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宁酒将手臂伸出,本就洁白的肌肤在刺痛下显现出可怖的一片红。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冲涌成白色的水花狠狠拍打在手臂上,一开始是痛凉交加,后来阵阵灼烧的感觉徐缓褪下,也就没那么难忍耐。
正在冲洗的时候,高鹤昕从走廊里进来,宁酒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前者一脸的歉意,就这样静静看着宁酒小臂的肌肤被冷水冲洗。
哗哗。
水流声蔓延。
两人安静了会儿,高鹤昕还是决定再一次道歉。
“甜酒,是不是很难受啊,”她的语气很真挚,“我刚刚已经和老秦说明情况了,你要是还不舒服,我陪你一起去医务室——”
“不用了。”柔软的声线打断了高鹤昕的话语,宁酒的眼神依旧望着涌动不止的水流,“我刚刚看过,已经好多了。”
听到这话,高鹤昕的眉毛没有松开,反而变得更紧。
“其实有时候,”她说得很慢,大概是在组织语言,“我有点希望你不要这么乖的。”
水流冲击她的语调,宁酒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波动,以一种疑惑的神情抬眸看她。
此刻卫生间只有她们两个,高鹤昕鼓起勇气,重新组织了一下想说的话,继续道。
“比如像今天我弄疼你了,你可以直接责怪我或者和我说很痛下次不要这样了,再比如前几天我要参加社团活动没办法和你一起出校门,你也可以和我说你的感受,就是......”怎么描述那种感受呢,“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是真的好朋友,距离更近。”
说完,高鹤昕还自我肯定了下。
“嗯,对,就是这样。”
“......噗嗤。”
水龙头被少女关上,宁酒因为高鹤昕扬起笑容,又和往常有点不一样。
“好,我学会了,下次就这样。”
虽然宁酒的烫伤算不上严重,以防万一,高鹤昕还是打算和她一起去医务室看
看。
等到去医务室配好烫伤药时,语文课已经开始了十分钟,一路上人烟稀少,倒是少有的寂静。
宁酒拿着药膏和高鹤昕走回教学楼的路上,后者忽然想起什么,有些好奇地凑近她。
“我想问一下,就是单纯好奇,”越是这样说,宁酒越有预感高鹤昕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咳咳,你和...乔柏林。”
高鹤昕的眼睛浸在阳光里,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不会因为开学的事,关系不好到现在吧。”
“......”
宁酒很想说是我想玩他,他明确拒绝我之后,我们就彻底闹掰了。
话到嘴边,硬生生憋出一句。
“他可能不是那么喜欢我。”
本来这句没什么,大概率也属实。只是一个看着这么可爱乖巧的女孩,用绵软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大抵都是让人心疼的。
高鹤昕本来就对宁酒有愧疚在,这样一听,脸色立马变了。
“肯定喜欢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我们甜酒呢,”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替乔柏林解释,“乔柏林这个人吧,人挺好的,基本上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
宁酒回忆起体育课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算是惹他发脾气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他生气的样子,好像还真的挺......
想操的。
高鹤昕不知道宁酒心里想的什么,继续道:“但当然,我也不得不承认,那家伙其实挺难接近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对,只可远观,不可近渎。”
“但我觉得你们不至于因为这件事不讲话,让我想想看有没有办法让你们熟一点......”
宁酒本来只想单纯卖个惨,感觉到高鹤昕真的在想办法让她和乔柏林熟悉,转过头想要制止。
“鹤子,其实不用——”
“这样怎么样!”高鹤昕打了个响指,“模联那边正好缺个主席助理,工作就是整理资料与计时之类的,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放学后和我一起去听听模联的排练,顺便多和乔学神交流一下。”
模联,主席助理。
这个职位听起来倒有点意思。
宁酒想说的话在喉口滚了一圈。
“......我以前没有接触过模联的相关事务,现在学习来得及吗?”
“当然宝贝!”高鹤昕拍胸脯保证,“你学习能力那么强,保证多听几次各国代表的报告就能理清楚了,底层逻辑很简单的。”
说着走着,老秦厚实的嗓音透过教室墙壁就这么传出来。
“沈从文写文章就是这个调性,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的声音慷慨激昂,“可也难啊,难就难在笔下的人物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话到嘴边就成了千斤顶,你们看第二段的最后一句......”
