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远处的钟声恰好在此时敲响,祭祀大典这时候才算正式开始。
  玄微子道:“皇上特命我先来为大周卜算国事,而后他再来三拜九扣祭告神灵,那么祭典可以开始了吗?”
  “我看就不必了,玄微子的徒儿卜算子刚刚已经请示过神灵了。”裴炎清道。
  玄微子摇摇头道:“这可不大合规矩,卜算子请示的时辰并不在祭天大典的时辰内,大周神灵都还没到,他请示的哪方神灵?怕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众大臣一阵喧哗其中还夹杂着笑声,裴炎清登时黑了脸,这玄微子分明就是来戏弄他的:“把这妖道拿下!”
  玄微子心中嗤笑,刚刚还借着自己的名号卜问上天,现在本尊到场就变成了蛊惑人心的妖道:“谁敢!且不说我是奉陛下圣谕,就凭我玄微子能让旱地降雨,涝地转晴,我能让戍边的镇远将军死里逃生!你们凭什么抓我?”
  玄微子目光看向祭坛上的神火鼎,道:“神灵已到,我将点燃神火鼎与神灵请示。”
  “装神弄鬼!我大周祭祀何时用过神火鼎通灵?”裴炎清道。
  “裴大人不知道吗?那只能说明裴大人孤陋寡闻了。火者,明也。神灵就是将火种传递人间才有我们的繁衍生息,用火通灵在合适不过,而神火鼎则是庇佑大周多年的祭器。”玄微子举着火星走到神火鼎面前,火星一触即燃,“噼啪"一声脆响,火焰冲天,鼎的纹路被火焰照的格外清晰,平日里暗淡的祭器当真有了几分神鼎的威严。
  “刚刚裴大人想问霍乱大周的奸臣究竟是谁?现下我就让炉火现言,昭告天下。”玄微子眸中凝光。
  玄微子拿出白色布绢,他向众人展示上面没有任何字迹,而后迅速将白色布绢的正反面在火上掠过,来回反复几次,口中念到:
  “大周先圣神授,请告知天下,谁才是祸国殃民的奸臣。”
  白色布绢显现字迹,正面有着一个大大的裴字,反面则是将裴炎清的罪状一一陈列。
  “是裴,不是齐,让丞相大人失望了。”齐昀道。
  玄微子开始诵读上天传达的旨意,他又走上两个台阶,一身白衣蹁跹,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宣读完毕,裴炎清脊骨僵硬,汗毛倒竖,汗流浃背,玄微子补上一句:“有谁愿意佐证神灵留下的旨意。”
  第22章 受祚
  裴炎清恢复因恼怒而丧失的理智,他决不允许被人牵着鼻子走道:“你妖言惑众,你是齐昀派来为他脱罪的吧,可你不知道齐昀用迷香致使陛下失智是已是证据确凿!”
  “哦?证据确凿,可神灵刚刚对我说,那淡青色的迷魂香是你派人放入养心殿的香炉中的。”玄微子立即道。
  裴炎清仰天大笑像是抓住了玄微子的把柄:“你果然是造谣惑众!那香炉里焚烧的分明就是白色的龙髓香!”
  “裴大人怎么知晓的如此清楚?莫非是亲眼见过?还是这香就是你亲手准备的呢?”玄微子步步紧逼道。
  裴炎清眉头骤紧,他拨开人群找到小顺子,揪着他的衣领道:“快说,是你,你亲眼看到了。”
  小顺子这时顺势跪下:“奴才也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香,只是看见沈大人在里面放了东西,奴才不敢胡言啊。”
  裴炎清的罪状可谓是罄竹难书,他陷害利用过的人不计可数,朝堂中被他迫害过的大臣平日里是敢怒不敢言,但只要有一个人撕开这个口子,从众佐证裴炎清罪状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一个满面风霜、声音干枯的老臣上前几步,凛然道:“先帝英灵在上,臣愿揭穿裴炎清佞贼的面目!”他的好友曾被裴炎清迫害致死,如今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果然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越来越多,裴炎清的脸色也越来越黑,但好在他早有第二手准备,他阴沉沉一笑,缓步走到祭坛的最上方,此时此刻禁卫军已然围住紫禁城,他本想名正言顺的清君侧,如今也只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了而已,大不了就让御史书他一笔,他承受千古骂名。
  众人听着行军的盔甲的碰撞声,孔武有力的脚步声,纷纷面色大惊,这声音从四面八方来,是禁卫军,军队顷刻间便涌入祭坛。
  齐昀也不禁紧皱住眉头,玄微子也没了刚刚不可一世的情态,小顺子哪见过这大场面不由得瑟缩了几下身体。
  “我看谁敢!”姜蔓枝犹如从天而降,她高举手中的方木匣,众人见过一次便不可能不认识这东西是什么,纷纷跪倒。
  姜蔓枝站在祭坛下,毫无惧色的看着上面的裴炎清,她在心底细数着此人的恶行,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祭坛上方,与其对峙。
  玄微子的炉火显言是她亲手为裴炎清布下的局,那张白色布绢亦是她亲手所制。
  裴炎清喜欢借上天的旨意行凶作恶,那她就让其亲手毁于其信赖的天意。
  裴炎清一看这阵势,终于把虎符拿出来高举在手心:“我手上的可是调遣你们的虎符,陛下已被奸臣齐昀弄的痴傻,还不把他们这些同党反贼都拿下!”
