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一个时间管理大师!
  小汪心里已经骂了无数句,好家伙,是不是还得夸夸你,先陪老婆孩子了?说得还挺骄傲?
  然后他语气平淡地问:“几点去的?”
  “下班啊,当天我们都上班呢,”许翔说,“9点左右,当天是个早班,因为她室友是晚班,所以时间刚好也合适。”
  “几点走的?”
  许翔想了好久:“这个真不记得了,反正我们当时结束,休息了会,还点了外卖,吃得麻辣香锅,赶在她室友回来前吃完,我就走了。”
  “行,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警方会通知你的。”
  许翔一把拉住起身的小汪:“警察同志,怎么回事啊,出轨也要惊动警方?”
  小汪俯身一字一顿地说:“邹敏死了。”
  “什么!”许翔吓得大叫起身,镜片后的眼珠子瞪得圆不溜秋,“怎么可能!”
  小汪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小点声,所以如果你想起什么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庐阳市,明白了吗?”
  许翔牙齿打颤,视线撇向远处正在放风筝的女儿,不停吞咽口水,支支吾吾地说:“求求你们,别让我老婆孩子知道。”
  小汪没回答,只是随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
  .
  冬日里冷风呼呼掠过,天空上方风筝摇曳飘荡。顾岩手里拿着线轮,昂头看着越飞越高的艾莎公主风筝。
  “哥哥好厉害啊!”小女孩欢呼跳跃,“放得好高啊!”
  何让尘也抬头,用手挡着阳光,喃喃道:“哟,挺厉害啊。”
  顾岩面无表情地问:“飞得高吗?”
  “当然!”何让尘露出肯定的眼神,“特别高!”
  顾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越来越远的风筝:“因为线断了。”
  何让尘:“……”
  “帮我去买个新的,”顾岩语气平淡地说,“不然她得知真相后,肯定会哭。”
  何让尘努力憋笑,最后实在忍不住,双手捂嘴一溜烟跑开了。
  不明真相的小女孩还在开心蹦跳:“风筝飞得好高啊!我们的风筝是最高的!”
  当然是最高的,顾岩在想。
  再过几分钟,艾莎公主可能已经飞回故乡了。
  .
  傍晚天空压下几片乌云,花园路边有人遛狗缓行、有小情侣十指相扣窃窃私语,孩童追逐打闹——整条街道浸在人间烟火气中,唯独顾岩周身三尺仿佛筑着无形的冰墙。
  他背靠在牧马人车身,抽烟打着电话问:“法医那边什么情况?”
  “那边还要等,不过也快了。”电话那头蒋磊正办公室大口吃着老婆送来的晚饭,一边看着监控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顾副队,邹敏的人际关系我们全部都摸排清楚了,已经安排侦查员一个个上门去查了,我等下发你手机,还有我们查看了监控,邹敏住的小区近三天都没有可疑的人员出入……”
  灰白烟雾在凛冽空气中扭曲升腾,顾岩把半截烟头掐灭在垃圾桶内,面色沉郁地挂了电话。
  他刚转身准备去车内,倏而脚步一顿,拍了拍身上的烟味,随后才阔步走向牧马人——
  后座车门咔哒一声打开。
  顾岩波澜不惊地钻进车内:“回分局,小汪。”
  “好勒!”
  车身缓缓启动,拐着弯驶出车位。后座的何让尘一点点挪动自己位置,直到膝盖和顾岩的膝盖几乎贴近时才抬眼,然后就看见了一张英俊但写满疑惑的面容。
  顾岩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如果换做旁人在最开始靠近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拒绝并且拉开距离质问了,其实从何让尘靠近自己的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但他没有动,像是一种微妙的默许。
  何让尘喉结一动,微微昂头,嘴唇朝着顾岩耳边逐渐靠近,轻声唤了句:“顾警官。”
  那声音很轻明显是在刻意压低,但呼出的温热气流却重重地冲击着顾岩的耳膜,撼动着每一根神经末梢,以至于让他常年紧绷冷静的思绪在顷刻间混乱起来。
  “那个风筝好贵,”何让尘的唇几乎擦过他耳垂,“要我75块钱,记得给我报销。”
  顾岩:“……”
  何让尘说完后,自然拉开距离,双手交叠在胸前,撇嘴叹气,像是依旧有些不满似。
  车内陡然陷入安静,只能听见导航时不时的播报声。
  .
