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有人担心道:“赵太后走了,那些秦人会不会欺负我们?”
  虽一同相处了小半年的时间,但秦人给他们带来的心理阴影并没有褪去,尤其是这里并非他们的故土,更让他们觉得心慌。
  “赵太后在时,他们尚且会收敛些,等她不在了,那咱们岂不是想找人做主都没办法?”
  “听说赵太后将她的女使留了下来,有她在,那些秦兵也不会那般嚣张吧!”
  “区区一个女使能做得了什么?怕不是秦兵呵斥一番,她就不敢说话了!”有人忍不住抱怨。
  周围人面色古怪地瞧着他,“你还不知道吗?这位女使可厉害了,不仅能上马杀敌,手底下还养了一群人,说是秦国的护卫队,依我看这不就是太后的亲兵么!”
  “女子还能带兵?”
  家中有孩子加入护卫队的人呛声道,“女子如何不能带兵了?我家女儿前不久从蹴鞠比赛中赢了一锭金子回来,都说是那位女使教得好!那蹴鞠队教得好,带兵也一样能带好!”
  “吵什么,不是有人早加入护卫队,让他们说说是什么情况呗!”
  从护卫队休沐回来的人,见他们纷纷看向自己,故作高深,“这长今女使实乃女中豪杰,不,就算是在男儿堆里,那也是豪杰!听说连秦军的主将都对她佩服不已!”
  有去看过蹴鞠比赛的人,争辩道,“岂止是佩服,那秦军主将分明是爱慕她,还求而不得!”
  听着这样的八卦,众人瞬间来了精神。
  一时间长今的名号竟在赵人中流传开来,虽然中间夹杂了些情爱故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这位赵太后留下来的亲信寄予信任。
  蒙恬受命留守在云中郡,李牧则被安排去雁门郡同王贲他们会合。
  代郡如今已经被攻破,代王嘉逃亡了燕国,代郡和雁门郡需要人留守,李牧曾是雁门郡的主将,便被分得了镇守雁门郡的任务。
  众人在城外分别。
  赵元溪要回咸阳,李牧将前往雁门郡。
  平日里赵元溪虽有些不耐烦他们总是紧盯着自己,可现在真的要同他们告别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待诸位回咸阳,我再请你们一起吃饭。”
  李牧笑着,“太后相邀,臣定是要去的。”
  蒙恬自从酒醒之后,就不愿多见人,今日还是赵元溪时隔这么些天再一次见他。
  他握紧了拳头,目不斜视地道,“太后一路保重!”
  赵元溪轻笑,也懒得为难他了,就他这副模样,不用她给他挖坑,他自己就能掉坑里。
  赵元溪朝他们颔首,“诸位保重!”
  上了马车,她挑开车帘,见他们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只能笑着招手,示意他们快些回去。
  一阵马蹄声传来,赵元溪惊愕地看着长今骑着马追上来,“你这是做什么?”
  长今拉动着手里的缰绳,控制着马速放缓下来,哑着声音道,“奴婢送送您!”
  赵元溪鼻子隐隐发酸,“好。”
  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长今骑着马就这么安静地跟着她旁边,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山头,眼瞅着已经送了几十里的山路。
  赵元溪让人将马车停下。
  长今疑惑地看着她,也跟着停了下来,“太后您是饿了吗?”
  赵元溪摇摇头,“你该回去了,不然等会就要赶夜路。”
  今日天气并不算好,晚上可没有月光能够照路,到时候摸黑回去,哪怕长今武艺不错,赵元溪也不放心。
  “好,那太后一路珍重!”长今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朝车内另外几个小宫人道,“你们几个,当好好伺候好太后!”
  那几个小宫人连连点头,“长今姐姐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太后娘娘的!”
  “那太后您先走。”
  赵元溪点头让车夫驱车离开,见长今果真没有追上来,心中放松了些。
  她隔着窗帘向后看,竟瞧见长今身边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两人站在一起,目送着她马车的离去。
  赵元溪忽而笑起来,倒也没有那么笨!