宁酒和高鹤昕打了报告进教室,望见其他同学翻到的是《边城》节选那一页课文。
“接下来我们探讨下一个问题,”他的声音下滑,“大家看第七十六页的问题二。”
宁酒顺着老秦的指示,指尖划过页数右下角。
「2.根据课文内容节选,探讨爱情是什么?」
众人在扫过这个问题后,没有意外地躁动起来。
老秦也显然是讲课文讲嗨了,在讲题目之前,颇为感慨地大谈起自己以往的教学经历。
“你们这些孩子啊,不要以为这个是多简单的问题,这问题复杂着呢,那会儿我还刚入职,没什么教学经验,碰上坐第一排的两个男生女生,对,就是现在我们班倩仪和罗瑜的位置,那时候......”
正所谓,听老师讲课我油盐不进,听老师谈八卦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酒敏锐地感到周围的高鹤昕和李铭源注意力都集中不少。
等老秦讲完最后往事,下课铃声恰好响起,他表情恍惚一阵,挥了挥手。
“明天周五了啊,这周最后一节语文课,我们继续这个问题,继续讲《边城》。”
又上了三节课,等到放学,高鹤昕热情地招呼宁酒一起来五楼的模拟联合国会议室。
到了门口,高鹤昕低头找钥匙,宁酒拍了拍她的肩。
“鹤子,门好像已经开了。”
“哦?”高鹤昕找钥匙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真的诶。”
打开门,祁瑞衡已经坐在了日本代表团的位置上,在他旁边坐着不知道在写什么的乔柏林。
“哦豁,班长,乔学神,你们来这么早哇。”
高鹤昕朝两人打招呼,祁瑞衡好奇地看向宁酒。
“宁酒也来吗?”
“是呀,甜酒帮我的忙,来做主席助理。”
高鹤昕也走到自己代表团的位置上,将书包放在座位,宁酒坐在她旁边,趁开始前写会儿作业。
高鹤昕做到语文作业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感慨了声。
声音还挺大,在寂静的室内回荡,宁酒转头看她。
“怎么了?”
“你说老秦那个人,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每次讲到这种散文,就忍不住回忆往昔,是不是人到了这个年纪都会这样啊。”
祁瑞衡喝了口水,加入话题。
“他下午说起的那个故事还挺励志的,估计是想激励我们。”
两个高一成绩处于中下等的学生,家庭背景都不太好,在喜欢上彼此之后努力学习,最终一个考上京大,一个到英国留学。
学校的优秀校友墙到现在都有他俩的名字。
“励志吗?”高鹤昕对此持怀疑态度,“他讲得慷慨激昂的,我有点共情不了。”
祁瑞衡:“为啥共情不了?”
“因为在我看来这就是纯纯be啊,”高鹤昕道,“都不在一个国家了,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联系,明明深入参与彼此青春,以后却要形同陌路,多可悲啊。”
气氛烘托到这里,祁瑞衡也被高鹤昕说得多少有些伤感。
“我觉得,是不是好结局,要看怎么定义吧。”
祁瑞衡和高鹤昕望向开口的宁酒。
“如果说到高中毕业就是故事的结局,好像的确是be,但人生其实很长,大部分时间都在高中之后,他们虽然暂时分开,但至少做到了最好的自己,这就不算坏结局?”
祁瑞衡沉默片刻,抬了抬眼镜:“我还是挺认同的,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好像故事的终点就该是高考后,但实际上人生的终点,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还望不到头。”
高鹤昕眯起眼睛,好像看到了渺远的未来。
“高考之后的路啊,现在的我好像确实还无法想象。”
吧嗒。
圆珠笔按压的声音,伴随门口的声音响起。
“嗨,乔柏林!好久不见!”
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型高挑的男生,身后跟着四五个说说笑笑的学生。
良久没有说话的少年抬眸,劲骨稍抬,手中的笔按压后弹起。
“袁琦。”
袁琦熟稔地和乔柏林打招呼,身后的男女生也一副老朋友的样子,边聊天边在会议室找对应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