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嬴政微笑着,“先生过谦了,你且好生歇息,寡人明日再来看你,至于韩国之事,先生不必为其忧心,寡人会让先生满意的。”
  秦王许下承诺,韩非放下心来。
  待秦王离开之后,众人这才缓过神。
  张良看着自己的老师,不禁问,“老师信秦王的话吗?”
  秦人向来言而无信,那些曾与其他诸侯国签订的盟约,秦国转头就能抛之脑后,如今秦王只是空口一句承诺,当真能信吗?
  “信与不信,韩国都注定会亡。”韩非叹着气,声音充满着无可奈何。
  若是韩国当真有一战之力,他也不会如此为难,如今强大如赵国都已经被秦国拿下,他韩国仅剩的那几座城池,又如何能挡得住秦国的铁骑?
  秦王既然有心拉拢他,那他也只能顺水推舟,尽量为韩人争取最大的权益。
  闻言,张良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你回韩国后,带着我的书信,面见韩王安,赵国已然是前车之鉴,勿让我韩国步赵国的后尘。”
  如今赵王迁虽然还活着,但秦王实际上还是对赵国的宗室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尚存的那些赵国贵族已经沦为秦人的奴隶,哪怕有些逃脱了责罚,也不过落得个闲职,庸庸度日,赵国已再无崛起的机会。
  翌日,嬴政不仅亲自过来探望,还带来了李斯。
  嬴政答应了韩非的要求,愿意放张良归韩,劝降韩王。
  “若韩王安愿意归顺我秦国,那寡人可封他为韩安君,邑万户,居于咸阳,其下之臣,若愿为我秦国之臣,亦可同等对待。”
  嬴政自认开出的价码已经足够丰厚,除了失去了土地,这些韩人所享的待遇几乎没有变化,当然这只是在他还没有拿下所有诸侯国之前给出的条件。
  张良得了秦王的手令,怀中揣着老师写的信,终于踏上了回韩国的路。
  他们在秦国待了快两年,若在两年前,张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回韩国,竟然是要去劝降韩王。
  他策马扬鞭,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远离了这片喧嚣之地。
  留在秦国的韩非则还需要面对各种人和事。
  嬴政心中想和韩非好好论道,但韩非的精力实在不济,再加上他自己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忙碌,在韩非屋里坐了会,便只得起身先离开了。
  李斯倒是有闲情与韩非闲聊。
  “师兄,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李斯感叹道,尤其见韩非重病缠身,想到刚刚大王对韩非的态度,心中只觉畅快。
  太后想保他,大王器重他,那又怎么样?
  韩非如今不需要自己动手,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整死。
  人只有活着才能谈以后的事,死了那都不过化为一抔黄土,有什么用呢?
  韩非虽不知其来意,但看出李斯眼中的嘲弄,脸色也算不得多好,“师弟,别来无恙?”
  李斯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我好的很,不过看师兄的模样,就不知道你怎么样了?不知你还能不能等到你那个学生回来!”
  韩非哪怕反应再迟钝,也能察觉到李斯的恶意,“师弟对我有怨言?这是为何?”
  当初秦王下令毒杀他的时候,李斯领命送来毒酒,当时李斯的话虽然尖锐了些,但韩非并不怪他,只觉得是秦王对他心有不满,可如今韩非这才惊觉对他不满的是自己这个师弟。
  他不明白。
  当初在稷下学宫求学,韩非因不善言,虽有韩国公子的身份,周围来往之人众多,好友却屈指可数。
  那些人明面上奉承自己,但韩非却知晓他们总在背地里嘲笑自己,哪怕韩非学得比他们都好,这天生的不足之处,便成为了众人抚慰心中不平慰藉。
  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接近在韩非看来都不过是别有用心,只有那为数不多的几人,他愿意将其视为挚友。
  李斯虽出身寒门,却是能言善辩,学识远甚众人,不曾因自己的身份而多有亲近之意,也不曾因自己的口疾而有所轻视,韩非一直将视其为品行高洁的有志之士。
  如今这番咄咄逼人的姿态,实在让韩非猝不及防。
  “你不知道?”李斯声音忍不住抬高了些,他一直视为敌手的人,却根本没有将自己当做对手,这无疑是对他的羞辱。
  李斯冷笑:“也对,师兄向来轻视所有的人,我等自然也不被师兄放在眼里。”
  韩非蹙眉,轻咳几声,“我何曾小看过你,师弟精于儒法之道,如今你更是秦国的廷尉,掌秦国的律法,更是天下法家之表率,吾等已然是望尘莫及。”
  ......
