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或许圣意并非如此。
  这更像是三皇子在暗中作祟, 甚至都无需他明言,那些趋炎附势的狗东西,为了讨好新得势的主子,自然会变着法子作践落魄的殿下。
  只是不知那陈郡守究竟是何心思?是迫于传旨太监的威压不得已而为之,还是主动拿殿下的颜面作投名状,向三皇子表忠心?
  心中这般思量着,穆云看向陈郡守的目光,就没了先前的客气。
  孟羽凝不动声色地打量祁璟宴,就见他神色如常,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半分愠色。
  不过她也拿不准祁璟宴到底生气没有,因为他一向如此,总是这般云淡风輕,或者说死气沉沉。
  她努力回想书中剧情,可并不记得他们到了沧海郡,最初住的竟是这种破爛地方。她不知道是书中没交代,还是她粗心看漏了。
  不过她倒是记得一个情节,三皇子暗中作梗,授意户部以国库空虚为由,迟迟不肯拨下修建慎王府的银两,一拖就拖了几年。
  直到祁璟宴兄弟俩杀回京城夺权之时,那座“慎王府”仍旧是一片荒芜之地。
  那难道,祁璟宴他们在岭南那些年月,就一直住在这样一个大破宅子里?
  只是,这院子破成眼前这幅惨不忍睹的样子,连遮风挡雨都成问题,如何能住人?
  屹儿两只小手紧紧搂着阿凝的脖子,小奶音里满是困惑:“阿凝,我们要住这里吗?”
  孟羽凝见大家都沉着脸不说话,便只好问祁璟宴:“殿下,咱们要住这吗?”
  祁璟宴伸手,从孟羽凝怀里把屹儿接过来,并朝她安抚地笑了下:“先进去瞧瞧。”
  孟羽凝说好,一只手搭在他轮椅扶手上輕輕帮着推。
  穆云推着轮椅,慢慢往前走。
  粟央架着胳膊,站在墙垣上,看了半天。
  此刻见眾人要往里走,一个筋斗,腾空翻进来,摸出笛子,趕到眾人前面去:“祁大哥,让我先去瞧瞧。”
  说罢,他横笛唇边,蹿房越脊,腾挪跳跃,一路奔着前头去了。
  笛音袅袅,连绵不绝,忽听近处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荒草里现出数条蜿蜒的痕迹,有什么东西奔着那笛声方向,快速游过去了。
  孟羽凝脸色一变,一下抓住祁璟宴胳膊:“殿下,好像有蛇。”
  一听这话,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陈郡守脸色又白了几分,差点儿又跪下去。
  好在一直跟在他身旁跪倒爬起的郡尉和郡丞两人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扶住了。
  祁璟宴温声安慰:“莫怕,阿央兄弟在呢。”
  “我知道,我没怕,我就是和殿下说一声。”这么多人呢,孟羽凝也是要一点儿面子的,便如此说道。
  她当然知道只要粟央在,这些蛇不会伤到任何人,但是看那草丛里的动静,估计那蛇不少,想想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祁璟宴感受着胳膊上那快抠到他肉里的指甲,没忍住轻笑出声。这姑娘啊,明明怕成这样,还在这嘴硬。
  屹儿见阿凝害怕,伸出一只小手抓住阿凝的手,眨巴着一双天真纯真的大眼睛,好心好意建议道:“阿凝,你也坐哥哥腿上,让哥哥抱着你,这样就不怕了。”
  哥哥力气大,可以一起抱他和阿凝的。
  如果实在抱不动的话,那就哥哥抱阿凝,阿凝抱他,这样哥哥就能省一些力气了。
  孟羽凝心头一囧,下意识看向周围,就见護衛兄弟们齐齐抬头望天,而跟着陈郡守来的那几个官员各个低头看地,没一个人看她。
  可他们越是这样遮遮掩掩,欲盖弥彰,她越是觉得老脸发烫。
  都说童言无忌,屹儿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背地里经常坐在祁璟宴腿上呢。
  她有些无奈地看向祁璟宴,就见他唇角含笑,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看她怎么回屹儿。
  孟羽凝很想冲他翻个白眼,屹儿不懂事也就算了,他怎么还跟着瞎凑热闹呢。
  可碍于大庭广众之下,她到底是没敢造次,微微低头,小声和屹儿说:“多谢屹儿,可是殿下腿上有伤,抱不动的。”
  屹儿歪着小腦袋看了下哥哥,就见哥哥点头,表示的确抱不动。屹儿困惑了,“可是那天,在马车上,哥哥明明”“呜呜”
  屹儿话说一半,就被祁璟宴一只大手罩在整个脸上。
  屹儿呜呜两声,两只小手扒着哥哥的大手,费劲巴拉把他手拽下来,歪着小腦袋抱怨道:“哥哥,你干嘛捂着屹儿,屹儿都看不见了。”
  祁璟宴眼皮都不眨一下:“给你擦汗。”
  孟羽凝低头去看,果然就见屹儿小脑门上全是汗,她掏出帕子给屹儿擦了擦,擦完用帕子另一边给自己额头上也擦了擦,随后就用帕子当扇子,不停给自己扇风。
  众人没等多大一会儿,就见粟央又从破破爛烂的屋顶一路飞了回来,轻飘飘落在地上:“祁大哥,都清理干净了。”
  祁璟宴笑着点头:“有劳阿央兄弟。”粟央笑着摆了摆手。
  于是穆云推着轮椅往前,大家一路跟着,很快,众人过了一道残破的院门,沿着一条已经被荒草覆盖的小路走了一会儿,进了另一个院子。
  孟羽凝四下打量一圈,见前面那栋青砖黛瓦的镬耳屋尚算完好,便说:“殿下,这房子好像还能将就住一下。”
  祁璟宴回头看向跟在后头的陈郡守:“陈大人,这宅邸是何来历?”
