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他眼神不自觉的眯起,脑子里隐隐得想起了前几日夏琳琅是曾问过他近日有没有闲暇的事情。
  手上有堆积如山的大理寺的公务,他也没问她具体有什么事,只简单回了句暂时没有的话后,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这些日子和夏琳琅之间突然就变的亲密的关系,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以至于这会在看到夏琳琅一脸巧笑嫣然的模样,才恍觉他都快忘了骆沉这号人物。
  走在前面的李循全然没有发觉顾筠情绪上的不对劲,只一味的自言自语:
  “我没看错,真的是你的夫人!”
  他在前面大声的说,但好在周围人多,声音也大,他这话没多少人听见。
  “嗯。”顾筠装作不在意的收回视线,淡淡的回着李循的话。
  “那和她坐在一起的男子是谁?”
  “她表哥。”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又寡又淡的语气。
  “从昌平来的?”
  “是。”
  “青梅竹马?”
  “…是。”
  闻言,他长长的哦了一声,又说了句:
  “这就难怪了。”
  顾筠听见这话挑眉,偏头过去问他:
  “难怪什么?”
  不知不觉间,台阶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梯,李循没有回头去看他,眼神还是舍不得从那西北角收回来。
  下颌朝着那处抬了抬,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四周,这才回头对顾筠说:
  “她那表哥,也是参加了这次的春闱吧?”
  顾筠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独的字,李循才接着说:
  “你看呐,这周围都是前来赶考的学子,个个都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的,哪像你我…”
  他眉头在听到这句话后深深的皱起:
  “你我又怎么了?”
  李循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无奈的说:
  “你我入仕多年,早就不再年轻,虽说差别不大吧,但同他们比起来,自然是缺了一些蓬勃的朝气在。”
  虽说每年的春闱里也不乏有年长者参加,但像今日这种场合,大多都是少年人,年岁上自然是要比二人小上许多。
  这话说的自当没错,顾筠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但当话落之后又仔细的想了一想,再结合李循前面说过的话,才觉出些不对来。
  西北角的那两个人这会还在有说有笑,顾筠无意间撇过去一眼,正巧就看到二人举杯共饮的一幕。
  “你是想说,他们很般配?”
  走在前面的李循脚步一滞,也是没想到顾筠会说的那么直白,但他也只是回头看了顾筠一眼,接受他不怎么和善的眼神后,就立即回身,嘴里只敢小声的说:
  “我可没这样说过。”
  “那你是想说我老了?”
  “这话可都是你自己说的,我一句都没有讲过!”
  察言观色可是看家本领,察觉出顾筠话里的对劲后,李循不免加快了步子,就顾筠方才那个眼神,连他都觉得,要是再慢上一步,指不定都能被他的眼风刀死。
  于是这会脚下生了风,能走多快就有多快。
  酒肆里面人来人往,耳边嘈杂,顾筠本就喜欢清净,但这里不仅聒噪,甚至走两步就能被人撞到。
  他心情本就不佳,一路都被人跌跌撞撞的,等彻底走出酒肆的时候,一张脸早就黑的不行。
  阿衡一直就等在外面,看到他出来一甩马缰就将车拉到他面前。
  李循自知说错了话,早就躲去了车里,顾筠深吸了一口气,又有意无意的看了身后的酒肆一眼,正准备提步上车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阿衡倒是难得的开了次口:
  “大人……”踟踟蹰蹰,支支吾吾。
  “有事就说。”
  动作被打断,他今日的心情已经到了边缘之上,耐性也就随之告急。
  阿衡见此,也是犹豫不决,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不确定到底要不要说。
  但顾筠这会的眼神实在是骇人,阿衡咽了下口中的唾液,还是说完了那句话:
  “属下是想问你,要不要叫上夫人一起回去。”
  言下之意,他也看到了夏琳琅在这酒肆里面。
  看着阿衡这会低垂着的头,他已经有些后悔让他开口这个决定。
  他怎么就给忘了,那西北角的位置就正对着酒肆外面的窗户,阿衡既然看到了夏琳琅,那应当也看到了骆沉,大约也是因为这个,这才来问他。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想装作不经意的就这样离开,两人既然是夫妻,有些话自当是关上门来慢慢说,不想他身边的一个个比他还心急些,不是急着说他不如别人年轻,就是来提醒他,他的夫人而今正和别的男人坐在酒肆之中。
  也说不上是种什么心情,但倘若是眼神真的能伤人的话,他想阿衡和李循今日大概会是体无完肤的一种状态。
  “阿衡。”他没回答,反而是忽然开口。
  冷漠的声音,让阿衡也是一惊,回答的期期艾艾:
  “大人,属,属下在这。”
  顾筠这会已经掀开了身前的衣摆,伸手往前面的车帘探去,一边抬脚往车上去,一边对阿衡说:
  “你若真的闲来无事,不如去替我管理管理京郊的几块闲田?”
