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话音一落,四周骤然一靜,紧接着便傳来此起彼伏的“扑哧”“扑哧”偷笑声。
祁璟宴先是一怔,随即以手抵额,肩头微颤,终是没忍住低笑出声。
孟羽凝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胡话,当即转身面向荷塘,故作镇定地盯着满池莲叶,仿佛方才口出狂言的不是她。
偷瞄几眼,见无人注意,她悄悄举起手中荷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这死嘴真是不能要了,怎么总是没有把门的呢。
身后男人的低笑声不断传来,她心头发窘,恨不得一头扎进荷塘,钻进那淤泥里算了。
小屹儿听完阿凝的话,先是蹬蹬蹬跑到哥哥跟前,歪着小脑袋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噠噠哒跑回阿凝身边,踮起脚尖,仰着小脸,煞有介事道:“哥哥没有阿凝好看,阿凝最最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孟羽凝被屹儿这童言稚语逗得忍俊不禁,蹲下身将屹儿搂进怀里,亲昵地贴了贴他的小脸蛋:"我们屹儿也是顶顶俊俏的小郎君呢。"
却见屹儿板着小脸,一板一眼道:"哥哥说过,男子汉不论容貌哒!"
孟羽凝知晓这世道男子重才德,便含笑捏捏他的小手:"说得对,我们屹儿将来要做个文武雙全的真君子。”
屹儿便笑了。
暮色四合,孟羽凝便张罗着回府,于是一行人沿着荷塘缓步而行,踏着落日余晖回了府。
晚饭是护卫们做的,简单的三菜一汤,白灼基围虾,蒸水蛋,还有清炒油麦菜,再加一道鸡汤。
这些家常小菜护卫们早已做得娴熟,滋味与孟羽凝亲手做的已不相上下,两大一小围坐桌边,安安静静吃完了饭。
随后照例在院子里绕圈,散步消食,转了一会儿,三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小厨房的热水已经烧好,今日当值的孟银和孟玉两个把水抬到净房,孟羽凝便带着屹儿去刷牙洗澡。
屹儿平时稳重懂事,可毕竟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见到水还是忍不住兴奋地扑腾着水花,咯咯直笑。
盛夏炎炎,倒不怕他着凉。
孟羽凝便由着他在大木盆里玩儿,笑着在一旁看。
心里盘算着回头找个地方,给屹儿修个小泳池,让屹儿玩个够。
等屹儿扑腾累了,这才乖乖坐在那里,让阿凝给他洗澡。
等屹儿洗完,孟羽凝给他擦干水,换上短袖短裤,抱着他直接去了榻上,招呼穆樱进来,同屹儿说:“屹儿跟穆樱玩儿一会儿,阿凝去洗澡澡。”
屹儿乖巧说好,又软乎乎道:"阿凝要快些回来。"
孟羽凝笑着说好,回了净房,褪去衣衫,踏入浴桶,舒舒服服地沐浴洗发。
待换好衣衫,头发擦了半干,走出来,就见祁璟宴还没回来。
她便说:"穆樱,去請殿下进来吧。"
穆樱回禀:"姑娘,方才穆十三他们回府,殿下已去清客堂议事了。"
孟羽凝也不意外。穆十三他们去查章家之事,本就说这几天会回。
穆樱又说:“殿下说让姑娘和小殿下先行安歇,不必等候。”
"行,知道了,"孟羽凝温声道,"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穆樱行礼告退,轻手轻脚地掩上了房门。
---
清客堂,议事厅。
祁璟宴端坐于上首,指尖轻叩案几:"查得如何?"
穆十三从怀里取出几册账本,双手奉上,神色严肃,恭敬道:“禀殿下,此乃南浦郡章氏赌坊青楼的暗账往来,請过目。”
第75章
祁瑾宴伸手接过账冊, 指尖在纸页间快速翻动。
随着目光扫过一行行記录,他面色渐渐沉了下去,眉宇间凝起一层寒霜。
“啪”的一声, 他将账冊重重掷在案上,声音冷冽:“细细说来。”
“是。”穆十三抱拳行礼,声音沉稳:“属下带人在蒼海郡查探两日, 却发现赌坊警戒加强, 那章公子放置账本的书房被严密看守, 一时竟难以得手。”
“为免打草惊蛇, 属下便自作主張,转往百里之外的南浦郡继续探查。”
祁璟宴转动手中茶盏:“蒼海郡周边數郡, 为何独选南浦?”
