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长信宫的奴才被尽数遣散,姜蔓枝也曾让琉璃离开,但琉璃不肯走,她决心与姜蔓枝共进退,并且尊重她一切选择,宠妃也好,弃妇也罢,都不影响琉璃对姜蔓枝的没大没小。
  “我赢你十次,你赢我一次,算下来你还是倒欠我九百文。给钱!”琉璃眼中似有兴奋之色。
  姜蔓枝眯起眼睛冲她笑笑,然后伸出攥着拳的手,摊开,不多不少刚好九铜钱。
  “还有八百九十七呢?”琉璃很不满。
  “穷酸的很,我不把赌注下大一点你才不会陪我玩呢。”姜蔓枝在床上翻了个身。
  琉璃气的跺脚,哼了一声。
  “明天不玩了。”
  “为什么?”
  “没钱了。”姜蔓枝全部家当九铜钱,被自己穷笑了。
  琉璃蹲了下来,看着蔓枝的背影,自从和皇帝决裂后,她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悲伤,起初琉璃以为蔓枝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假装坚强,可她仔细观察了这么多天,姜蔓枝就是一点也不伤心。
  “蔓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不准同我生气。”
  姜蔓枝摆摆手,敷衍的表示自己不会,“我再把你得罪了,你不得在我每日的餐饭里下点耗子药啊。”
  “我不会下药!”
  “但你会吐口水。”
  “姜蔓枝!”
  “问!”
  “你真的一点都不伤心吗?你爱陛下吗?”琉璃问道。
  “不伤心。”
  “为什么?”
  “他是皇上,是天下最无情之人,为他伤心欲绝、油尽灯枯,难道会换来他的幡然悔悟吗?少看点话本子吧。”姜蔓枝并非不伤心,只是无力伤心了,如今的局面又是活着已是万般难,她如今靠从前积攒下来的月钱来换每日的餐饭,马上就吃不到饭了,哪有空伤心纠结李庭聿爱不爱她。
  无情总被多情恼,这世上的痴男怨女多她一对不多,少她一对不少。
  乾清宫内,小顺子将大臣们近日动态悉数汇报给李庭聿,哗哗的大雨成了伴乐,小顺子洪亮了声音盖过了雨声。
  小顺子讲完,大殿立刻寂静下来,只残余着雨声,李庭聿见他还不退下,蹙眉道:“还有事吗?”
  “奴才有句话······”
  李庭聿瞪他一眼。
  “必须要讲。”
  “说。”
  小顺子说之前也是掂量再三的,最终决定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皇上,奴才前些日交接时遇上了齐侍卫,齐侍卫困惑皇上近来为何心情不佳,下属们侍奉的胆战心惊。”
  大殿门外听墙角的齐云连:“······”
  小顺子瞥了眼李庭聿继续大着胆子道:“奴才狠狠斥责了他,怎可胡乱猜测陛下的圣心,但齐侍卫毕竟与皇上有着皇子时相伴的情分,免不了担忧陛下,可齐侍卫问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怎敢胡言乱语。”
  李庭聿发出低沉的冷笑,暗道小顺子装模作样。
  小顺子梗着脖子继续道:“于是奴才就听见齐侍卫说,皇上可能是因为他办事不力,近日才不对他有好脸色的。”
  “哦?他何时办事不力了?”李庭聿陪着他装。
  小顺子内心如蒙大赦,表面却压着道“齐侍卫说,皇上命他视宸妃娘娘为主子,好好看顾娘娘,可春猎前而宸妃娘娘却命令他好好看顾陛下,齐侍卫一时昏了头,不知该听谁的,他仔细一想,皇上的命令就是圣旨,抗旨是要杀头的,所以他的主子就是宸妃娘娘,而奴才就该听主子的话,所以宸妃娘娘命他寸步不离的守护陛下,他就应该······”
  “戏唱够了吗?”
  “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小顺子胆战心惊。
  李庭聿看着跪在地板上颤颤发抖的小顺子想到了姜蔓枝那日对他说的话,“站起来。”
  小顺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不准发抖。”
  “是。”
  “你以为这世上有什么事真的可以瞒得过朕?”李庭聿冷笑道。
  小顺子道:“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万事都瞒不过陛下······”
  “陛下,宸妃娘娘心里是有您的。”小顺子垂着脑袋低声道。
  “她为何不自己来说,为何就不能向朕低一次头。”李庭聿似是在喃喃自语。
  小顺子微微抬头欲言又止,李庭聿最烦他这幅样子,让他直言。
  “那奴才就直说了,陛下······您为何总想让宸妃娘娘低头呢?”
