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随即振袖而起,转身离去。
  一旁靜靜站着的屹儿想到当年哥哥的断腿,还有躺在地上冰冷的母后,猛地冲至榻前,一把将兄长方才掖好的被角狠狠扯落,学着哥哥的語气,一脸不屑地低声说了句:“懦夫。”
  说罢,也不看康文帝悲愤交加的脸,快速转身,小跑着追上祁璟宴,小手牵住哥哥的大手。
  兄弟二人并肩踏出殿门,就见數不清的紫袍红袍大臣屏息立在阶下。
  昨夜京城风雲突变,三皇子府邸与章家同时倾覆,此刻等候在阶前的大臣们个个心知肚明,这大兴的天,要变了。
  可除了成安侯等少數心腹,绝大多數人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们只当是成安侯府奉了陛下密旨行事,还道是龍体突然康复,要对三皇子这两年的所作所为进行清算。
  于是今儿一大早,天还未亮,便迫不及待地齊聚宫门,待宫门一开,便蜂拥而至,都想亲眼看看这滔天巨浪之下,自己该何去何从。
  可怎料,本该双腿残废,在岭南瘴疠之地苟延残喘的前太子,此刻竟然身姿挺拔,身披一件玄色大氅,神采奕奕地稳步迈出殿门,气度雍容比之当年更甚。
  以成安侯父子为首的忠直老臣们,霎时百感交集,热泪盈眶,数十人齊刷刷跪地,哽咽声冲破雲霄:“臣等恭迎慎王殿下归京,恭迎十七殿下归京!”
  而昔日祁璟宴蒙冤入獄,那些不顾江山社稷,不顾公道伦理,装聋作哑的墙头草们,虽惊得手脚发软,心虚无比,却强装镇定,跟着跪地参拜。
  心存侥幸心理,暗自思忖,这位以仁德著称的前太子,一向胸怀宽厚,應该不会追究旧事。
  而那些三皇子的党羽,以及和章家往来密切的官員,自昨夜听闻变故起,便回想起当年太子被废后,那些忠于太子,以及为太子仗义执言之臣的凄惨结局,便个个吓得魂不守舍。
  他们整夜战战兢兢,难以入眠,为了寻求一线生机,今日才硬着头皮进宫,想在陛下面前表明忠心,乞求宽恕。有人甚至早已写好请罪奏疏,此刻正緊緊揣在怀中。
  可谁能想到,立在他们眼前的,竟是当年被他们联手伪造证据,逼出京城的废太子!
  霎时间,众人如梦初醒,这哪里是陛下病情好转,分明是前太子杀了回来!
  他们惊惧交加,心中暗骂三皇子派去阻拦废太子回京的那些人,全是无能的饭桶,废物。
  可无论心中如何咒骂,一想到眼下局势,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纷纷瘫跪在地。
  站在最前头的,是三皇子头号心腹,礼部尚书孟怀甫,此刻更是亡魂丧胆,連跪都没跪稳,直接扑在了地上。
  两旁官员生怕引来祁璟宴的注意,慌忙連拖带拽地将他拉起来,一个个缩緊脖子,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躲藏。
  祁璟宴目光沉静地扫过面前跪伏的群臣,緩緩抬手:“众卿平身。”
  屹儿在一旁也学着兄长的模样,有模有样地抬了抬小手,虽未言语,却自有一派天家威仪。
  群臣齊声谢恩,纷纷起身,垂首肃立,屏息等待着祁璟宴的示下。
  祁璟宴并无赘言,开门见山道:“想来诸位心中皆有疑问,昨夜为何会有如此变故,陛下为何下旨将三皇子与章家一干人等收押天牢。”
  以成安侯为首的几位老臣垂眸靜立,心中暗自称快,管他为何,抓起来就是大喜事。
  三皇子派系中的一位官員被同僚暗中推搡,只得抖着胆子上前一步,双手举着斛板微微发颤:“臣等愚钝,还请慎王殿下明示。”
  祁璟宴眸光微敛,声音沉稳:“既然如此,便请诸位随陛下一同前往天牢,亲眼看个究竟。”
  阶下頓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陛下龍体当真好转?”
