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杨春燕拍了他一巴掌:“老实点,我今天摔了一跤,分头睡。”
周怀安爬过去,扳着她肩膀,亲昵的说:“怎么就摔了呢!憨不拉唧的,摔了也不晓得在家睡觉,还下田拔水草。”
杨春燕不适应他的亲昵,朝外面挪了一下,“没事,后脑勺摔了一下,还有点不舒服。”
周怀安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果然有一个包,“我去拿止痛酊给你擦擦。”
杨春燕忙拉住了他,“别去,妈老汉都睡了,我睡一晚上就没事了。”
“那我给你揉揉。”周怀安贴着她躺下,轻轻揉了起来,“老婆,我觉得你变了,我赔了那么多钱,你也没骂我。”
还是枕边人最了解你,不过半天的时间,就被他察觉了。
杨春燕感觉到他热的有点发烫的身子,挪到了床沿边,低声道:“你想我骂你啊?下午我问你的话你想好了吗?”
虽说两人做了两世夫妻,为了以后,为了孩子,她不想在他没改好前,和他更进一步。
“没想好,我又不是贱皮子,想你骂我。”周怀安见她往外挪,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小媳妇嫌弃他了,赌气转身也不理她。
杨春燕静静的躺着,到现在她还觉得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像是在梦中,听着对面周怀安细微的酣睡声才回过神来。
她回想着前世家里发生的大事:周怀安摔断腿,爷爷在山上放羊的时候摔下山没了,三个孃孃来送丧,一起骂公爹和大爸、三爸忤逆不孝,让七十多岁的老爷子没得善终。
村里人也对周家三房人指指戳戳,大爸说是二房生了败家子坏了周家的风水,害了老爷子。
公爹气的一病不起,转年就没了。
给公爹办丧事的时候,大哥醉酒拉着周怀安,把他痛骂一顿,说爷爷和公爹就是他害了的,说他是害人精,害得一家人不安稳……
周怀安回家喝了一大瓶酒……
杨春燕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心里还有些闷痛,索性不想了,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正房,周母看了一眼旁边小床上熟睡的孙女,在柜子里找出一件破衣服,找了一处相对完好的地方,四四方方的剪了一块下来。
拿在手里拉了拉,担心不牢固,又剪了一节,将两块布叠在一起。
拿起放在床头,周父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对襟外衫,比了几下,都觉得不妥,“老头子,你说缝在哪里好?”
周父拿起外衫,看了一下,想了想,指了指腋窝下方的位置,“缝这吧!圆鼓鼓的缝前胸,别人一眼就发现了。”
“我看看!”周母让他站起来,张开双臂,最后决定将口袋缝在他腰部上两寸的位置。
周父出了一口长气,“老伴,你说能卖出去吗?”
“我咋个晓得?”周母停下,看着他,“老头子,真要卖不出去咋办?老幺这些年挣的工分连他自己都养不活。大的三个,这些年看在自己亲兄弟的份上啥都没说,都指望着老幺成家,分家出去单过。
“四百五十块钱拿出去,才拿了一百多回来,哪来的钱分家?就算老大几个不说,几个儿媳妇心里肯定要埋怨。一个屋檐下住着,早晚吵的不可开交。”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拿着针线慢慢缝了起来。
周父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真要卖不出去,年底四头肥猪就能出栏了,等卖了肥猪就把钱分给老大他们。加上他们手里的私房钱,应该够砌三间土坯房,老幺就在家住。”
“只能这样了。”周母说罢看了老伴一眼,拍拍他的手背,“别气了,儿女都是债,就当我们上辈子欠他的。”
“是啊,摊都摊上了,又有啥办法呢!”周父躺到床上,睁眼看着帐顶,半天没闭上眼。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杨春燕在睡梦中听到周母的喊声,她猛地惊醒,一下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躺在一旁的周怀安半响,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来了。”
周怀安也坐了起来,两人穿好衣裤打开门,见除了小孩子大人都起床了。
李秋月笑道:“今天要去县城,你们都还睡得着,你俩心太宽了吧!”
