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做完这一切,文玉看着眼前宋凛生沉静的睡颜,忽然有些茫然。
  接下来,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第233章
  官安巷,宋宅。
  当第一缕晨光散落之时,恰好能顺着屋檐落在院中的那株玉兰树上。
  淡金色的光晕将洗砚唤醒,他转目往外望去,正瞧见粉白的玉兰开得正盛。
  又过了一夜了啊
  洗砚回身望着毫无转醒迹象的宋凛生,心中不由得默念道:玉兰一夜便能开花,公子怎么好几夜也不见醒
  等等!不待洗砚苦恼,他忽然似受了惊吓一般僵住脊背,直勾勾地转目再次往外看去。
  如今才九月,秋日不过刚开了个头呢,怎么玉兰会在这个时节开花?
  再说这玉兰是他亲手为公子移栽的,他还能不知道这个品种的玉兰应在什么时候开吗?
  洗砚忽然有些不安,又有些雀跃,玉兰提早开花,难道是什么祥瑞之兆不成?
  可一转头看着床榻上动也不动的公子,洗砚面上的笑意随即凝固,只能耷拉着眉眼起身将花窗推开。
  这玉兰开得这样热闹,也该让公子瞧一瞧才好。
  忙完这一摊子,洗砚抬脚转出门去,窗沿外头的屋檐下,有他临时搭起来煎药的陶罐。
  公子的汤药必须由他亲自经手,才能放心,可后厨太远,他还要照看公子的伤势,如此一来,也算是两相便宜。
  洗砚动作快,不多时便将今日的药煎上,浓白轻盈的雾气随之而起,苦涩回甘的药香渐渐弥漫。
  这头方才能稍稍丢下手,宋伯便已然端着早饭在院外候着,洗砚取干净的帕子拭了手,匆忙往外迎上去。
  随着洗砚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原本就宁静无比的院落更是沉寂下来,唯有微风卷着玉兰花瓣的簌簌声偶尔响起,三三两两的并不喧嚣。
  似在无尽又漫长的黑夜里独自前行了许久,在这轻微的声响混着花香而来的时候,宋凛生仿佛是终于有了方向。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直追着这声音而去,可时有时无的风声却又无法将他完全从这抹漆黑当中剥离出来。
  不行,小玉还等着他!
  于是他奋起直追,朝着风吹来的方向一往无前,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着
  他必须找到小玉。
  小玉还在等他。
  他必须要找到
  小玉!
  宋凛生的声音骤然响起,将院落之中的宁静打破。
  而与此同时,外间叮地一声响起,似打碎了什么瓷器般。
  宋凛生四下扫过见内室无人,便循声往外望去,可不待看清什么便抬袖拂过双眼。
  太久的沉睡令他看见并不强烈的晨光亦觉得刺目难当。
  似天光乍破之时,黑夜与黎明只在一线之隔,光与影亦是转瞬之间。
  待稍稍适应些许,宋凛生缓缓收手撑着床沿半坐起身。
  从半开的窗扉中望出去,粉白的玉兰开得正盛,花团锦簇的模样犹如一团云雾,遒劲有力的枝干将花朵怀抱着,又将其捧到最适宜汲取光照的位置。
  宋凛生眸光凝滞,眼下似乎不是玉兰绽放的时节。
  公子!洗砚遥望着榻上白衣如雪的人物,又惊又喜地大喊道,公子你醒了!
  金光从窗棂跃进去打在宋凛生的半边脸上,倒是为其白净的面容添了几分血色。
  随着洗砚的疾呼响起,宋凛生这才转目往下瞧去。
  那株玉兰花树之下站着的人,正是两眼放光的洗砚,而其脚边碎落满地的碗盏想必便是那叮声的来源。
  宋凛生一时有些茫然,看着洗砚几乎原地跃起险些便要从窗前翻进来,他略微皱了皱眉。
  不会,不会!洗砚放下扒着窗沿的手,公子等我,我走正门进来。
  直至洗砚的身影从窗前撤去,宋凛生却仍是不肯回转目光,仍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院中的那株粉白玉兰。
  方才的那一切,皆是梦境吗?
  他只记得那日在沅水巡防,他一时不察从堤坝上摔落,而后的事,便有些模糊不清了。
  公子!你感觉可还好?洗砚脚步匆匆,转眼就到了宋凛生*榻前,可不见久待便转身要走,我去叫宋伯请郎中来搭脉!