  陈郡守忙战战兢兢上前来,小心翼翼介绍道:“殿下容禀,这宅子乃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府邸。”
  祁璟宴心念一动,眉梢微挑:“前朝,可是那位禦南王?”
  陈郡守额头冷汗直滴,结结巴巴说:“是、是。”
  穆云等人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燃起隐忍的怒意。
  若说之前他们怀疑安排殿下住在这里,是三皇子的手笔,可当知道这处宅子的来历,他们便知,这八成就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是想借着这处宅子,来敲打殿下,让他安分守己。
  孟羽凝不知道这位前朝的禦南王是谁,书上从头到尾没提过他,便好奇问:“那这位御南王,后来怎么样了?”
  陈郡守胆战心惊偷偷瞥了一眼慎王殿下,恰好就见慎王殿下淡淡看过来,他心头一个哆嗦,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额头紧紧挨在地上,愣是没敢回一个字。
  他身后跟着的郡尉和郡丞,再一次齐刷刷跟着跪了下去。
  见他们突然又跪,孟羽凝吓了一跳,惊讶地看向祁璟宴,用眼神询问,她可是问错话了。
  祁璟宴牵着她手腕,示意穆云继续往前走。
  穆云推着轮椅往前,祁璟宴这才说:“那位御南王最后起兵谋反,而后兵败被俘,被处以极刑,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孟羽凝一愣,反应过来是康文帝那老东西还在忌惮着祁璟宴,想借着这个宅子来警告他。
  她頓时有些心疼他,把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捏了捏,无声安慰,随后又故作轻松地轉移话题:“殿下,我倒觉得这屋子不错,收拾收拾,我看能住。”既然改变不了要住在这里的事实,那只能欣然接受了。
  祁璟宴点了点头,又问:“陈大人,这里可是这宅子的主屋?”
  陈郡守满心惊惧惶恐,已经在琢磨自己的身后事了,一时没有留意慎王殿下和他说话,便没回应。
  他身后的郡尉和郡丞都快急死了,齐齐伸手推他,他这才回过神来,却一脸茫然,郡尉没法,只得小声提醒他慎王殿下刚才的问题。
  陈郡守这才颤声回答:“回殿下的话,这里就是主屋。”也就是原先那御南王住的地方,但后面这句话,他可没敢说出口,免得给慎王殿下添堵,给自己招惹麻烦。
  祁璟宴点了点头,语气平和:“那便住在这里吧。”
  说着,看向孟羽凝:“阿凝,推我走近些去瞧瞧。”
  孟羽凝说好,从穆云手里接过轮椅,慢悠悠从草地上推过去,往屋子那走。
  见慎王殿下毫不犹豫就接受了这个宅子,还说要住在主屋,陈郡守一脸错愕。难道,慎王殿下一点都不忌讳的吗?不过轉念一想,别管慎王殿下怎么想,只要他肯住进来,他的差事办妥,那就谢天谢地了。
  他忙殷勤道:“臣这就安排人进去打掃。”
  这些天,他着急忙慌地把郡守府收拾出来,想迎接慎王殿下下榻。
  怎知那传旨公公今日晌午吃过饭才说,陛下让慎王殿下先住进这荒废百年的前朝御南王旧宅。
  他心急如焚,一边忙着帶领治下官员和全城百姓准备迎接工作,一边吩咐贴身长随趕紧帶领人手来这院子打掃收拾。
  可没想到那死东西办事如此不得力,进门之后,他只在大门口墙边瞧见一堆锄头,镰刀,镐头,掃把之类的工具,可是连个打扫的人影都没瞧见。所以眼下,他得亲自上阵了,希望以此减轻慎王殿下心中的怒火,回头少找他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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