  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后,阿衡不敢再说旁的,只看着他家大人一副行云流水的动作上了车之后,下意识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他家大人话说的委婉,京郊的几块闲田。
  顾筠在京郊的田产他是知道的,有好些都是常年没人管理,闲置在那处的荒田,这会说让他去管理,说的难听些,就是将他发配到京郊去。
  脑海里又仔细想了想那周围的地势,没忍住咽了咽下喉咙,没敢再乱说话,几步跨上马后一扬鞭,车就跟着大道回去了。
  …
  而今春闱才刚刚结束,京城里到处都是人,摩肩接踵,素日里清净的大街今日也是门庭若市。
  见此清醒,还是骆沉主动提出改日在出行,夏琳琅也点头:
  “今日城中人实在是多,哪哪儿都是人,就依表哥所言,待多过几日,等大家热情减退一些后,我再带表哥四处去逛逛。”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赵娉婷也回来了也说不定。
  骆沉点头,状似无意的提起了顾筠:
  “希望下次的时候,能和你家顾大人畅谈一番。”
  她难为情的抠了抠手指:“可他那边我现在暂时还不能给你答复…”
  骆沉笑了笑,朝她挥挥手:“只是随口一说,但你这为难的样子,竟让我觉得是欺负了你一样。”
  夏琳琅听出他话里有揶揄的意思,故作凶样的看着他,唤了声:
  “表哥真要欺负我,待我回了昌平就告诉外祖母。”
  “这我可不敢,还请我们彤彤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他边说,边双手虚握做了一个揖,相视一眼后,又同时笑了一声,两人在酒肆里又说了一会,知道日头西斜,夏琳琅才同骆沉道别。
  好在都是在城中,那酒肆离城南近,没用多会夏琳琅就回了私宅。
  这些日子,顾筠每日都早出晚归,除了晚上共眠在一张榻上外
  ,二人几乎是又回到了之前的那种状态,明明每日都有见面,偏偏是在不清醒的时候。
  没想过今日能在府里碰上顾筠,是以在府里见到他时,夏琳琅还是之前的反应:
  “大理寺今日终于得闲?”
  顾筠一如既往的让小厨房做好了饭菜在等她,人这会站在屋子的门槛之外,他一边给她的碗里添菜,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
  “若是再不得闲,我怕是真要成孤家寡人了。”
  夏琳琅皱着眉往里走,坐在他身边说:
  “什么孤家寡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碗里已经盛好了饭菜,顾筠做好这些后,放在了她面前,夏琳琅喝了一下午的茶,眼下早就是饥肠辘辘了,这会好不容易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自然是没忍住食指大动,伸手就要去够筷子,却在下一瞬,被人抬手挡住,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嘶,疼……”她捂着手,委屈的说。
  而顾筠眼皮都没抬,只是捏着方才拍过手背的那只,给拽到了跟前,巧玉提前就让小厨房准备了温热的手帕,这会就放在顾筠的手边,他慢条斯理的捏起帕子,替夏琳琅一根根的擦拭干净手指:
  “疼就记住,用膳前要先净手,尤其你刚从外面回来,不知沾上了多少污秽。”
  他做这事很是仔细,连指缝都不放过,擦完这只,换那只,夏琳琅的心思都在桌上这堆菜里,对他说的话也就不怎么上心,含含糊糊的应着。
  “知道了,我可以吃了吗?”
  话落,顾筠终于擦完了最后一根,这才抬头撇了她一眼,说了句吃吧,夏琳琅这才狼吞虎咽起来。
  “今儿不是说去了酒肆?怎能饿成这样?”
  “酒肆里都是人,东西都吃光了,我只好喝了一肚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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