穆十三:“回殿下的话, 那晚夜探醉香楼, 恰听得老鸨与一管事模样的男子在商议, 说近日蒼海郡来了大人物,风声紧得很, 暂时不宜再收新‘货’。”
“还提及前些日子掳来抵债的几个女子须得尽快送走,免得再像上回那般, 惹来什么人物强行赎人, 徒生事端。那老鸨说话时神色惶恐, 似是极为忌惮。”
穆山聞言, 接话道:“他们忌惮的,想必就是蔡姑娘和郁小侯爷强赎秋莲那桩事了。”
孟姑娘不知情,但是他们却是清楚的。
当日蔡姑娘和郁小侯爷欲为秋莲赎身,醉香楼百般刁难,死活不放人。
最后是蔡姑娘一怒之下,直接拔剑抵住了那老鸨的咽喉, 这才硬是将人带了出来。
穆十三点头称是:“正是此事,令他们如惊弓之鸟。”
祁璟宴:“接着说。”
穆十三应是,接着讲述:“属下伏于暗處,听那老鸨与管事商议了足有半个时辰,仍举棋不定,不知該将新到的姑娘送往何處才稳妥。”
“两人无法决断,那管事只得深夜匆匆前往聚隆坊,请示他们东家章公子。”
“那章公子也不多想,只吩咐他们将人全部秘密转移至南浦郡那边的醉香楼,严加看管,好生调|教。”
“还特意叮嘱,须得在年底之前精心训出一批‘好货’,送往京城,以备贵人选用。”
“此事非同小可,属下不敢耽搁,当即带着兄弟们暗中尾随押送女子的车队,连夜奔赴南浦郡……”
抵达南浦郡后,穆十三等人并未打草惊蛇。
他们或扮作行商脚夫,混迹于市井茶馆,或夤夜飞檐,四处探查。
几经周折,多方打探,终于将情况摸清楚了个大概。
南浦郡还有一个“章公子”,那章公子明面上主持赌坊和青楼的大小事务,看似威风八面,实则也不过是台前一枚听凭摆布的棋子,真正幕后之人,一直不曾露面。
更令人心惊的是,南浦郡的聚隆坊与醉香楼,其规模竟远比苍海郡的更为庞大,所做之事也更加骇人听聞,简直气焰嚣張,无法无天。
聚隆坊明面上是赌坊,暗地里却豢养了數以百計游手好闲、凶神惡煞的打手爪牙。
这些人终日如苍蝇一般在市井间逡巡,专门物色家底丰厚的富户,或是稍有余财的寻常百姓。
他们设下层层圈套,或是以利相诱,或是捏造把柄,或是巧言哄骗,乃至威逼胁迫,无所不用其极地将人拖入那精心布置的赌局深渊之中。
无论你是乡绅富贾,还是小门小户的良民,一旦被他们盯上,踏入赌门,沾染赌局,便如同坠入无底沼泽,再也脱不得身。
聚隆坊早有万全准备,暗中设下重重机关,必令赌客输得家业荡然、债台高筑,方肯罢休。
待得赌客倾家荡產,这些惡徒便露出狰狞面目,以各种狠辣手段强行逼债。
吕秋莲一家,林旺一家,想来皆是遭此毒計算计。
因这歹毒算计,南浦郡中不知多少殷实之家一夕之间倾家荡產,多少和睦庭院转眼妻离子散。
夫妻反目成仇,父子恩断义绝,乃至鬻妻卖子,以偿赌债的惨剧,在南浦郡中已是屡见不鲜。
祁璟宴面沉似水:“南浦郡郡守,竟也这般不作为?”
穆十三躬身回道:“启禀殿下,原本属下以为苍海郡陈郡守纵容章家横行,已是渎职枉法。”
“可此番查探南浦郡后,方知一山还有一山高,陈郡守与南浦郡郡守相比,竟算得上有几分廉耻了。”
祁璟宴:“如何说?”
穆十三:“陈郡守虽对章家惡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究其根源,或是胆小怕事,或是明哲保身,但他从未收受过章家银钱,还曾多次暗中约束,要求章家行事不可过于张扬。”
“故而苍海郡即便有案,也多是赌坊在暗地里做局,不敢明目张胆地祸害百姓。”
“可南浦郡那边,”穆十三声音陡然一沉,“从盧郡守本人,到其下胥吏、衙役,早已被章家的银钱喂饱了。”
“盧郡守不仅收受重贿,更直接在聚隆坊与醉香楼中占着干股,坐地分赃。”
“整个南浦郡衙门上下,简直成了章家圈养的恶犬,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章家人在南浦郡气焰极其嚣张,简直如同土皇帝一般,光天化日之下强设赌局坑骗家产、当街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郡中百姓怨声载道,却求告无门。”
“偶有苦主忍无可忍击鼓鸣冤,状纸递到衙门,那卢郡守不是敷衍推诿,就是颠倒黑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真有那倔强不屈、非要讨个公道,闹得无法收拾的……”
“不过几日,这人便会无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oz.html" title="吾彩"target="_blank">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