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藤蔓们贴着他脚腕，仰起尖尖“看”着他，似乎在问：
‘叫我们有什么事呀？’
江函向上指：‘飞起来。’
‘好, 飞喽！’
藤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 直直冲上去，将天花板捅出几个窟窿。
‘错了, 不是你们飞, 快回来！’
‘哦。’藤蔓们悻悻缩回来, 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乖乖贴着他不动了。
阳光从窟窿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亮点。
大学士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些光点。
“不好意思, 是我没控制好。”江函尴尬道。
他默默踩住脚边的一个亮点，似乎这样就能补好破洞的天花板。
大学士脸色变幻几番，又一次重复：
“飞过来。”
江函不懂她为什么对“飞”如此执着。
他试着与藤蔓们交流：‘你们可以缠着我，把我抬离地面吗？’
‘交给我们吧！’
藤蔓们一圈圈缠绕他的脚腕。
‘等等，不对……嗬！’
江函眼前天翻地覆，被藤蔓拽着脚，倒吊起来。
‘也，也行吧。’江函缓了一会儿，才适应倒立的视角，指着研究室里面，‘保持这样，带我去那个位置。’
‘好！’
缠着左脚的藤蔓率先出发，右脚这边的却还没反应过来。
江函这辈子没想到自己能在空中倒立劈叉。
‘停！’江函指挥道，‘大家一起往前走，听我口令。’
‘嗯嗯！’
仿佛又回到在托管班整队的日子，江函边打节奏边喊口号：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大学士全程观察着那些藤蔓。
‘好，就停在这里。’江函瞄准一块空地，‘放开吧。’
藤蔓放松，江函翻滚一圈，平安落地。
藤蔓们钻到他手边，小幅度摇摆：‘飞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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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函顺势轻拍它们，夸奖道：‘谁家小藤蔓这么厉害呀？’
藤蔓们挺直身体，连五官都没有，却摆出了骄傲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大学士突然出声。
江函：？
大学士朝藤蔓伸手：“过来。”
藤蔓们踌躇不前，向前挪动一些，又停下，回头瞅了瞅江函。
“去吧。”
得到了江函的同意，藤蔓小心地靠近大学士，凑到她手边。
大学士提起嘴角，意味深长道：“看出来了吗？它们有自己的思维。”
江函点点头：“其他的魔法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魔法是元素之力聚集的非生物，怎么会像这些藤蔓一样，能听话，还能自己选择更听谁的话。”
“您的意思是，它们不算魔法？”
“和人族的魔法有很大区别。”大学士沉吟道，“这也正是能瞬发的原因。”
江函幸运地听了一节魔法大师课。
使用魔法要通过媒介。
对人族来讲，咒语就是媒介，所以无法瞬发；
而对精灵来讲——
“意识才是媒介。”
江函脸色陷入茫然的静止：“意识？”
“对，这些藤蔓，与借用力量的那个精灵，意识是连通的。”
江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藤蔓，它们立即热情地缠着他手指玩。
一条线将疑惑珠子串了起来。
“所以她用魔法时不需要念咒语，只要意识连通元素之力，就能自如控制藤蔓魔法。”
“没错。”大学士肯定道，“精灵无法使用攻击魔法，本质上和他们的魔法性质没什么关系……”
江函了然：“他们潜意识里不愿意用。”
欣慰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你很有悟性。”
“谢谢您。”江函受宠若惊。
“但魔法基础还是太差。”
咒语顺着大学士嘴角飞出，长发无风而动。
