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张形状极美,唇肉饱满,适合接吻的唇,一张一合,一字一句地跟她说:
  我想见你,就不缺理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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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第十六个夏天
  直到郑韫走了一个小时,于夏的脑子里都嗡嗡的,像被几个大学生反复踩踏过,还踢了两脚,半天没转过弯来。
  郑韫说完就走了,没多说其他的话,于夏也没有能问得出口,留得住人的问题。
  于夏难得失眠了。
  能让她往心里装的事很少,自然鲜少失眠,郑韫一句话,她熬到深夜也没想通,郑韫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晚上没吃饭,正常点睡觉本来不至于困,失眠到深夜,忽然饿了。
  小七和小九一般会留点速食,要是住客会炒菜,厨房里的食材也可以动,别把自己毒死了就行。
  夜深了,于夏打算随便对付一口,下来时却见到个意料之外的人小九。
  不知道她烧退了没,夜太浓郁,一盏暗灯照不亮她的脸色,她靠在夜里,点了根烟,抽两口又开始猛咳,咳完喝两口水,又开始咳。
  抽烟不是小众行为,但于夏确实没想过小九会抽烟,还是生着病的时候。
  别告诉小七。小九见她第一眼,哑着声音说道。
  不知道是咳的还是抽烟抽的,她嗓子像磨砂片划过般粗糙。
  嗯。于夏应了。
  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与她无关的事她鲜少过问。
  你咳这么厉害她不管吗?于夏拿了瓶冰镇可乐,靠在小九旁边,扯开拉环问道。
  她今天累到了,这会儿睡得沉,听不见就行。小九还是没能抽完这根烟,她咳得厉害,一句话要断断续续接几次,才能讲完。
  不抽烟以后她稍微不那么咳了,小口小口喝水润喉。
  要是郑韫在,她应该知道如何继续聊下去。
  但于夏不知道,她着实不是一个好的聊天搭子,更多时候她选择沉默着听。
  小九也不需要于夏讲话,她自顾自地说:之前住客都不抽烟,这一批有人抽烟,我要了根,也就抽这一根。
  于夏想起来郑韫讲话时在天台发狂的几位大学生,语气淡淡地说:挺吵的。
  小九却笑:我大学的时候也这样。
  于夏停了几秒才说:那你也挺活泼的。
  小九笑出声了,刚笑两声吸了气,咳得惊天动地的,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捏了捏自己喉咙,唉声叹气:小七认识我的时候我就那样,她说就喜欢我这股活泼劲。
  她看向于夏,话止住了。
  于夏纳闷地看着她。
  小九憋了几秒,她小声说:她说,想知道我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么活泼。
  于夏喝可乐的动作一滞,气泡顺着口腔往上爬,冲得于夏打了个喷嚏。
  所以我那会儿才说,不知道她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想跟我上床。小九挠挠头。
  她睡醒了起来没梳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后,一挠更乱。
  这样。于夏不知道应该发表什么意见,她选择继续保持沉默。
  你喜欢郑韫吗?小九直截了当地问。
  于夏下意识地想说不喜欢。
  不喜欢这个词就像她的保护机制,遇到问题自动触发,话到嘴边她硬生生咬住了。
  我猜是有点喜欢的,小九毕竟年长几岁,论年纪郑韫甚至要叫她一声姐,多活几年,看人也准三分,是吧?
  于夏没否认。
  老开你俩玩笑,是因为你俩也算两情相悦了,小九说到这来了点兴趣,连咳嗽都少了,我觉着我俩那会儿但凡多几个人开玩笑,也不至于多走这么多天弯路。
  于夏默了会儿,她问:你们怎么看出一个人喜不喜欢别人的?
  她从小就不懂,怎么会有人轻而易举看出另一个人心情。
  郑韫都明牌了诶,小九戏谑道,至于你,我记得第一天见你的时候你脸臭得跟南极冰山一样,你容忍一个人天天粘着你,不就是喜欢吗?
