉得脖子有点疼,放学后捏着颈子往外走,骑着自行车马上回家。
女儿到家,刘银凤就扭过头说:“今天还有你的信,放你屋桌上了。”
罗雁应一声表示知道,先回房间拿衣服,说:“我去洗澡。”
罗鸿歪在沙发上:“十点我去接你。”
十点胡同里几乎不见人,黑漆漆的最容易出事故,罗雁也没说不用,趁着街头巷尾还有灯亮着往外走。
这个点,澡堂里的人不少。
罗雁被蒸腾的热气熏得面红耳赤,洗完在换衣间烘干头发,看时间差不多往外走。
罗鸿比妹妹还掐着点,双手插兜蹭蹭蹭跑过来,吸着鼻子问:“饿不饿?麻雀说涮锅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