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根骨比你父亲更好些。”秦昭气喘吁吁地收剑后,殊掌门评价道,目光却落在那柄剑柄上,“——我想起来了。”
  “什么?”秦昭还没反应过来。
  “流彩苍鹭。”殊掌门言简意赅地道,“后来怎么样了?”
  秦昭动作一顿,却没有回答,因为一对尾羽闪烁、华彩异常的大鸟适时地从演武场顶上飞过,代替他给出了答案。
  殊掌门一直以来运气不佳,倒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美丽端方的三清圣鸟,他面露惊艳之色,再转头看向秦昭之时,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喜悦:“你想办法治好了?”
  “我家传九曜续脉诀,辅以日精月华之调和,能修复损伤。”秦昭轻描淡写地说,但殊掌门自知复生残卵必不会像他说的这般简单,秦昭似乎并不想以此邀功行赏,而是略略错开了他紧追的视线,“……我已不与那些人来往。”
  殊掌门笑了起来。
  他一向情不外显,笑怒喜悲皆作寻常,倒是第一次笑得这般美目舒展、月霁风清。
  他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秦昭的发顶。
  “明年此刻,你父亲若再邀我来此。”他说,“就去书斋敬我一杯茶,做我徒弟吧。”
  秦昭怔怔抬起头,殊无己没听到他答了什么,画面就又一次被风吹散了。
  殊无己捡起地上的剑鞘,一颗珍珠从鎏金的装饰上掉落下来。
  他捡起珍珠。
  【恭喜你已经找到了三颗珍珠!】
  【第四颗珍珠没有诗句提示哦,请根据对话提示找到真相。】
  殊无己略一回顾刚才的对话,就猜到了答案。
  这次他没有急着赶过去,而是举步穿过演武场,走向内宅,目光一寸寸掠过眼前越来越熟悉的景致,最终落在书房的门口。
  书斋的檐额上高悬着高圣帝尊亲笔题写的“止水明烛”匾,里头布置着一张榆木翘头案,四把灯挂椅,博古架上更是摆满了各种稀世奇珍。
  殊无己将里头陈设打量多遍,都没有任何新的剧情和npc出现。
  他略作沉吟,最终走到最前方的主案前,果然桌面上摆着一只样式质朴的茶杯。
  他揭开杯盖,里面盛满了没有人喝过的、早已经凉透了的茶汤,顶上赫然漂着最后一颗珍珠。
  他心中了然。
  ——这场拜师礼最终成为了空谈,秦汨没有在一年后邀请他,他也没有再前往天界。
  因为秦汨死了。
  第26章 群攻
  五颗珍珠一起发出光芒的时候, 所有像梦境一样的幻景都消失了。
  殊无己被传送回了试剑堂中。因为玩家任务而静止的npc人模们再一次动了起来,像是一出戏班子又准备好了开演。
  “托这位少侠的福, 真相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鹿文潜捋着胡子走了出来,将五颗珍珠整整齐齐的排在案首,“请各位掌门人共同上前细看,以免旁生枝节。”
  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一同围在上首,殊无己则背着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从第一颗珍珠中取出的“杀”字条此时被镇纸压在一边, 白夫人用同样的方式打开第二颗珍珠,自己未先看, 而是摊开在了所有人面前。
  字条中是一个“殊”字。
  全场哗然。
  “这……这是做不得数的。”有人深吸一口气。
  菩提门掌门方丈静海口念佛号,缓缓摇头:“诸位且耐下心来,细观全貌。”
  白夫人面无表情的打开了第三颗珍珠,里面是个“我”字。
  已经有人低声念叨起来:“殊杀我……殊杀我……”
  其中含义再明确不过,当世能杀秦万恩的人能有几个?
