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孟羽凝反手从帐内取出两柄蒲扇, 这是之前穆风他们特意送来的。
  她将其中一柄递与祁璟宴,自己拿了一柄,对着屹儿慢慢搖起来:“在岭南这个地方啊,蒲扇是一定要人手一把的,不然汗珠子都得摔成八瓣。”
  听着这新奇的说法,屹儿踢蹬着两只小光脚丫,咯咯笑出声:“汗珠子摔八瓣。”
  祁璟宴也笑了,侧身躺着,举着蒲扇在阿凝上方慢慢扇着。
  三人都剛擦洗过,换上了寝衣,此刻蒲扇一扇,倒是不觉得有多热。
  因着今日到达,孟羽凝和屹儿兴奋了一大天,晌午觉都没睡,此刻一躺下来,倦意便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眼皮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
  屹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只几息功夫,就沉沉睡了过去。
  怕屹儿热,孟羽凝便想着再给他扇一会儿风,可搖着蒲扇的手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眼看要撑不住,手腕往下垂落,祁璟宴忙伸手扶住她手腕,顺便把她手里的蒲扇接过去放在一旁,轻轻将她的手放回床上。
  随后拿起蒲扇,继续给两人扇风。
  待二人呼吸漸沉,他搁下蒲扇,轉身躺好,偏是睡意全无。
  他静静躺着。
  闭目是光怪陆離的诡谲梦境,睁眼是漏尽燈残的漫漫长夜,过往种种,皆如走马燈般,在他眼前流轉。
  一时恍恍惚惚,竟不知是哪些是真,哪些又是梦。
  直到床榻里侧的姑娘翻了个身,往里滾了一圈,踹了身上搭着的被子,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来。
  他才回神,轻轻叹了口气。
  是了。
  有阿凝在呢。
  眼下才是真。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探身,把被子扯过来,搭在阿凝腰上。
  可还不等他躺回去,那素来睡没睡相的姑娘又是叮咣两脚,把被子给踹飞了,还不满地咕哝了一句:“好热啊。”
  祁璟宴伸手,想摸摸她额头,怎料她滾得太远,他竟一下没够着。
  他便只得推着屹儿,给他往里翻了个面,腾出些地方来。
  随后自己双手撑榻,跟着挪过去,这才把半趴着的姑娘翻过来,伸手在她额头一摸,好家伙,全是汗。
  他又伸手摸了摸屹儿,不得了,这个也全是汗。
  他一下一下挪回帐边,把先前阿凝特意撂下来的帐门打开通风,随后又挪回两人身边,一手拿着一个蒲扇,左右开弓,哗哗扇风。
  风一阵阵吹过两人,一大一小终于不再滚过来爬过去,漸渐睡得安稳。
  祁璟宴坐在那里,摇着蒲扇,有时是两只手一起,有时是左右手轮换,一直未停。
  不知扇了多久,直到夜漏更深,万籁俱寂,除了两个守夜的护卫,其他人全都睡下了,夜风也渐渐凉爽起来,他这才放下蒲扇躺回榻上,合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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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守府,后院住宅。
  陳郡守指着贴身随从阿强,破口大骂:“你个死衰仔,讓你带人去拾掇御南王旧宅,你可倒好,大半天没见着人影,鸡毛蒜皮都搞不定,真是废到爆!”
  陳郡守越说越气,往外一指:“今儿你害得你老爷我脑袋差点儿搬家,现在就给我滚到外头,領二十板子去。”
  阿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老爷,小的冤枉啊,小的按照您的吩咐找了人,拿了家伙事,马不停蹄赶到那处旧宅,可是前脚剛到,马公公后脚就找了过去,把小的和那些伙计全喊走了。”
  陳郡守皱眉:“马公公喊你们干什么?”
  阿强:“说是要去采买些回京的土仪,还说要买很多,得多带点人手,非讓小的把人手都带走。”
  陈郡守:“那你就没说,要留些人给慎王殿下打扫宅院?”
  阿强:“小的说了啊,可是马公公他登时就冷了臉,说那土仪是给陛下和三皇子置辦的,他讓小的自己掂量着辦。”
  “小的一听,那还用掂量嘛,所以这才带着伙计们陪着马公公去了集市。”
  陈郡守一想,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是他在场,也得这么办,于是神色稍微缓和些许:“那你买完就不能早点赶回来,去把那宅子收拾了?”
  阿强一臉苦笑:“小的也是那么想的,可马公公逛起来没完没了,天都黑了他还不肯回来,小的们腿都快走断了,要不是老爷您喊人去寻,我们这会儿还陪着马公公在酒馆吃酒呢。”
  “所以老爷您看,这事它怪不到小的头上啊,那二十板子能不能就不要打了?”