  “都说师兄不善言,依我所见,师兄也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李斯面露嘲讽。
  曾经高高在上的韩国公子,如今竟也会说这些奉承他人的话,还真是可笑。
  李斯越看韩非越不得劲,“别以为你露出这般可怜的姿态,我就会心软,大王吃你这套,我可不吃。”
  第213章 难题
  韩非:???
  李斯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韩非,冷冷地道,“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活久一点,不然等到韩王安被押送到咸阳,你要是死了,大王可就保不准会如何对待他。”
  这时余郊领着众位太医走了进来,见屋内气氛凝滞,心中不解,不是说李廷尉和韩非子是好友么?怎么感觉他们不像是朋友,但若说是敌人,又似乎不至于。
  他轻咳一声,“李廷尉,下官需给韩非子把脉。”
  李斯往旁边挪了挪,让开了位置,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余郊替韩非把脉之后,又将位置让给身后的那几位太医。
  李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看到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越发不满,这些太医都是给秦王诊治的,这韩非何德何能!
  “如何?”
  余郊反应过来李廷尉是在韩非子的身体情况,忙拱手回答,“脉像虽弱了些,但似有好转的迹象,李廷尉不必担忧。”
  呵!李斯心中冷笑,当真是祸害遗千年,都病成这幅模样了,还能有所好转。
  这些人看得李斯实在闹心,干脆一甩袖直接走了,临走之时看都没看还在床榻之上的韩非一眼。
  余郊不解地抓了抓头发,他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李斯高不高兴,余郊不清楚,但将脉案呈递给秦王之后,秦王倒是挺高兴的。
  韩非好不容易愿意归顺,倘若他现在死在这里,那嬴政当真就是连后悔都没地方后悔了。
  “大王,太后传信来了。”赵高双手将信呈上。
  “这么快就回信了?”嬴政这几日心情不错,笑着拆开那封书信,脸上的笑意不由止住,面色变得有些奇怪。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子婴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跑下来,扶苏紧随其后,眼巴巴地看着嬴政手里的那封信。
  嬴政将信递给他们,似是看热闹般地道,“太后的信中并没有提到你们。”
  也对,扶苏和子婴的信才送出去几天,至少等十几二十天之后才能收到太后的回信,这封信应该是太后之前已经写下的。
  子婴眼眶一红,委屈地看向扶苏,“大母这是找到新的好玩的,不想回来了吗?”
  大母带人种地挖渠,又是训练男子和女子的蹴鞠队,还有训练女兵,这么多有趣的事情,肯定会觉得待在咸阳不好玩,然后就不想回来了。
  “大母才不会这么贪玩。”扶苏替大母辩驳,声音却不自觉得越来越低,没啥底气了。
  事实上大母其实很贪玩,对于她喜欢的事情,往往能忙得连时间都不记得。
  他和子婴有时候晚上等不到大母,跑去找她的时候,就总能看到她在捣鼓着各种东西,那样子的大母跟平日的大母完全不一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大母很容易痴迷上其他东西,把他和子婴忘掉了似乎也并不奇怪。
  扶苏越想越难过,本来还想安慰子婴几句,结果自己把自己给整哭了。
  他这么一掉眼泪,子婴也跟着急,扯着嗓子就开始嚎!
  嬴政扶额,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头疼得厉害,“别嚎了!”
  这是太后送他的书信,没有提扶苏和子婴也并不奇怪,但不得不说,太后现在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比之那女兵的提议还让嬴政头疼,“赵高,太后有没有送来其他的东西?”
  赵高想说没有,可对上大王的眼神,立马话锋一转,“有,太后给两位公子准备了些礼物,已经送到两位公子的寝殿了。”
  扶苏被泪水打湿的睫毛颤了颤,“真的吗?”
  “奴才哪敢骗公子,等公子回寝宫,自会看到太后的礼物。”
  子婴擦了一把眼泪,吸吸鼻子,“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去看看吗?”
  嬴政淡淡道,“今日你们还没有抄完秦律。”
  “那我们看完之后,回来再抄,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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