  另外两张纸条从白夫人手中掉落之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请将这五枚字条拼凑成句子。】
  殊无己看着眼前的光屏,面色冷淡,相比字条上的内容, 他更在意的是这几个字的笔迹。
  高圣帝尊字如其名,行笔大开大合、字迹刀削斧劈, 写在小字条上虽然是拘着写法,但运笔着墨仍如寻常一般, 起笔饱蘸浓墨,收笔飞白横扫,力透纸背。
  殊无己盯着那几个字,微微怔然。
  那的确是秦汨写的。
  模仿笔迹对他们而言都是信手拈来之事,然而有些刻意为之的习惯, 却除他二人外无人知晓——例如这“殊无己”三字中的“无”字,底下四个点,秦汨只有在写他的名字时会刻意连成一线,拖锋如剑痕,一边写一边还喜欢嘲笑他,说他的性子像这笔短刀一样,出刃必见血。
  就在他观察思索之际,游戏的倒计时走到了终点。
  系统没为难他,五个字自动连成一句,所有人都早已心知肚明的:
  “殊无己杀我。”
  只见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似都有些不知所措。
  静海方丈缓缓摇头,长长的须眉也跟着一起摇晃着:“殊道友并非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此中恐有误会。”
  “白夫人,这真是秦掌门的字吗?可是有人伪造?”
  白千秋冷笑抬头,眼神讥诮:“这珍珠玄机是我发现的,唐长老是说,是我伪造字条,污蔑殊无己吗?”
  那唐长老立刻不敢说话了。
  “我与殊无己无冤无仇,”白千秋低头垂泪,“连面也不曾见过几次,亡夫新丧,我为何要急着诬陷于他?”
  这话倒是不假。殊无己自知与白千秋确无私交,在进入这段剧情前,他甚至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位姿容倾城的天后娘娘。
  秦汨鲜少跟他提自己的私事,他只知此二人夫妻恩爱,新婚燕尔时更多少有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态势,即便过了几年激情退去,秦汨偶尔提及夫人时,也是嘴角含笑,志得意满,口吻间既是挚爱,又是至交。
  【请选择你的应对方式】
  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他眼前出现了两个选项。
  【1.暴露身份,为殊无己澄清。2.继续观望。】
  殊无己想都没想就选了继续观望。
  画面卡了一下,系统弹出的字突然变成了红色。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可恩将仇报,任由旁人诬蔑师尊?】
  【请重新选择你的应对方式】
  【1.暴露身份,为殊无己澄清。2.继续观望。】
  殊无己:“……”
  他的手指抬起了又想放下——当年即便是他本人遭此围攻的时候,他都不屑于澄清任何事情,遑论此时。
  他又选了一次继续观望。
  【你可有良心?!!】
  这次的字不仅是红的,还换了个更张牙舞爪的字体,加粗斜体再加上下划线。
  他一脸无语地更换了选项,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了大厅中央。
  剧情模式启动了。
  “娘,鹿伯伯。”秦昭解开斗篷递给一旁的仆从,“事情还未查清,不宜大肆宣扬。”
  “昭儿!”白夫人厉声喝道,“怎么?你去了一趟三清,就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秦昭沉默一瞬,便解释道:“殊道长对我们一家从无谋求算计,仅凭几颗珍珠,不能就此论罪。”
  “那你说这是不是你爹的字?”白夫人盯着他,步步紧逼,“此时不论罪,更待何时?那妖道有本事能与你父亲齐名,现在我们四派三门十二帮齐聚一堂,若不共谋大计以诛邪,难道各自回去,一个个洗干净脖子让他杀了去?”
  “白夫人说的是啊!”当下有人听了也惧道,“这妖道不知使得什么本事,竟让秦掌门这样的豪杰畏惧至此,只敢以珍珠传密信。”
  “这便是不合理之处。”秦昭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此人,冷冷一眼睨过去,质问道,“若有人要害我父亲,他岂有不声不响坐以待毙之理?你是说他毫无还手之力,惶惶不可终日却不敢求救于人,倒先在珠钗中写了遗书?鹿伯伯,你最知我父亲,我问你,父亲可是此等无胆无能之辈?”
  鹿文潜显然没想到他言语竟如此尖利,再欲辩驳,秦昭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头看向白千秋沉声道:“娘,纸上确是父亲字迹,然父亲与殊掌门多有书信往来,找出这些字并非难事——他为何有意要将字裁开置于珍珠之中?岂不更方便别人偷梁换柱?娘认为父亲是如此疏漏百出之人?”
  “昭儿!”白千秋怒道。
  秦昭同样没与她对峙,他的视线从白千秋、鹿文潜身上扫过,又落在当堂宾客上。他从中找出了最德高望重的静海方丈。
  “大师!”他高声道,“你与我父亲也是深交好友,你认为我父亲的本事,与殊掌门相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