  第36章 烛火
  李庭聿的眼中的情绪落在他身上,小顺子吓得瘫软的跪在地上。
  “皇······皇上,刚刚那句是齐侍卫让奴才问的······”小顺子决定了,死前就带走齐云连。
  李庭聿想到了齐昀,他是不是从来都对姜蔓枝百依百顺,所以就算姜蔓枝入了宫也还是要跟他藕断丝连。
  李庭聿自问这辈子有对一个人无计可施到这种地步吗?
  他是大周的天子,九州博大,尽是他的天下,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需要去费尽心思的讨铁石心肠之人的欢心吗?
  “滚下去,以后再提她,格杀勿论。”李庭聿道。
  小顺子走出大殿的时候,与齐云连擦肩而过,小顺子一歪脑袋一闭眼,一副挫败样,表示这事没成,齐云连则警告般的瞪他一眼。
  小顺子把人拽住,拉到一旁,道:“别再掺和此事了,如今谁为宸妃求情都不好使。”
  齐云连一声冷笑:“亏宸妃从前还救了你,见风使舵的小人。”
  小顺子笑了两下,连连称是:“对,我就是见风使舵的小人,若不是姜姑娘从前救过我,我是万万不会为如今的宸妃娘娘求情的。”
  齐云连满眼鄙视的看着他,小顺子接着道:“你齐公子是君子,出身名门,我出身卑贱,可昨日请我相助宸妃的不就是你齐公子吗?我知道您瞧不起我,宫里有几个人真的把我们这些太监当人呢?我为姜姑娘说情,是为的往日,她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
  齐云连自觉言失,他并不觉得自己瞧不上小顺子,可刚刚的说的话做的表情无一不是在表露他对小顺子的鄙夷。
  “抱歉。还是多谢你为宸妃娘娘说情。”齐云连向他作揖。
  小顺子惊的退后两步,他怕折寿。
  二人分道扬镳,齐云连来到侍卫署,齐昀早已等候多时了。
  “事情如何了?”齐昀上前一步道。
  齐云连叹了口气,“如今谁为宸妃说情,谁就要掉脑袋了,我也想救宸妃娘娘,可是陛下对她误会太深了。”
  齐昀并非想不到今日的情形,从姜蔓枝入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蔓枝要为李月情复仇,这其中必然要利用李庭聿对她的宠爱,可是李庭聿是什么人,他是皇帝,他是宁教我负天下,不叫天下人负我。
  他一旦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就会对蔓枝赶尽杀绝,如今将其囚禁于长信宫,这是既要杀人也要诛心。
  齐昀的眼底带着恨意,齐云连被自己这位一向藏而不漏温文尔雅的表兄吓到了。
  “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齐昀喃喃道。
  齐云连道:“其实此事不单是皇上一个人的心结。”
  “什么意思?”
  “并非是皇上将娘娘囚禁在长信宫的,长信宫并没有侍卫把守,皇上也从未下过旨意,是姜姑娘自己不肯出来,她恐怕······也恨着皇上。”齐云连叹气道。
  齐昀冷笑出声:“他是皇帝,他还需要下旨吗?他无意识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就能让蔓枝万劫不复。”
  齐云连摆摆手道:“这次真的不是陛下的意思,其实皇上一开始问过姜姑娘近况,但自从曹总管说宸妃娘娘紧闭宫门,谢绝来客之后,皇上就发怒了,他说宸妃是该在长信宫好好反思。”
  齐昀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浓。
  “好吧,但这也不是圣旨啊。姜姑娘若想出宫门是万万没人敢拦着她的。”齐云连第三次叹气。
  此话只能让齐昀的心更冷,蔓枝那么一个向往自由的人,何时心甘情愿的变成了笼中鸟,这比李庭聿下令囚禁,更令他不能接受。
  长信宫内,一片凄清,这里彻底成为了冷宫,姜蔓枝已经在此处被关了三个月了,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帷障,眼神暗淡,胸口因呼吸而微弱的起伏能证明她还活着。
  窗边的木几上是凉了的饭菜,一动未动。姜蔓枝的银两用光后,御膳房出奇的并未苛待长信宫,甚至每日往长信宫送的饭菜比从前还精细了些。
  琉璃伏在她的床边,忧心忡忡道:“蔓枝,你还在睡吗?”
  “没有。”姜蔓枝淡淡道。
  “蔓枝,你这是何苦,何必委屈自己幽禁在这长信宫?即使没有陛下的宠爱,我们也要把日子过好啊。”琉璃劝慰道。
  蔓枝坐起身,淡淡笑道:“我没有委屈自己,我就是不想出这长信宫。”
  “为何?你是最爱自由的,是因为和陛下赌气吗?可你不是说你不因陛下而伤心吗?”琉璃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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