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今日休沐,穆大人怎会来此?
  宋凛生面色不变,目光沉静,他岔开话题,并未打算回答穆同。
  近日沅水河道的疏浚工作已告一段落,他与穆同也将水利工防、堤坝兴建之事安排妥当,今日按理不必在现场才是。
  这个穆同收了扇,面上的笑意却未收,横竖闲来无事我过来看看,也好放心。
  既如此,穆大人尽可随意。宋凛生颔首,不再多言。
  他们在此处耽搁的时候不少,该带小玉往前转转。
  宋凛生倾身,低声唤道:小玉。
  诶穆同似想起什么一般,打着扇子来回拂动,宋大人和文娘子呢?今日出城郊游吗?
  宋凛生目光转过穆同的脸,心中暗道
  是出城郊游不错,可如今碰见穆大人,倒像是出城公干了。
  文玉懵然不知,点头称是,我们随处转转,也看看堤坝建得如何了。
  可话音落地,她倒想起另一桩事来。
  若说公务,可不止穆大人一人挂心。
  宋凛生和洗砚就连来看个水田,也特意选了距离此处最近的呢。
  文玉眉梢一扬,颇为自得地回望穆大人。
  那正巧,不若与我一道?穆同笑意深深。
  文娘子此言,可谓是正中下怀。
  嗯?文玉偏头,疑惑地看着穆同,这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也是休沐,就当一同转转。穆同坚持劝道。
  文玉侧身,仰面去看旁边的宋凛生。
  宋凛生心中郁闷,面色却是一如往常般平和,就一道去罢,正好请小玉检阅近日来的工作成效。
  文玉闻言笑得眉眼弯弯,当即应声,好!
  她可得好好看看宋凛生忙活月余,到底行进到哪一步了。
  郁昶冷眼看着宋凛生和穆同之间暗流涌动,心下觉得好笑。
  就他二人较劲这个势头,对于文玉这个状况外的呆瓜来说,恐怕是再如何激烈也无用。
  郁昶心中嗤笑,唇畔也随之微微勾起。
  咦?文荇阿姊也来啦?
  穆同手中玉骨扇摇晃着,他发间的缎带也随之晃动不已,似看见什么稀奇事一般与郁昶打着招呼。
  郁昶唇畔的弧度尚未扬起便隐匿不见,他心中一凝,莫名地扫了眼前的穆同一眼。
  他既非宋凛生那样是穆同的同僚,也非文玉一般与其有旧交,无论怎么说,他都不必与这个穆同寒暄。
  郁昶惜字如金、沉默不语,转身便越过穆同而去。
  呃,这个。文玉心中憋笑,面上却仍是匆忙解释道,阿姊她一向如此,穆大人莫要见怪。
  可她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面面俱到的穆大人也有吃瘪的时候。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穆同收了扇,一手让开路,请罢,文娘子,宋大人。
  文玉抿着唇角,忍得十分辛苦,闻言立即拉住宋凛生的衣袖,扯着他越过穆大人而去。
  穆同和洗砚随即跟上。
  一行人以郁昶为首,漫步于田埂之上。
  身侧是沅水流淌,远处是青山静默,偶有三两飞鸟划过天幕,遗落下清鸣声声。
  因着休沐的缘故,今日现场倒没什么人,只有些砂石堆积在旁,盛土的箩筐和改道的农具整齐地收在一处,由专人看守着。
  宋大人!
  穆大人!
  一路上都有人同宋凛生和穆同打招呼,其语气亲切热络,足以见这月余以来,他二人泡在现场的时间绝对不少。
  文玉左右环顾着,修筑堤坝之事她并不完全懂得,只能边看边问身旁的宋凛生。
  近日只是做些河水改道的基础准备。
  宋凛生一手指着沅水和两侧的农田,同文玉慢慢解释道。
  待将沅水河道引出一条来,将水流改入稻田,这样既可分流,以减轻洪涝灾害,又能引水灌溉稻田,增益其所能。
  文玉点点头,宋凛生所言深入浅出,并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话,她很容易便听懂了。
  再往后,堤坝的主体工程有三,分水堤、溢洪道还有进水口。
  宋凛生话音一顿,目中似有隐忧,只是眼前府衙中若是要拿出这笔款项,怕是不易。
  江阳府的府库,他已着意梳理,可是无论怎么梳理来梳理去,账上的银钱也不会凭空生出来。
  唔文玉的指节在下巴上来回摩挲着,怎么不向乡绅富豪筹措呢?
