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十年前发生在东都只有一件大事,那年祁国一改惯例,派了本国的一位王爷到邾国做使臣,说是为两国建邦,以表诚意才会让王爷亲自出使,邾国并未他想,在王爷留与东都期间多次宴请,以礼相待。
然而这位王爷到了邾国没多久,东都内就接二连三的死人,从贫民百姓到官宦人家,闹得人心惶惶。
之后的某一天,城内的一条小巷里突然传来了犬吠,而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叫喊,据说是当时去杀人的杀手出了纰漏,被起夜的人瞧了个真切。那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嗓子将几乎一条街的人都喊醒,之后那杀手发了性,直接屠了一整条街,本想一把火毁尸灭迹,造成意外走水的下场,不成想漏跑一人,而那人恰巧在跑出去时见到了幕后主使。
据说那主使容貌姣好,温润如玉,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杀人的刽子手,经过几番调差和证人指正,确定这个幕后主使便是祁国的王爷谢炤元。
景言峯目光沉沉地看着荀还是:阁主这是何意?
荀还是道:殿下先前说过,邾国现在过于安逸,就连边疆的士兵都失了血性,如此一来早晚会被其他国家蚕食殆尽,既然这样不如给邾国添一把火。
阁主的意思是将街上的打斗伪装成祁国细作的样子?景言峯难以置信,荀阁主,您这可是想要挑起两国战争啊,这怕不是为了孤,难不成真的是那个被祁国王爷屠了您全家,如今想拉着整个祁国陪葬?那告发祁国王爷的
荀还是笑笑,只挑了最开始的问题否了:殿下这个罪名臣可担当不起。
眼看着荀还是又将自称从荀某变成了臣,梁和昶在一旁瘪了瘪嘴,心道这人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荀还是完全没有搭理梁和昶的意思,继续道:当然不能直接伪装成细作,太过明显反而显假。陛下不可能因为这样一点事情就发兵祁国,他会先怀疑这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布下的局,只要开始怀疑,殿下您在东都城内养了这么多高手的事情就暂时被含糊过去了。
荀阁主不会觉得父皇这么好糊弄吧?
唉,怎么能糊弄呢,我这是精打细算,首先就得将这些人的尸体都伪装成江湖人的样子,记得邕州城外寻宝的那群人吗?装成那样就行。
听着尸体二字,景言峯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两下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养了许久的高手,竟然一夕之间被屠杀殆尽,怎么能不心疼。可若是天枢阁真的入了自己麾下,那死不死就不重要了,即便景言峯依旧不能全身心地相信荀还是。
荀还是似乎没有察觉到景言峯的异状,继续说道:邕州城外满是寻宝之人,而梁大人的小公子就死在了那里,而如今寻宝的江湖人竟闹到了东都,这么长时间宝物依旧没有线索,若是没有人设计,这么多巧合下来您觉得换做是您您信吗?
陛下一定觉得其中有猫腻,也会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他国细作入了邾国,只要这个怀疑的种子进了心,即便有人参殿下一本,说您擅养私兵意图不轨,陛下都得掂量一下,还得考虑这个细作有没有渗透到朝廷里,故意挑起皇上和殿下的关系,就是为了动摇国之根本。
说到最后景言峯自己都开始心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荀还是:孤开始怀疑,到底是孤想要招揽荀阁主,还是荀阁主刻意布这么个局让孤无路可走。
臣也是为了邾国考虑,若是皇上和殿下有了异心,邾国内必将动荡,臣不想见着这一幕。只要皇上将注意力从皇位争夺转移到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您这边压力想必会小很多,边境也会开始留心防守,那殿下之前担心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
景言峯:可即便这样,父皇依旧不会放下对我的怀疑。
何须放下,揣着这个念头又如何,皇上已经年老,这些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臣且还有三年的光阴,殿下说皇上还有几年?荀还是一点都不忌讳,总不能将江山交到一个四岁的黄口小儿手中,到时候都不用祁国来打,就朝廷上那些老狐狸,想必邾国自己都能将自己闹没。
荀阁主慎言。一直安静在一侧的梁和昶此时突然出声,自荀还是进来之后,他就像是一个摆件一样,连呼吸都轻的几不可闻,如今乍一出声,就连景言峯都投去了一个眼神。
