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赵元溪眼中泛起一丝笑意,小家伙气性大还记仇,但也绝不内耗。
  赵元溪微闭着眼,正准备睡去,却听到另一边传来身体轻微翻动的声音。
  屋内还留有一盏烛火,虽不能照亮整间房子,却已经足够让赵元溪看清刚刚是扶苏动了一下。
  “睡不着吗?”赵元溪压低声音问。
  扶苏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对上赵元溪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是我吵醒大母了吗?”
  “没有,与你没关系。”
  平时赵元溪起码也得到十点才肯睡,现在才不到九点钟,再加上麻沸散的药效已经过去,她胳膊又开始疼起来了,这一时半会她哪里能睡得着。
  “扶苏是还在想子婴的事吗?”赵元溪问。
  扶苏闷闷地嗯了一声,眼中有些迷茫,“父王和子婴有旧仇吗?”
  赵元溪将他们俩之间的旧怨解释了一番,扶苏小小的眉毛皱成一团。
  他想替自己的父王辩解几句,可想到父王生起气来,六亲不认的样子,又好像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父王他不是坏人。”
  赵元溪噗嗤一笑,“那他也不是啥好人。”
  扶苏涨红了脸,无法辩驳。
  “不管真相如何,长安君的死和你父王到底是脱不开关系,子婴必然会生气,甚至会迁怒于你,扶苏怕不怕?”
  “怕!”扶苏小声啜泣着,不敢想子婴厌恶自己的样子,他悄悄抹了一把眼泪,“不管怎样,我都会是子婴的兄长。”
  赵元溪亲了亲扶苏的额头,温声道,“是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一家人!睡吧!有我在。”
  扶苏眼中带着泪花,乖巧点头,闭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天刚刚亮,赵元溪就被一阵剧痛给惊醒了,睁眼就是一只小脚搭在自己鼻梁那里,刚刚自己就是被这脚给踹醒的!
  赵元溪挪开身子坐起来,看到子婴呈一个大字形趴在床上,而他流出的口水把他身下的褥子晕湿了一大片。
  赵元溪眼皮子狠狠一跳,她是不是该庆幸至少这小家伙没在自己床上撒尿。
  心中想啥就来啥,赵元溪亲眼看见那褥子以他为中心,颜色突然加深了不少,眼看那股热流就要朝自己跑过来。
  赵元溪几乎是弹射起步,一下就站了起来。
  ......
  “子婴!”
  这道咆哮声,把两个小家伙都给惊醒了,连带着外面的柚也匆匆赶了进来。
  子婴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身下湿湿的,瞪大眼睛,脸唰得一下就红了,急得哇哇大哭起来。
  赵元溪感觉自己脑壳疼,想把人从湿哒哒的褥子上抱走,却有心无力,只能安慰道,“不哭了,这是正常的事,小孩子都会尿床。”
  子婴这会才不肯听她的话,他感觉自己好丢脸,尤其是在大母和扶苏跟前。
  明明扶苏跟自己一样大,他都没有尿床,可自己却尿床了。
  他的自尊心严重受挫。
  扶苏揉着眼睛,见子婴哭成这幅德行,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大母说得没错,我也尿过床的。”
  子婴吸吸鼻子,“真的么?”
  扶苏点头,“当然是真的!”
  不过那是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扶苏其实哭得比子婴还凶,不过这并不妨碍扶苏用来安慰子婴。
  这会,兄弟两个似乎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甚至还一起商量该换什么颜色衣服比较好。
  赵元溪觉得自己昨晚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了。
  平日里穿衣都是赵元溪自己来,可今天只能让长今替自己将衣服一件一件套上。
  赵元溪脚趾扣地,无奈望天。
  长今清冷的眼中泛起一丝笑意,“太后娘娘身体不用绷得这么直,奴婢伺候您穿衣服本来就是应该的。”
  之前太后不让她们做这些,才是不太正常,长今还是挺享受照顾太后的感觉的。
  赵元溪撇了一眼她拎着自己裤腰带的手,幽幽看了她一眼,若是她裤腰带在别人手上攥着,她敢保证长今会比自己身体还要僵硬。
  不仅如此,更让赵元溪崩溃的还在后面。
  今天的早膳是柚准备的,赵元溪的手不方便,只能让柚来喂自己。
  都快四十岁了,还得被人喂饭,赵元溪感觉自己这胳膊要是还不能早点恢复,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日子,估计能把她给急死。
  “大母,要不要我来喂你?”扶苏放下手里的筷子,有些期待地开口。
  “我也要,我也要!”