  若是能在堤坝建成以后,将筹款人的名姓以石碑篆刻、留名后世,想必有人会愿意出手相助罢?
  就好像中天庭的诸神殿,只要众神捐献功德累积到一定的数额,便能获得一尊自己的神像。
  嗯,就依小玉的意思办。宋凛生眸光一亮,随即颔首应道。
  文娘子果然智计无双。穆同在一旁适时出声,吹捧道。
  文玉瘪瘪嘴,莫名地嗔了穆同一眼,穆大人少来这套!此处是田野之间,我可不是你府衙中的同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法,田埂之上尽是欢声笑语、一路相随。
  顺着远水河畔转下来,眼见堤坝的工事安排得有条有理、秩序井然,文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也不吝啬于对宋凛生的夸赞。
  小宋大人恪尽职守、劳心劳力,实在辛苦!
  宋凛生笑意柔和、眉眼温润,抿唇之间弯起的弧度却压不住,小玉,谬赞。
  诶!打住!穆同在一旁收扇制止道,颇有些不平,文娘子,此处是田野之间不是江阳府衙,你可不是宋大人的同僚啊!
  他一番话说的转过几道弯,拿文玉的话来堵她,简直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文玉刀眼横过去,佯怒道:不听不听。
  又是一阵笑声渐次而起。
  很吵。
  郁昶独自走在前头,不由得凝眉望天,他甚至生出了在沅水河底待着也不错的想法。
  文玉似乎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文荇娘子。
  略显沧桑的一声将郁昶的思绪拉回来,他随之垂眸看去。
  这人,这些时日曾打过照面的。似乎是宋宅那个管家,听文玉唤他宋伯。
  宋伯。郁昶轻轻颔首,招呼道。
  文荇娘子,你们可算来了。宋伯怀中抱着账册,一身干练的衣衫立于田埂之上,文娘子和二公子也来了罢?
  嗯。郁昶淡淡应声,侧身让开了道路。
  他身后的文玉和宋凛生一行人随即显露出来。
  二公子!文娘子!宋伯踮着脚极目望去,呼喊道,这儿
  宋伯!文玉转目,在看清楚之后欢喜地应声,随即提裙往前跑走几步。
  不过清早起来,田埂之间露水颇重,即便叫日头晒了几个时辰,也并未全然蒸发。
  文玉步履匆匆,稍有不当心便脚下一滑
  第204章
  眼见着田埂上的青草越来越近,其上的露珠都清晰可见,文玉忍不住惊呼着。
  啊
  身前是宋伯,身后是宋凛生他们,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难道只有摔个大马趴这一个选择?
  文玉狠了狠心,紧闭双目,准备迎接这毁坏她一世英名的时刻。
  或许她最丢人的时候在此番下界能再创新高,不过既然敕黄和师父不在的话,死就死吧!
  风声寂静,鸟鸣仍在。
  宋凛生和穆同的呼喊犹在耳畔,可她预想中的脸着地却并未发生,倒反而觉得身子一轻。
  文玉犹豫着睁开一只眼,从缝隙中的些许光亮里,瞧见了郁昶千年寒潭般平静无波的脸孔。
  他一手穿过文玉腋下,轻而易举地将文玉拎起来,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皱,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文玉错愕间双目张开,仰面看了看郁昶的眼睛,又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脚尖
  确实不在地面上。
  还真是实打实地拎起来啊
  郁昶此刻虽是女身,可身量还是比文玉高出不少,此刻这样拎着她,更是显得她像个小鸡仔一般。
  而郁昶面色如常,就连眼神也只是淡淡地瞥过文玉,半句话也没说。
  文玉心中惊疑不定,尽管没有真的摔下去,可还是吓得不轻。
  阿、阿姊。
  她喘着气,犹豫地出声,可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匆忙找补道。
  不、我是说
  郁昶不喜欢她称呼他为表姐或者阿姊之类的,这她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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