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何时精神萎靡过?”姜蔓枝道。
“便是在你得知姜家和李月情之死的真相时,陛下在春猎回来后就把我赶出紫禁城了,并且让我永远不得回京,大概是他觉得我联合你一同算计他,幸好没要我的脑袋,不过我要死了,你们应该就真的完了。”方士召调侃道。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与她相伴度过最多时日的便是方士召,两人虽然从来没有以朋友相称,却早已心照不宣的把彼此当做知己。
“我跟他早就完了。”姜蔓枝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道。
“是吗?有件事我一直想着要告诉你,长公主死前并不是只给你一人留了信。”方士召道。
姜蔓枝的眼中卷起波澜,她看向方士召,只听对方接着道:“你的那封她交给了琉璃,而写给陛下的那封信则是让我转交,陛下当着我的面拆开书信,长公主恳求陛下不要追查任何人,不要责怪任何人,她的死是她自己的选择。”
姜蔓枝抹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其实她隐隐约约能够猜到。
“所以并非是李庭聿不肯追查李月情的死因,也许我们的陛下真的没有你想的那般无情。”方士召道。
“你既然早知道,从前我入宫时怎么不告诉我?”姜蔓枝借着月色敞开心扉道。
“公主有公主的决定,你也有你的决定,你要报仇,我拦不住,也不想拦,更何况我也觉得恶人应当有恶报。”方士召道。
至于姜家作为弃子被灭门,姜蔓枝知道这不是李庭聿下的旨意,甚至姜家灭门时,李庭聿也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可他将宋玉斩杀安抚民心的手段,让姜蔓枝产生了恐惧,权力之下,一切都可以被牺牲。
姜蔓枝可以理解李庭聿,如果她坐在那个位置上,为了周全,她也会这么做,这样的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天下万姓与朝廷百官获得了周全,那么又有谁能给宋玉和宋文君周全?牺牲一人换得万人平安,这是正确的选择吗?
“你莫想那么多了,如今我们早已远离了紫禁城的纷纷扰扰,你就继续看你的大好河山,我就继续我的行医救人。”方士召道。
姜蔓枝点点头,“对!”她还想修书立说呢,这三年写的文稿全部寄回了京城,齐昀帮她整理版印,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满足感。
月亮在半盏茶水的杯中摇晃,二人沉溺于缅怀过往,突然客栈传来一阵脚步匆匆的声音,两人对视变了脸色。
“抓你的?”
“不知道。”
方士召探出窗户看了看二楼到地面的距离,思考着翻窗逃跑的可行性。
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捡起地上的女装三两下穿好。
方士召簪上钗环,恰巧房门被破开,那壮汉看着屋中的二人眯了眯眼。
方士召羞怯一笑:“大爷,您擅闯女子房间不太好吧。”
“你他娘的是女人?”壮汉恶狠狠冲着方士召道。
方士召夹着嗓子道:“大爷好眼力。”
“带走!”
“诶……”姜蔓枝伸出手装着要拦一拦的样子。
“一起带走!”壮汉道。
姜蔓枝立刻收回手,“不用了吧……我……不是同谋啊。”
第39章 寨主
夜色浓稠如墨,紫禁城深处灯火通明,丹墀之上,玉阶生辉,引歌伴舞。
李庭聿面目表情,他坐在高位上没分给舞女一个眼神,而是凝视着殿外的夜色,紫禁城已经许久没有办过宴会了,今日是重阳节,又恰逢他御驾亲征得胜归朝,大臣们三番两次的上折子,李庭聿才点头办。
舞姬旋成一圈,仰腰倾倒,中间的红衣女子从中绽放开来。
她旋转着,面上的薄纱缓缓坠落。
李庭聿垂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仰头时余光看到了那红衣舞女的面目。
“啪嗒”一声,金器掉在地面上,李庭聿站起身,道:“停。”
舞姬们看着陛下突转威严面目,吓得花容失色,赶忙俯趴在地上,饮宴的大臣俱是面色一凝。
李庭聿走下座位,来到那红衣舞女身侧,冷声道:“抬起头来。”
红衣舞女怯怯的抬起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她第一次入宫跳舞,本以为是吐气扬眉之事,却不成想惹怒了一朝天子。
李庭聿看着那张和姜蔓枝有着七分像的脸,喉间滚出阴沉的气息:“谁送进宫的?”
大殿上静默一瞬,一个伴随陛下讨伐西南的副将颤抖着跪下道:“皇上赎罪!”