梁和昶被两个人投过来的视线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撑着脖子回视荀还是,倒有点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
荀还是不以为意,别说是梁和昶了,即便邾国皇帝在场,他都是现在这个模样,不然也不会得罪皇帝非要给他下药。
话被打断,荀还是便没再开口,靠在一侧等着太子自己想,他很累了。
马车的门并未关严,冷风和雨水顺着小缝飘了进来,因着雨天云层很低,这会儿虽未到晚上,天已经很黑,不远处几户人家已经掌了灯,那颜色温暖柔和,似乎能直接照到心里,让人心向往之。
看着外面的雨幕和那闪烁不停的光,荀还是一时出了神,有一瞬间甚至忘了马车里还有两个居心叵测的人,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脸上的血迹有些干涸,贴再皮肤上极为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里才重新有了动静。
荀还是没有转头,听着身后那人开口道:荀阁主的这个礼我收下了。
荀还是勾起嘴角,慢慢站了起来:殿下不必做太多,只需将那些人的衣服换换,之后就留给时间自己发酵便可,当然可以派一些人出去散播谣言,要知道人言可畏。不过在消息发酵之前可能要委屈殿下被陛下斥责,或许还要关上几天,但都是为了将来,还望殿下忍耐。
荀阁主怎知父皇会相信那些流言,而不相信自己亲耳听见亲眼见到的?景言峯对这个提议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次荀还是没多做解释,只给景言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即便是大雨天,街道也有些安静得过分,可能是为了对付荀还是刻意清了街道,总之荀还是从马车上下来回到宅邸的这一路一个人都没瞧见。蹲伏的刺客已经被天枢阁悉数处理干净,如今正躺在主街上,衣服已经被换了一遍,武器也变成不成体系的,乍一看真的像武林闲杂人士。
荀还是走之前,景言峯最后问了一句话:若是皇上问起这些人怎么死的要如何作答?
荀还是:说我杀的便是。
可天枢阁那些人天枢阁说到底是只属于皇帝的暗部,荀还是即便是天枢阁阁主,按理说也没办法彻底控制天枢阁。
然而天枢阁阁主归天枢阁阁主,荀还是归荀还是,这个道理很多人依旧不懂。
就见荀还是轻笑一声道: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只要没死,天枢阁就全是哑巴。
*
回到宅子时,房间内已经被暖炉烤得暖烘烘,屏风后备好了热水和换洗的衣物,一旁还有绷带伤药,这种事儿卓云蔚没那么细心,大多是穆则备的。
无论是卓云蔚还是穆则都极其熟悉荀还是的习性,没多余地等在这里想帮荀还是处理,只是将东西备全,其余不会多插手。
荀还是进了门便脱掉衣衫进了浴桶里。温水冲刷着每一处毛孔,让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腰间一条两寸长的伤口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翻起的皮肉上带着点黑色,那便是荀还是先前和景言峯所说的,第二次已经没用的药引。
好在今天天枢阁的人到的及时,没让他放手去杀,否则失去压制的不止是体内的毒,还有一贯很少展现的暴虐,到时候就不是跟太子谈判,他真可能会要了太子的命。当然,这不是他所期望的,所以他事先安排了天枢阁待命。
荀还是闭着眼睛仰躺在浴桶边缘,听着外面雨声昏昏欲睡,这会儿房门被人敲响,他睁眼唤了句:进。
门推开的瞬间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即便荀还是在屏风之后,还是被风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房门赶忙被人掩上,而后他听见来人道:阁主,药给您放桌子上了,待会儿再过来给您添一个火盆。
听声就知道是穆则,荀还是应了一声。
穆则退出去前脚步在门口稍顿,隔了一会儿唤道:阁主。
嗯?一个单音从鼻子里蹦了出来,带着点懒洋洋。
属下不知道阁主回来的时辰,所以水倒得比较早,别在里面待太长时间。能从穆则嘴里听见这种关心的话实属难得,荀还是转身趴在浴桶上,隔着屏风看向站在门口的身影。
这怕不是被卓云蔚附身了吧?荀还是猜测。
穆则也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别扭,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将别扭的话说完:还有伤口不宜长时间碰水,阁主早点休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