  子婴举手,他也想试试喂大母是怎么样的感觉。
  赵元溪冷哼道:“不,你不想要!”
  她狠狠咬了一口柚递过来的大包子,毫不留情地拒绝。
  两小孩都有些失望,他们都被大母喂过,为什么大母就不能让他们喂一次呢?
  唉——
  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赵元溪咽下那口包子,让柚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诺!”柚将包子先暂时放回碟子中。
  等她一离开,扶苏目光就落在那包子上,小声道,“大母,你不能浪费。”
  “对!不能浪费!大母要把这个包子吃完!”子婴立马帮腔,小手跃跃欲试。
  赵元溪看穿了他们的意图,低头一口将那剩下的半个包子叼起来,没一会就将它给吃下了肚。
  第85章 你先反思一下(求月票)
  赵元溪挑衅似地看了他们一眼,小样,想看她的笑话,等他们毛长长一点再说吧!
  “还不快吃你们自己的,不准浪费!”
  已经没了机会,两个小孩这才心不甘地继续乖乖吃饭。
  柚没一会便回来了,她有些犹豫地开口,“太后娘娘,是昨天的那些墨家人想要求见。”
  赵元溪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饭也不吃了,跟着柚一起走了出去。
  扶苏和子婴对视一眼,放下手里的筷子,从座位上蹦下来,连忙跟了上去。
  栎此时站在最前面,被章邯挡在外面,神色焦急,见赵元溪出来了,立马带着人跪下来,“太后娘娘救命!”
  他身后有墨家人,还有一些赵元溪没见过的面孔。
  “怎么回事?”赵元溪问。
  “大王因为昨天的祭典,要将县令、考工令,还有负责看护祈年宫的人全部下狱,不日就要处以极刑,求太后救救他们吧!”
  若非栎并没有参与祈年宫的修建,甚至这次还有功,就凭他们与考工令关系密切,估计也会被牵连。
  这次被抓的人,至少有上千人之多,这些人中大多数都将被处死,少部分只是被牵连的也得被送去做劳役。
  赵元溪想起昨天嬴政说的话,这难不成就是他说的交代。
  上千条人命,赵元溪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发问,“他们现在在哪?”
  “工匠都被廷尉的人给带走,现在正关在雍城的大牢中,县令如今正和大王在一起。”
  人还没死,那就还有希望。
  “带我去大王那里!”
  “大王现在就在祈年宫。”
  祈年宫里,昨日还宏伟的宫殿,如今已经被拆除了大半,那些朽坏的木头层层叠叠的堆放在一起。
  嬴政面色冰冷,灰褐色的眸中不带一点温度,冷漠地注视着面前的雍城县令。
  跪在地上的雍城县令此刻脸上已经没了血色,身体止不住的在发抖,豆大的汗珠从他额间冒出来。
  昨日亲眼看见那铜灯将太后和大王砸中的时候,雍城县令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怕死,但他更怕连累自己的家人一起陪他死。
  “大王,罪臣失职,求大王看在罪臣这些年忠于秦国的份上,饶过罪臣妻儿一命!”
  嬴政微抬眸,越过正在求饶的人,视线落在孟喜身上。
  “孟喜,祈年宫多久前修缮过?”
  孟喜跪在地上,嘴唇干涩,说话也结结巴巴,“一年前曾修缮过。”
  “那你跟寡人解释解释,为何一年的时间,宫殿就变成了这幅样子。”嬴政双手负于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
  孟喜呼吸变得急促,他感觉自己背上似乎压着一座大山,身体变得极为沉重,“虫患是近些时候出现的,是罪臣疏忽,求大王恕罪,求大王恕罪啊!”
  祈年宫使用并不频繁,除了祭祀的时候,秦王会过来一趟,平时祈年宫都是被封锁的。
  考工令不仅需要修建这些宫殿,还肩负监管修缮大殿的职责。
  今年年初的时候,孟喜曾派人过来查看祈年宫的情况,木材虽有些老旧,但尚能正常使用,孟喜想着过些年,等到朝中拨款,再来修缮这祈年宫也是来得及。
  可他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事故,而且还正好在大王来岁祭的时候!
  若非太后和大王没有大碍,他现在人头估计已经落地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今日也还是没了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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