  第226章 毛诗
  返程很顺利,赵元溪在邯郸休息了一阵,同时将琦玉也带了回去。
  路过易阳县时,易阳县令毛亨出城迎接。
  “此番只是途径易阳,毛县令不必执那些繁文缛节,天色渐晚,我等得在此留宿,倒是多有叨扰。”赵元溪还记得这位毛县令,若非他当初谏言,或许她还真不太会在乎这些散落在邯郸附近的流民。
  毛亨行至舆前,作揖行礼道,“太后一路辛苦,今日亲临此处,实乃我易阳之幸,只是寒舍鄙漏,恐有照顾不周之处,烦请太后娘娘见谅。”
  赵元溪笑着道,“不用如此紧张,我这一路岩穴破庙也不是没有住过,你那府衙再简陋,也有片瓦遮身。”
  这一路上,遇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那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找个山洞或者破庙,再不济那就只能就地安营,只有到了城镇才能好好休息一会。
  尤其是这一路崎岖的很,远不如秦国的那些驰道,这一路上简直是对她身体素质的严峻考验。
  易阳算是邯郸的大县,人口有十几万之多,接连的战乱和灾荒对易阳连番的打击,但经过这小半年的重整,民众好在已经安定下来,虽不能说富裕,但至少饿死街头的人没有出现过。
  赵元溪对他的工作能力表示认可。
  毛亨闻言身形微晃,神色恭敬,“臣竟不知太后娘娘受此等劳苦,臣实有愧!”
  “我可没有同你抱怨的意思。”赵元溪摆摆手,她现在可是上门蹭饭的,哪有为难主人家的道理。
  “是是是,太后娘娘请进。”
  赵元溪跟着毛亨进了县衙,见他身侧的少年时不时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她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她是哪里看上去很奇怪吗?还是说他认识自己?
  吃饭的时候,赵元溪才知晓少年名字为毛苌,一些杂乱的记忆浮现出来,毛亨!毛苌!
  史书记载,秦始皇焚书之时,毛亨携带着《诗》逃亡,后传给毛苌,《毛诗》得以流传下来,现存的《诗经》就是以《毛诗》为基础,经后世不断补充注释后而成。
  正巧碰上赵元溪探究的眼神,毛苌吓得慌张收回视线,老实地垂下脑袋,不敢再往上多看一眼。
  毛亨对于自己这个小侄儿有些无奈,自从听说太后会途径此处,他便昼夜期盼,只等着能一睹这位赵太后的真面目。
  今日本不该是他随行,可毛亨拗不过他,只能将他带过来,不曾想他竟如此失礼。
  “稚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太后娘娘恕罪。”毛亨连忙替他解释。
  赵元溪含笑道,“无妨。”
  这可是为往圣继绝学的两位大家,多看她几眼算什么失礼,赵元溪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将他们两人带回咸阳,不过想到去了咸阳似乎也没有毛亨适宜的位置,留着这里反而能护得一方太平,便又暂且打消了这个想法。
  凭毛亨的资质,只要不出意外,来日成一方郡守也不是不可能,倒是毛苌年纪尚轻,或还有另一番可为。
  “既是毛县令亲侄,想来也是通读诗书。”
  “不敢,小侄不过读了些杂学,实在算不得什么。”
  赵元溪瞧着毛苌面上似有不服,心中不免想笑,“县令过谦了,你来说说你都读过什么书?”
  毛苌见终于能让他说话了,立马起身作揖,“小人不敢称通读诗书,但这《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三传,此外凡儒家之典籍,小人皆有涉猎。”
  “不错!”赵元溪笑着点头,越看越满意。
  毛亨不方便带走,但这毛苌她若是不带回咸阳,实在有些浪费上天让她在这里与他相见了。
  “我身边缺些编书的人,你可愿意同我去咸阳?”
  毛苌面色顿时僵住,慌张地看向自己的叔父,脸上却也隐隐带着几分欣喜。
  毛亨叹气,“小侄哪里能担得起编书重任,这些东西,他不过只学了些皮毛,让他去编书,恐会误了太后的大事。”
  被婉拒了么!赵元溪有些错愕,她很少这么被人拒绝。
  人家长辈都不同意,她不好再勉强,只是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遗憾。
  毛苌道:“我可以,不会的我可以学!”
  毛亨皱眉,脸上依旧是不同意。
  赵元溪瞧出来了,毛亨不放心他这个小侄儿,外出闯荡,但是毛苌显然觉得自己可以应对外面的风浪了。
  她轻笑道,“毛县令不必担心,令侄我瞧着是个聪慧的,更何况我那里也不是什么虎狼窝,伤不了他,若他当真胜任不了,我到时候也定会派人将他安全送回来,不会让他损伤一分一毫。”
  “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臣这个侄儿从未出过远门,又自小被臣纵容着,行事莽撞,臣担心他不能适应这咸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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