李庭聿淡淡道:“拖下去,斩。”
那副将大骇,他归朝本就要加官进爵,送这舞女入宫只是想进一步讨陛下欢心,却不成想弄巧成拙。
齐云连见状赶忙跪下求情:“皇上,念在李副将讨贼有功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林平野见状也跪下求情:“皇上,李副将本意也是想让陛下欢心。”
其他大臣均不敢求情,生怕李庭聿怀疑他们和这副将结党有染,而齐林二人则不然,他们和陛下是年少时的情分,他们为任何人求情,都不会遭到李庭聿的怀疑。
李庭聿冷笑出声,看着那副将道:“朕平生最讨厌自作聪明之人,你是笃定朕会因这相似的容貌而将她纳入后宫吗?”
李副将连连磕头,泫然欲泣道:“臣知错,求皇上饶臣一命!皇上饶命啊!”
“杖八十,下不为例。”李庭聿淡淡道,他的耐心彻底告罄,转身离开大殿。
曹吉祥作为贴身内宦紧跟着李庭聿,细声问如何处置那舞女。
李庭聿看他一眼,曹吉祥垂下头,只听见李庭聿道:“哪来回哪去。”
李庭聿看到那张脸起初惊讶了一瞬,他在宴席上饮了些酒,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入了梦,她又来找他了,于是李庭聿下了台阶凑近了看,待瞧仔细了那张脸,大梦初醒。
一瞬间,巨大的空虚感将他淹没,反感与厌恶紧随着涌上心头填满失落,他的恶意达到了极点,恨不得将这舞女和送来舞女之人一并处死。
但终是理智占了上风,李庭聿还不想当一个肆意屠杀的昏君,于是泄了劲,勉为其难放他们一马。
李庭聿越想越憋闷,他都是皇上了竟然还是不能为所欲为,八十杖还是轻了。
他步履悠闲,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太液池,又是一年重阳节,三年前,姜蔓枝就是在此处设计杀李庭俨的。
李庭聿明明知道当日的一切都是她故意陷害的手段,可看见姜蔓枝惊慌失措,满脸泪痕的狼狈模样依旧不忍。
明知李庭俨无辜,他依旧重重责罚了李庭俨,内个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姜蔓枝了吗?
李庭聿嗤笑出声,可恨那女子对他没有半分真心,如今走了也好。
是夜月色微明,京城的月亮同样悬挂在雍州的上方。
“哎呦!”方士召被壮汉揪着衣领狠摔在地上,他低着头看到一对鞋尖,顺着鞋尖往上是一张眉目如画的脸。
那女子眼神泛光,像鹰一样直刺人心,下颌凌厉,眼尾上扬,更有三分骄矜的匪气模样。
方士召还是第一次被女人这么盯着,有种被层层剥开的错觉,那女人仿佛要在他身上洞穿一个洞。
“姑娘······”方士召尴尬的笑两声,结果被女子身旁的小丫头踹倒在地,力气这么大的丫头他也是第一次见!
“叫寨主!”小丫头趾高气昂道。
姜蔓枝躲在一旁暗暗道,看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花寨主了,她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这被绑过来的都是男人啊,怎么就她一个女子?
花玉容下了虎皮交椅背过手,绕着方士召转了一圈,噗嗤笑出声:“怎么?听说本姑娘要择婿于是吓的赶忙换上了女装?”
小丫头嘻嘻笑道:“我们寨主要择男婿!你们都给我好好表现!”
“不行!”方士召脱口而出喊到道。
花玉容变了脸色,微微不悦:“你不愿意?”
一瞬间寨子中所有的提着刀的兵匪都看向他,那眼神中有愤怒,有震惊,还有同情。
“不……不是,小人,小人已有妻室!”方士召叹了口气。
花玉容挑挑眉,而后突转肃穆:“撒谎!”
“真……真的有,”方士召吓得瞪大双眼,他伸手一指,“就是她!”
蹲在角落的姜蔓枝突然被牵扯进来,花玉荣终于发现了她:“哦?怎么还有女子?”
壮汉答道:“回寨主,属下看刚刚那男人男扮女装,而这人与那人共处一室,所以以为此人定然也是男扮女装!”
姜蔓枝:“······”
“久闻花寨主威名,今日一见果真是比传闻中还要英姿飒爽。”姜蔓枝拍马屁道。
花玉容明知此人恭维奉承,但仍旧忍不住高兴,更何况是个这么漂亮的妹子夸她,她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他是你男人?”花玉容问道。
“不是。”姜蔓枝实话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