杨春燕笑笑:“睡忘了。”
周母和赵慧芳端着昨晚剩下的牛杂汤过来,“快吃饭,吃了趁天没亮赶紧走。”
早饭是高粱米杂粮饭,杨春燕舀了些牛杂汤泡饭,一碗下肚就感觉饱饱的。
第12章 12咬死了,不承认
周母和周父在房间里,把裹着的牛黄装进外衫口袋里,又拿出一根长满锈迹的别针把袋口封好,叮嘱他警醒点,别被人看出来了。
周父穿上外衫,心里也很紧张,紧紧的夹着右手,连连点头,同脚同手的走了出去。
赵慧芳装了些煮洋芋和红苕装夹背里,用竹筒装了米汤,给几人带着路上吃。
周怀荣背着夹背手里拿着根小孩手臂粗的木棒,周怀安、杨春燕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军绿挎包,跟在了周父后面,到了院门口。
杨春燕发现从堂屋到院门口,周父一直紧紧的夹着右手,走路的姿势特别僵硬,觉得他们可能缝了暗袋,把牛黄装里面了。
她低声提醒道:“老汉,你走路的时候得稍微自然一点,你这样束手束脚的小偷一眼就看出来,你身上装有值钱的东西。”
周怀安也发现了,“是啊,老汉,你这样子三只手一眼就看出来了。”
周父没好气的说:“老子要你教。”
周母拉了一下老伴,“春燕和老幺说的不错,你自己硬梆梆不觉得,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你包里装有好东西。”
周父听后拉拉衣襟,不自在的说:“放心,等一下就好了。”
周母看着他的样子愈发不放心,只得叮嘱道:“路上小心点,卖不掉就赶紧回来。”
周父看了老伴一眼,点了点头,“放心,我有数,我们出去你们赶紧把门关上。”
周怀荣抽下门闩,四人出门右拐朝大路走。
外面黑漆漆的,周怀安回头看了杨春燕一眼,伸手牵住了她的手:“看得见吗?”
忽然被他温暖的大手握住,杨春燕愣了一下,低声道:“看得见。”
跟着他走了好几步,才看清了脚下的小路。
四人走过家门口那条田坎,到了稍宽一些的土路,杨春燕抽出手,和周怀安并排走着朝下山那条路走去。
周父出门后尽量忍着不去摸腰间的牛黄,走了大半个小时,才稍微正常一点,但还不时用手肘碰碰口袋才觉得安心。
从富牛大队到县城,得绕过一座浅山,脚程快也要走三个多小时。
顺着山路下山,山下的稻田里传来阵阵虫鸣蛙叫,端午节过后,气温开始上升。
走过一座小石桥,又走了大半个小时,四人到了山脚,这时天已经亮了。
石桥过去的小水塘边上长满了半边花,山上有两颗高大的攀枝花树像卫士伫立。
山脚还长着几颗喇耙果树(野生番石榴),还有不少草药,有苍耳,香附……
杨春燕想着等卖了牛黄回来,就上山挖草药送县城换钱。
转过山丘就是方田大队,周怀安看了她一眼,从周怀荣背着的夹背里取出竹筒,“渴不渴,要不要喝点米汤?”
“嗯!”杨春燕接过喝了一口,抹了一把汗,提着竹筒往前走。
可能是冤家路窄吧,几人刚转过去,就看到最不想看到的马长贵,骑着二八大杠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
周怀荣忙拉住周父,“老汉,咋办?”
周父拿过他手里的木棒,低声道:“走我们的,不用理会他。”
马长贵很快就到了几人跟前,短腿翘高下车站定,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几人,“哟~周大哥,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县城么?”
周父拄着木棒,喘了口气,“马老板这么早就去买牛啦?”
周怀安上前扶住周父,“老汉,不要耽搁了,等下到了卫生所人家都下班了。”
“还不是怪你这败家子!”周父叱责了周怀安一句,冲马长贵点了点头,扶着周怀安兄弟俩走了。
“慢走。”马长贵说着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杨春燕,“妹子,横山大队的杨全清是你哪个啊?”
杨春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是我老汉。”说罢就走了过去。
马长贵看着四人走远了,摸摸下巴,蹬着破车哐当哐当地走了。
四人走了一会儿,周怀荣扭头见看不到马长贵了,低声对周父说道:“老汉,你说他会不会把那东西的事告诉老熊?”
周父沉声道:“嘴巴长在他身上,要说我们也管不着。”
杨春燕上前几步,对三人说:“大哥,老汉,马长贵也不肯定牛肚子里真的有东西,只要我们咬死了不承认,他们也拿我们没办法。”
周怀安觉得小媳妇说的有道理,“就是,本来就是熊大海硬赖我们,瘟牛卖出健牛价,去县城讲理我们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