  “我有国玺!这是陛下亲手所赐,特命我前来捉拿这奸贼,我看谁敢轻举妄动。”姜蔓枝威风八面、凛然不惧。
  裴炎清脸膛涨红,指尖却发白,他指着姜蔓枝呵道:“你这妖女!”
  姜蔓枝冲他挑衅一笑,然后望向台下众将士:“你们是紫禁城的禁卫军,只听陛下一人调遣,见此玉玺犹见陛下,还不退下!”
  禁军们一听果然动摇,止住了上前的脚步,踌躇不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听信谁,一边是一国丞相,一边是代表圣上的玉玺。
  姜蔓枝接着道:“刚刚玄微子诵读先帝英灵下达的罪状书,你们难道没有听到吗?还要跟着他助纣为虐!”
  禁军们一听此言,步子便开始后撤了,再没底气为裴炎清办事,毕竟那可是神火鼎下达的天意啊。
  “奉天命,除奸佞!”姜蔓枝喊道。
  台下跪着的众臣也跟着齐声道:“奉天命,除奸佞。”
  突然,裴炎清厉声道:“大家不要听信这个妖女的谗言,她手上的玉玺是假的,你有本事就打开给大家看看。”
  就在姜蔓枝犹豫之际,另一阵甲胄摩擦的铿锵声飘入祭坛现场,声势更加浩大,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震颤,顷刻间禁军便被黑甲卫包围了。
  李庭聿的脚步落地无声却自有分量,他肩背挺直,泰然自若的来到祭坛上,身旁跟着一个身披重甲、英武俊朗的男人。
  “拿下。”李庭聿轻易吐出二字,黑甲军压下犯上作乱的裴炎清,被裴炎清利用的禁军也纷纷放下了武器,束手就擒。
  裴炎清看着李庭聿身边恰在祭祀大典赶到的西南王,这才顿悟自己已经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李庭聿身披祭服行祭祀大礼,三跪九叩,与百官敬酒受祚。
  *
  乾清宫内,正大光明的匾额高悬于上,李庭聿端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全无失智模样,他的眼神轻狂而锐利注视着阶下的众人。
  西南王肖寅是太后的幺弟,此次带兵救驾有功,脸上免不得傲岸:“臣救驾来迟了!还望陛下恕罪。”
  李庭聿点了点他那副讨便宜的模样,轻笑道:“你啊,哪里是来迟,分明是救驾及时!赏!”
  “臣谢过陛下,为我大周除此恶贼是为人臣的本分!”肖寅说罢轻佻的看了裴炎清一眼。
  李庭聿以太后思念为由让西南王先行退下,过后再去太后寿康宫与其叙旧。
  姜蔓枝跪在地上,手捧木盒,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李庭聿的目光,全然不像救驾有功的模样。
  裴炎清在糊涂也该明白了,从李庭聿登基的那天起,他就没打算给自己留活路,今日这局怕是一早为自己设下了,尽管如此他亦不甘心毁于一个贱婢的手中:“好一出大戏,陛下为了捉拿我,真是煞费苦心,不惜把传国玉玺交给一届宫婢。”
  姜蔓枝自知李庭聿从来没有把玉玺交给她过,此刻恨恨的看了裴炎清一眼。
  姜蔓枝那日向李庭聿索要虎符的绘制图样,原本想用假虎符和裴炎清周旋,但得到了齐昀的驳斥,她不能坐以待毙,也只好另想后招。
  李庭聿此刻确实沉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姜蔓枝顿生紧张之感,不过她也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请皇上恕奴才欺骗裴大人的罪过?”
  李庭聿松了神情,尾音上扬,似是格外有兴致道:“欺骗?”
  姜蔓枝打开木盒,里面空无一物,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假传玉玺,若事后李庭聿恢复神智要追究,她的脑袋必掉无疑。
  李庭聿一副了然模样道:“原来如此,事急从权,朕恕你无罪。”
  裴炎清颓败的笑出声,这二人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在他面前装什么?
  李庭聿看着阶下臣平静道:“你错了,你的脑袋朕不稀罕,也不会如此大费周折的要你性命,但内些藏在你背后的人,那些为你办事的人,朕要通过你让他们露出马脚,好让朕一个个剪除,折断你全部的羽翼,从而告知这天下人,这个朝堂姓李不姓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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