  车窗玻璃映出顾岩表情复杂的神色,他目光偷偷瞥了一眼何让尘的唇角,似乎情绪还有些飘忽。
  第14章 雨夜案生诡变
  滨湖分局。
  夜晚,暴雨倾盆而下,将一栋栋大楼都淹没在雨幕中。
  会议室里偌大的幕布上投射出1·01毒杀案件的尸检报告。
  “生物碱中毒?”蒋磊挠头问,“陆法医,具体呢?”
  陆法医把头发随意一扎,然后按下笔记本电脑键盘,幕布上赫然投射出一张照片,那是邹敏的牙齿:“你们看,这里死者的牙龈有明显的粉红色,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粉齿’,只要是生物碱中毒,就会有这种症状,。”随后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在座的众人,“应该是‘‘士的宁’’。”
  小汪疑惑:“什么?什么宁?”
  “一种剧毒的化学物质,”顾岩一边解释,一边把小汪左右摇晃的脑袋瓜子给转了回去,“偶尔用来毒杀老鼠。”
  小汪啧啧两声:“哇塞,顾副队,你数理化好厉害啊!”
  顾岩没接他的话茬,只是看向陆法医问:“死者是什么时候被注射毒物的?”
  “死者体内每一百毫升血液中‘士的宁’的含量是一点七毫克,根据医院的死亡证明书的时间,邹敏心脏停跳的时间是下午14点20分,根据毒素的份量计算,”陆法医切换下一张报告分析说,“那么应该是在13点到13点20分左右。”
  顾岩眉心一拧,厉声吩咐道:“老蒋,把医院的口供调出来!”
  “收到!”
  .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逐渐停下,幕布上整整齐齐显示出提取的口供记录。
  所有刑警扫视过每个字眼,随后全部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小汪惊呼:“这不可能啊!时间对不上啊!”
  ——确实对不上。
  医院口供明确表示他们是在13点55分进入死者房间的,而且当时救护车开上医院的急诊专用道时,邹敏的心电图就已经显示为一条直线了。后面急救人员用了肾上腺素、电击才让邹敏在短时间恢复跳动,但也只是短暂的跳动了下……
  最后在14点20宣布死亡。
  可是,
  如果按照陆法医给出的时间推测,也就是说在120进入房间之前的短短半小时内,有人给邹敏注射了毒素,导致死亡!
  .
  窗外一道闪电劈开雨幕,惨白的光线硬生生挤进拉紧的窗帘缝隙,映出小汪石膏般僵硬的面容,他颤颤巍巍地盯着顾岩说:“这个时间段,贾萱萱一直在楼下搬东西放在货车上……那不就是折返回去的何让尘!”
  顾岩沉默到现在。
  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小汪都看出的怀疑都没有宣之于口。
  老蒋咔嚓点燃一根香烟问:“那个叫何让尘的几点喊医生的?”
  还没等小刑警回答,只听顾岩沉声道:“他打120的时间是13点30分。”随后补充道,“何让尘给我看了通话记录。”
  小汪好几次嘴唇一张一合,最终只是闭了嘴。
  案情已经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方向,小区监控显示近三天都没有可疑人进出,而陆法医给出的结果甚至可以把时间缩短为今天。
  ——是何让尘。
  这个名字已经悬在顾岩的喉咙里了,但他就是说不出口,少顷他艰涩地开口问:“陆法医,一般‘士的宁’这种生物毒素购买渠道是?”
  陆法医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显示屏的荧光,沉思片刻后说:“其实还是很常见的,生物研究所,大学生物系研究所之类的都会配备的,因为这种东西其实在药用方面有很大的价值,范围很大。”
  刺啦——
  椅子和地面摩擦出刺耳难听的动静,顾岩起身垂着头,眸底情绪晦暗不明,数秒后,他近乎是从胸腔里挤出的声音:“蒋磊,立刻去对面宾馆把何让尘带回分局审问!”
  “收到!”蒋磊起身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带着几个刑警旋风般冲出门去,走廊里回荡着由近至远的脚步声。
  顾岩大力揉搓了下面容,低沉地说:“小汪,让方青松跟我去现场,我现在就要复勘现场!”
  “啊?哦哦哦……”小汪手忙脚乱地掏手机,因为还有些发愣,手机“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在瓷砖地面上滑出老远。
  他慌忙弯腰去捡,指尖还没碰到手机,屋内就炸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岩冲出去了。
  .
  蒋磊刚踏出电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裹挟着风声从背后袭来。他还未来得及回头,一只手已经钳住了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差点一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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