  “既能亲往天牢,想必是无恙了吧……”
  祁璟宴朝穆雲递去一个眼神,穆云当即会意,带着四名羽林卫转身入殿。
  不多时,便用软榻抬着身裹明黄锦被的康文帝走了出来,被角还是先前屹儿扯下去的幅度,康文帝的脖子胸口都露在外头,但却无人在意。
  祁璟宴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儿臣参见陛下。”
  众大臣见状,连忙再次跪伏在地,齐声高呼:“臣等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璟宴趋步至软榻前,俯身作倾听状,随后郑重拱手:“儿臣谨遵圣意。”
  他直起身,朗声道:“众卿平身,陛下说有劳各位大人一同去往天牢。”
  百官應是,谢恩起身,目光却都忍不住偷偷望向数月未见的皇帝。
  只见康文帝面色青白,不知是因天寒,还是病重,脖颈竭力转向群臣,面部肌肉僵硬扭曲,神情看起来有些诡异。
  祁璟宴抬手示意,穆云便命羽林卫抬着软榻先行。
  内侍适时抬来两顶软轿,祁璟宴与屹儿各乘一顶,紧随其后。
  穆风率护卫簇拥在侧,文武百官默然随行。
  成安侯父子二人则一左一右,带领羽林卫护持在队伍两侧,名为扈从,实为戒备。
  一行人顶着凛冽寒风,浩浩蕩蕩向着天牢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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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内空间有限,容不下所有文武百官,无关人員只得留在牢外等候。
  关押三皇子的牢房前,祁璟宴端坐于太师椅上,屹儿静静立在他身侧。康文帝的软榻,则被安置在祁璟宴座椅的另一边。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相关官员均已奉命到场,准备进行三司会审。
  以吏部尚书孟怀甫为首的三皇子党羽,虽尚未被收押,也被点名站在一旁,静观审讯。
  见一切准备就绪,祁璟宴起身,向康文帝行礼:“陛下,人已到齐,儿臣这便下令开审了,若哪里觉得不妥,您随时知会儿臣。”
  康文帝咬紧牙关,强忍着不发出那令他倍感屈辱,颜面尽失的“呜呜”声,只死死瞪着祁璟宴,眼中尽是愤恨。
  祁璟宴却恍若未见那不善的目光,俯身凑近,压低声音道:“陛下且仔细听,慢慢看,看看您的好儿子,好妃嫔,是如何一步步谋害于您的。”
  说罢直起身,朝康文帝郑重一揖:“儿臣谨遵圣意,定当严查此案,绝不姑息!”
  随即转身,坐回椅中,看向一旁的刑部尚书:“曲大人,请吧。”
  时值寒冬腊月,天牢内阴冷潮湿,刑部尚书曲大人却已是冷汗涔涔,额角汗珠直落。闻令忙躬身应道:“是,微臣遵旨。”
  穆风端着盛满罪证的木托盘上前,刑部尚书取过最上面一份卷宗,双手微颤地展开,带着颤音宣读起来。
  “三皇子祁璟澈,勾结章氏外戚,与地方官员串通一气,于各地私设赌坊、青楼逾百处。”
  “其党羽巧立名目,横征暴敛,更强掳民女,荼毒百姓,致使无数人家破人亡、冤魂难息。”
  “昌安县状师宋为义,因察觉昌安县令,县丞等人甘为章家爪牙,与其赌坊青楼沆瀣一气,鱼肉乡里,遂书写状纸,欲上呈京城。不料行迹败露,竟被活活殴打致死,脚缚巨石,沉尸江底,恰被南下的慎王船只捞起……”
  “又有苍海郡,南浦郡百余名百姓落入圈套,被迫输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章家更以这些不义之财,贿赂地方及京中官员,并将强掳而来的无辜女子送入各府,为三皇子笼络党羽,结党营私。”
  “除此之外,三皇子更暗中对陛下投以慢性奇毒,待太医院束手无策之际,又假意引荐苗疆巫医入宫,为陛下诊治,欺君罔上取得信任后,竟以人血人心混合剧毒之物炼制所谓‘金丹’,伙同章贵妃等人终日蛊惑圣听,终致陛下龙体沉疴、卧榻不起……”
  “及至代理朝政期间,更排除异己,构陷忠良,致使朝纲紊乱、社稷动荡……”
  “三皇子更于府中书房暗设密室,私制龙袍,僭造龙椅,其谋逆篡位之心,昭然若揭。”
  “三年前,三皇子为夺储位,罔顾国本,罗织罪名,欺瞒圣听,构陷前太子蒙冤入獄……”
  “……”
  “……桩桩件件,恶行累累,三皇子之罪,实乃罄竹难书,天地不容!”
  起初,三皇子时而在牢内高声叫骂,时而向康文帝哭喊申冤,气焰极为嚣张。
  “祁璟宴!你这篡权逆贼,竟敢私自返京,还构陷本王!”
  “父皇!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然而,随着刑部尚书将一条条罪状,一份份铁证逐一宣读,三皇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叫骂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待所有罪证宣读完毕,三皇子心知大势已去,頓时换了一副面孔,哀声乞求起来:
  “皇兄,臣弟知错了,求您饶过我这一回吧!”
  “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我贪玩爬到树上,不敢下来,是皇兄亲自爬到树上将我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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