  说着膝行着往前挪了挪:“老爷您也知道的,阿珍再过几天就要生了,到时候小的起不来床,谁照顾她啊。”
  陈郡守沉默了。
  阿珍曾是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很受夫人的看重,这才把她许给了阿强,就想阿珍能留在她身边一辈子。
  要是夫人知道,这紧要节骨眼上,他把阿强给打伤了,回头定要跟他闹脾气的。
  再说,归根到底,今儿这事无非是贵人们暗中较量,怪不到阿强头上去。
  他挥挥手:“罢了罢了,今儿这事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但你明儿一大早的,悄摸地去寻一些工匠送去那宅子。”
  阿强一想到那宅子里的荒芜一片,立马点头:“是,小的记住了,今晚回去就去找人,保证把咱这苍海郡能腾出手的工匠全都找过去。”
  陈郡守谆谆叮嘱:“这次不要再搞砸了。”
  阿强信誓旦旦保证:“老爷放心。”
  ---
  郁逍只带了五十名郁家护卫进了城,剩下的三千人马,全部驻扎在苍梧郡城外的军营里。
  他带着护卫住进了驿馆,本想带着蔡月昭一起,没想她却拒绝了。
  她带着元青和拂冬,吩咐她带来的那个车夫赶车,拉着她们的全部行李,径直去了客栈。
  要是以往,郁逍定然会拎着她脖領子,把她提进驿馆,问上一句,死丫头又作什么妖。
  可自打两人在马车上那番对话之后,郁逍和蔡月昭相处起来,就莫名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拘谨,他是手也不敢随便伸了,话也不敢随便说了。
  总之,束手束脚,别别扭扭。
  见她带着她的人,连个头都没回,就那么潇洒离去,他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烦躁,脸色就不大好看。
  郁严正往驿馆里搬东西,进进出出,刚好瞧见这一幕,他看看蔡姑娘的背影,又看看自家小侯爷那黑如锅底的俊脸,凑过去好奇问:“小侯爷,这是咋了,蔡姑娘又和你吵架了?”
  郁逍瞪他一眼:“滚。”
  郁严才不滚,嬉皮笑脸道:“哎呀,我说世子,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让着点蔡姑娘?”
  郁逍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没让着她了。”
  郁严耸肩,一脸不置可否:“那为啥蔡姑娘和你在一起,好多时候都不开心。”
  郁逍蹙眉:“真的?”
  郁严点头:“那是自然,我这眼睛可毒了,啥都看得真真的。”
  郁逍扯过郁严手里的包袱往其他人手里一扔,拎着他脖领子就走:“你跟我走一趟。”
  郁严被脖领子卡得有些喘不过气:“走、走哪儿?”
  他家小侯爷没答,但很快,郁严就知道了。
  黑灯瞎火的,他家小侯爷带着他漫无目的逛了一大圈,最后溜达到蔡姑娘下榻的客栈。
  小侯爷从客栈后厨顺了一碟花生米,往他怀里一塞,让他去找元青那个小哑巴聊天,别让他来捣乱。
  他自己则去敲了人家蔡姑娘的门:“阿昭,我有事找你。”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蔡月昭来开了门,态度有些冷淡:“干嘛?”
  “自然是有事。”郁逍习惯性抬脚就要往屋里进,蔡月昭双手把门一合,拦住他的去路,只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来:“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郁逍伸手往屋里指了指:“有些话在外头说不好,我还是进去吧。”
  蔡月昭却摇头,丝毫不近人情:“郁世子,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你觉得这妥当吗?”
  既然两个人注定成不了,那再像以前那样没规没矩的,不成体统,那就从现在,慢慢远离吧。
  一听这死丫头又拿这话来噎他,郁逍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磨了磨牙说道:“可有些话,只能你我二人,私下里说。”
  蔡月昭猜到他大概要说什么,无非是他们不合适罢了。
  她不想听,至少现在不想听。
  她垂眸,把他扶在门上的手用力掰开,随后“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差点被门拍到鼻子,郁逍后槽牙咬得生疼:“死丫头,你如今是连话都不跟我说了是吧?”
  蔡月昭:“我今天困了,要睡了,改天再说吧。”
  等到她离开苍海郡那日,再去听他的大道理吧,这样听完就走,即便是哭,也不会被他看到的。
  见她又闹别扭,郁逍没法,气得轉身就走。
  路过隔壁房间,见拂冬探头出来看,他冷哼一声:“劝劝你们姑娘,哪有如此对待兄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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