  宋凛生心中犹疑不定,一直想问却没问出来的问题当即脱口而出
  家里不是有江阳最好的郎中,缘何要到外头去请。
  那日他失去意识之前,恍然中似乎听见洗砚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文娘子,去找文娘子!,虽然后头的事他记不清了
  可如今他醒来,怎么反倒不见洗砚先去观梧院请小玉。
  洗砚,小玉呢?
  自他醒来之时,便知道这次与往常的不同。
  从前不论是他昏睡还是溺水,哪怕只是一丝半毫的微末之事,小玉也总是不肯安歇,一直要守到他睁眼为止。
  自重回江阳之后,每一次他在黑暗中挣扎过后,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都是小玉。
  而今日,这个人是洗砚。
  从方才玉兰树下站着的是洗砚,他就知道这其中并不简单。
  公子洗砚面色一顿,连音量也落下去几分,可转眼间他又接着说道,公子你先听我说。
  宋凛生面色淡淡,文弱却并不虚浮,一字一顿地答道:说实话。
  洗砚原本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听闻此言当即便变了脸色。
  公子
  触及宋凛生紧锁的眉宇,洗砚却又将打好的腹稿咽了回去。
  那日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高,可里头却毫无消息传出,守在医庐之外的众人便有些焦灼不安。
  除却郁昶和穆同犹能站定不动之外,就连洗砚也仓惶地来回打转。
  怎么还不见好?
  洗砚一遍一遍地往里张望,可那隔绝视线的草帘却将他拒之门外,焦灼无比之时也顾不得那许多,竟直截了当地念叨出声。
  没问题,有文娘子定然没问题的。
  正无措间,身后骤然传来几声报备,洗砚回身一瞧,陈勉正同穆大人说着话。
  大人!大人!带着好些随处和包袱而来的陈勉匆匆赶到,其身后还跟着闻讯前来探望的闻夫人,药材来了,尽是捡最好的挑来的。
  穆同颔首,转眼又同洗砚致意。
  洗砚目露感激,可心中仍不免焦急,在门前来回打转,是片刻也不曾停下。
  可如今,怎么用药还得等文娘子拿主意,药材到了方子还没到,再如何好的药材也是空谈。
  洗砚。郁昶眉心一拧,抬袖捉住洗砚的右肩迫使他停下来,稍安勿躁。
  穆大人,陈大人。洗砚回身看了一眼郁昶,忽然放软了声音,对不住,我只是一时情急
  穆同和陈勉自是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头计较,更何况他二人亦是心系宋大人的安危,又岂会在这时候与洗砚为难。
  郁昶没功夫听他们你来我往的客套,只将幽深的目光投向那片轻轻晃动着的草帘。
  此时无风,唯有烈日灼人而已,又是何来的帘动呢?
  郁昶眸光一动,心中亦是随之了然。
  等文娘子拿主意?洗砚怕是等不到了。
  他并非洗砚,不是非要掀帘而入才能知晓里头的情形。
  洗砚。郁昶唇瓣开合,轻声唤道。
  荇荇姑娘,我知道。洗砚着急地抹了一把后颈,语气满是歉意,我会耐心等待的。
  不是要你等待,是要你进去看看。郁昶转目,同洗砚递了个眼色。
  洗砚原本还道奇怪,可真与郁昶四目相对之时,他忽然就心明眼亮,会过意来。
  听到此处,宋凛生心口一缩,手中的锦被也叫他骤然攥紧,他望向洗砚的眼眸之中满是凝重,后来呢?
  洗砚原本想要为宋凛生捏被角的掌心一空,更不敢直视自家公子的目光。
  他眼神飘忽着,低声答道:后来我掀帘而入,却只见公子一人在里头,还有
  正当此时,窗外的陶罐汤药煮沸、咕咚作响。
  宋凛生和洗砚齐齐将目光投射过去,淡白的烟雾升腾而起为玉兰花枝笼罩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洗砚骤然收声,匆匆起身转出去将陶罐取下,将汤药用瓷碗盛了端进屋来。
  还有这副药方子。
  宋凛生的目光自洗砚面上滑下,垂眸看向那只白瓷碗。
  褐棕的汤药在碗中晃荡着,不断有热气从中升腾而起,始终不见有宁静下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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