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宋凛生毫不恼怒,甚至看也没看洗砚,一双眼只紧紧凝望着对坐的文玉。
  他他看这些话本,只不过是想更多地了解小玉一些。
  自梧桐祖殿回来以后,他时常会有这样的想法,那就是再多了解小玉一些。
  树根如何养护?枝芽怎样驱虫?梧桐是喜湿还是喜热?每日需多少阳光?
  他不畏惧人妖殊途,亦不在乎寿元长短,只是他与小玉毕竟有别,认识小玉的途径也有限,因而想要多多拓宽一下
  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
  小玉,你听我解释,我并非生了什么不堪的宋凛生语出匆匆,生怕文玉会生了嫌恶。
  不过他预想当中的结果并未出现,只见文玉托着两腮笑看着他,而后朝着窗外嘱咐道:
  洗砚,再多多为你家公子买些回来。
  文娘子洗砚犹豫着没答话,阿竹和阿柏亦是惊得不轻。
  小玉宋凛生一怔,只觉得面上热得似火烧般。
  文玉可比他们要轻松得多,她捏了一块糍粑在手中,隔着桌案递过去,正送到宋凛生唇边。
  我也想看。
  原本预备用手去接的宋凛生,却在听到文玉这句话之后,鬼使神差般地稍往前倾身,就着文玉的喂食一口咬在了糯白的糍粑上。
  令人回味无穷的,是糍粑,还是小玉的话,他分不清。
  看着宋凛生低垂着眼眉,眼睫颤动间,就那么唇齿开合地咬着她指尖上的糍粑。
  唇红齿白、肤如凝脂。
  一恍惚,局势调转,文玉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将剩下半块尚未吃完的糍粑搁在盏中,极快地缩回手,一双眼更是赶紧别开,向着窗外四下乱瞄。
  雪落红梅,清辉交映,这样的景致和色彩令方才她眼中有关于宋凛生的画面更加挥之不去。
  文玉眨巴着眼睛,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院内,一番搜索之下,总算找到了岔开话题的切入点。
  那个阿柏接这些雪水做什么?
  第247章
  宋凛生缓慢嚼动着口中的糍耙,其软糯清甜令他唇齿生香。
  看着文玉别过眼去的动作,宋凛生面上的灼热褪去几分,不知不觉表露出来的笑意倒比糍耙还要甜上许多。
  余光扫过宋凛生的面容,文玉轻咳一声,更是专注地看着窗外,不敢有丝毫的转头,唯恐与他对视。
  阿柏文玉心中窘迫,似在找寻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出声催促道,快别忙了,回屋暖和暖和。
  廊下的洗砚和阿竹见了,默契地对视一眼,强忍着笑意却谁也不出声。
  而正忙着收集雪水的阿柏,松开手中的梅花枝,转脸往这头看来。
  娘子,今日小雪。阿柏抬了抬手中的琉璃瓶,那里头已然盛了过半的雪水,我采些雪水咱们酿酒喝。
  酿酒?文玉似懂非懂,疑惑出声,用这些雪水?
  阿柏颔首笑道,答话间手上动作不停,是呀,娘子不知?
  文玉闷着不出声,这想必是凡间的什么习俗,她便是不知,也不奇怪。
  可即便如此,文玉却还是羞红了脸。这院中如今仅有宋凛生一人知道她的来路,在旁人眼中恐怕她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
  唔阿竹接过洗砚刚烤好的柿饼,捧在手中嗅着,若是不知,不如请公子为娘子解惑?
  洗砚将盛在碟中的柿饼越过窗棂搁在文玉和宋凛生对坐的桌案上,连声附和,是啊,公子定然乐意效劳。
  阿竹!文玉惊呼一声尚未能制止阿竹,而后又闭目咬牙切齿地唤道,洗砚
  娘子阿竹笑嘻嘻地咬一口柿饼,丝丝热气直从她口中往外冒,呼!呼!
  哎呀!文娘子!洗砚搁下玉碟便赶忙缩回手退至廊下,状元郎呢!不用白不用!
  说后面几个字的时候,洗砚的声音明显压低,可雪落无声,倒叫众人听得越发清楚。
  洗砚!阿竹似受了什么惊吓,登时伸手朝洗砚捂去,吃你的饼!