十几本书从书堆中漂浮起来，它们飞到江函面前，整齐地摞在一起。
江函下意识伸出手。
“砰！”
厚厚一摞书砸在他手中，左摇右晃。
江函眼前被书挡住，脚下一绊，整个人重心歪倒。
“！”藤蔓们急忙用力，支撑他身体。
江函松了口气，从书后探出头：“大学士，您要我将这些书搬去哪里？”
大学士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江函生出不详的预感，“该不会，让我把这些读完吧？”
“不。”
江函神经终于放松，暗笑自己多虑。
“背下来。”大学士声音像宣判死刑的法官，“背完，再来找我。”
“！”藤蔓更努力地支撑住江函变得无力的身体。
*
魔兽森林深处。
“小精灵们，今天，咱们来学习精灵族史。”
花精灵坐在一群还没成年的小精灵面前，娓娓道来：
“咱们精灵族，是被魔法之神偏爱的种族，自古以来生存在这片森林深处，与自然和谐共生。”
艾尔坐在第一排，身体坐得笔直，认真听讲。
“每一个精灵，都是被生命之树选中的善良生灵，从不伤害其他生命，安安稳稳生活着，但是……”
花精灵眼角下压，语气暗藏愠怒：
“有一场战争，彻底毁掉了精灵族的平静！”
艾尔举手：“我知道，是毁灭之战！”
“嗯，黛儿公主答得没错。”
花精灵吐息，压下情绪：“那么，谁知道当时是哪个种族闯入森林，无缘无故杀害精灵？”
“我知道。”艾尔身边与她年龄相仿的小精灵举手，“兽人族！”
“没错，要不是那群野蛮的生物，精灵族根本不会被卷入毁灭之战！”
小精灵们被花精灵的情绪感染，面露愤怒。
“谁来说说，这件事教会我们什么？”花精灵挑中艾尔身旁的小精灵，“小果，你来回答。”
小果拳头紧握：“所有兽人都罪不可赦，都是我们精灵族的仇人！”
其他小精灵也附和：“对，兽人族都是大坏蛋！”
“……”艾尔眼珠子左看看，右瞄瞄。
‘艾尔，迷你，你们都二哥叫旺财，是一头冰狼兽人。
它虽然沉默寡言，但内心温柔，会用剑保护家人。’
艾尔双手绞在一起：“姐姐。”
花精灵：“嗯？”
“兽人族里，连一个好兽人都没有吗？”
“没有。”花精灵一口咬定。
“可是咱们又没有亲自相处，说不定有内心温柔的兽人……”
“黛儿公主。”花精灵严肃地打断，“我就说不能和其他生物接触，你的思想已经被带偏了！”
艾尔扁嘴，没有再说话。
花精灵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咱们接着讲精灵史。”
“毁灭之战”这个称呼，对精灵族来说最具实感。
不会攻击魔法的精灵们被入侵，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靠魔法逃跑或躲藏。
精灵一个接一个不幸死亡，生命之树的生命力也差点被抽干，修养了好几百年，才恢复成现在的样子。
“所以从那以后，咱们精灵族躲了起来。”
“我知道这个知识点！”小果抢答，“生命之树创造幻境，帮咱们隐藏了种族位置。”
“小果真棒，知识记得特别牢固。”花精灵微笑着提议，“一起给他鼓掌吧！”
“啪叽啪叽！”小精灵们都想当掌声最响亮的。
“为什么要一直躲呢？”
这道声音的音量并不算大，但混合在掌声中，显得格外割裂。
花精灵反应慢了半拍：“黛儿公主，你说什么？”
“我不太懂，姐姐说咱们是被魔法之神偏爱的种族，那为什么不提升实力，而要带着未知的恐惧躲在这里？”
小精灵们全都紧紧盯着她，嘴巴半张，似乎在震惊还有这种理解角度。
花精灵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你怎么能这样想？战争只会导致生灵涂炭，咱们避免被卷入才是明智的选择。”
“要是能赢来安宁，牺牲也没办法。”艾尔异常冷静。
那些话在花精灵耳边震起嗡鸣，她猛然站起来：
“黛儿！”
“姐姐，一直藏在幻境中，咱们连其他种族发明出了哪些美食都不清楚，更不确定他们的实力，是否提升到了能找出咱们位置的程度。”
在一群眼睛和露珠般天真透明的小精灵之中，花精灵从艾尔的瞳孔深处，看到了自己动摇的面容。
艾尔微微歪头：“如果幻境里变得不安全了，怎么办？”
有风穿过生命之树的树冠，沙沙作响。
一片叶子飘摇而下，在空中打着旋儿飞舞，兜兜转转，落在了艾尔的银发上。
花精灵睫毛被风吹得抖动，眯着眼注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