  我又没说什么?洗砚嘴里叼着阿竹塞来的柿饼,瓮声瓮气地嘀咕着。
  众人瞬间闹作一团,就连平日里最为内敛的阿柏亦是笑声琅琅。
  他二人后头又说了些什么,文玉没注意听。
  自从那句公子定然乐意效劳。,文玉便埋着头拨弄着碟中的柿饼,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就是使劲憋着不出声。
  他们这是打趣她和宋凛生,文玉心中轻哼,她才不想被牵着鼻子走,更更不愿叫宋凛生瞧见她此刻的表情。
  文玉强压着笑意,不知自己在为什么而感到欢心。自梧桐祖殿回来之后,她似乎就有些不太一样,从前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似乎也甚少有这样不敢看宋凛生的时候。
  别别扭扭的,实在奇怪。
  这幅情状落入对坐的宋凛生眼中,他仿佛有一瞬间的怔忪,凝眉专注地看着被文玉划来划去却始终不吃的柿饼
  不过片刻便反应过来。
  宋凛生不由得敛眉轻笑,眼中漾动的水光很是温热,几乎要融化窗外的雪落纷纷。
  小雪酒。
  他的声音似春水一般缓缓流淌而来,文玉听到宋凛生开口说道。
  是在小雪这天,以枝头的雪水酿酒,是以有这么个名字。
  本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不该让小玉因此为难。
  宋凛生抬袖将柿饼切开成小块状,而后递至文玉手边,示意她趁热用。
  嗯文玉眸光划动,左右摇摆一番,这才抬眼看着宋凛生,这样啊
  她捏着手中的玉柄银叉,将柿饼送入口中,炭火的热气混着柿子的果香,在这时候吃起来刚刚好。
  四目相对之时,文玉和宋凛生都忍不住莞尔一笑,朦胧的感觉在二人之间涌动着,二人别开目光各自往别处看去,片刻后目光又不约而同地交汇。
  廊下的洗砚和阿珠对视一眼,一个用铁钳拨弄着炭火,一个捏着棉线专注地看着自己为麻雀准备的竹筐,亦是默契地转目不再看内室。
  文玉抿着唇,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扬起的笑意,她抬袖挠了挠眉尾,索性转目看向外头,阿柏
  娘子有什么事交代?阿柏捧着琉璃瓶停手,却见文玉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娘子也想试试吗?
  言罢,阿柏迟疑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宋凛生。
  文玉如获大赦,登时伏于桌案的身子便坐直起来,可她正欲回话,却又缩回了远处。
  显然,她瞧见了阿柏的动作。
  试试倒是想试试,只不过
  文玉抬眼打量着对面的宋凛生,微红的炉火照得他两颊生光,煞是好看,此刻他正烤着新的糍耙,翻动的指尖倒比糍耙还要白上些许。
  目光回转,文玉低头瞧了瞧裹在身上的锦衾和狐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阿柏的话。
  就连坐在窗前看雪,宋凛生便要给她三件两件的加衣,生怕她冻坏了。更别说要出去采雪水他能答应吗
  文玉下巴磕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分明心中已然是抓耳挠腮,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宋凛生眉眼柔和、笑意温存,也不起这个头打破沉默,只捏着铁钳将陶炉里的炭火埋了埋,好叫炉火小些,免得稍后照看不了。
  见他一直沉默着不答话,文玉心知没戏,就连眼前橙黄的柿饼和糯白的糍耙,也没有胃口接着享用,她忍不住长吁短叹。
  可不待文玉如何,只见宋凛生收好拨炭火的铁钳,拢着斗篷的系带起身,同文玉对视之后,便一直绕过屏风往外头去。
  门页打开的声音隔着屏风传到文玉耳畔,再转眼间,宋凛生已然行至阿柏身旁,从她手中接过那琉璃瓶子,转身隔着落雪与文玉对望。
  这怎么行?宋凛生要是冻着可怎么办?文玉这会儿有些懂得宋凛生的心思,因为此刻的她恨不得将身上的锦衾和狐裘尽数裹在宋凛生肩头。
  文玉撑着窗棂起身,正欲开口制止,却见看宋凛生一袭白衣立于天地之间,细雪拂过他的眉梢,他的唇瓣一开一合,有丝丝热气弥漫。
  她听见宋凛生说
  小玉。宋凛生抬袖,晃动着手中的瓶子,何妨一试?
  梅红雪白,这中间宋凛生是玉一般错颜色。
  文玉压抑许久的笑意再也憋不住,方才的诸多思量一扫而空,朗声答道: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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