  于夏知道郑韫在厨房跟小七说的喜欢她,但喜欢是分很多种的,像陈竹对邻居姐姐的喜欢,不带任何恋慕,单纯的对姐姐的仰慕,又或者是逗逗小猫的喜欢。
  你要是像我一样担心她的喜欢不单纯,就放心大胆去问吧,小九往后退几步,我知道你俩来自不同的城市,吹了大不了以后再也不见就好啦,假期就这么短,不要浪费。
  最最最重要的是,不要因为喜欢一个人让自己变得患得患失。小九老师化身情感导师,狠狠教学。
  于夏突然被点醒了。
  她和郑韫不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她们南辕北辙,来自不同的城市,在一个不属于两人的地方相遇。在这里她不必担忧说一句喜欢什么转而被抢走,也没有后顾之忧失败了大不了远走高飞,换个城市旅游。
  小九弯着腰,往自己房间走,小声说:记得替我保密哦。
  大堂暗了暗,小九回头,带着笑意说:喏,你女朋友来了,今夜还长,可以好好聊。
  郑韫打了个哈欠,才看见藏着黑暗里的于夏。
  她换了身睡衣,长袖长裙,下楼时还裹了件外套,应当也是下来找夜宵的。
  我睡觉去了,拜拜。小九一溜烟地跑了。
  门关上了。
  郑韫声音带着几分哑,不同于小九又抽烟又咳嗽的哑,郑韫像是刚睡醒时情人在耳边轻唤的呢喃,在黑夜里平添几分暧昧意味。
  刚睡醒?郑韫问。
  她没睡醒时多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冷漠,于夏刚鼓起的勇气又开始消散了。
  没睡。于夏答。
  郑韫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抽走她手里的冰可乐,自己喝了两口。冰凉的液体灌入喉咙,她才清醒几分。
  怎么不睡?郑韫把可乐递还给她,问道。
  想事情,睡不着。于夏接过来,直白地回道。
  关于我的吗?郑韫问。
  黑夜助长刚萌发的情绪,助长横冲直撞的勇气,于夏趁着黑去寻郑韫的眼睛,捏着易拉罐的手指微微用力,腕骨上青筋都绷紧了。
  关于你的。于夏坦然承认。
  她看不见郑韫的脸,如此心安理得地承认平日里不敢承认的事。
  这下轮到郑韫诧异了,她随口一诈,没想到于夏会直接承认。
  我能听听吗?郑韫终于完全清醒了,连嗓音都清亮了不少。
  我在想于夏说得非常艰难,每句话都有悖于她从前的性格,所以每一个字都要鼓起勇气才能继续吐露。
  好在郑韫是个非常合格的观众,她耐心倾听,并不急于知道答案。
  于夏几乎是掐着自己掌心□□自己讲完剩下的话:你喜欢我吗?
  她抿了抿唇,她要感谢夜幕的落下,她得以披着隐身衣,像换了个身份一般去倾诉。
  郑韫没有回答。
  静谧的夜像是一击重锤,狠狠地往于夏心上捶,一击又一击,每一击都敲在于夏最脆弱的地方,她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短短的一分钟,她想了很多,比如买明天最早的火车票离开这个城市,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免得想起她勇敢但有点好笑的瞬间。
  如果不喜欢的话当我没问。于夏转身要走。
  郑韫拉住了她的手腕,轻声说。
  喜欢的。
  于夏愣在了原地。
  郑韫握着她的手温热,用力却不紧绷,力度恰到好处,好到于夏确真感知到郑韫是要留下她的。
  我刚刚在想,我做了这么多事,你都没有看出来我是在追你吗?郑韫无奈又苦恼地叹气。
  没有。于夏诧异地回道。
  她觉得每一件事都是顺其自然地发生,有理有据,没有生造出来的机会。以前追她的学姐学妹们都会想尽各种办法来偶遇她,比如明明是隔壁学校学音乐的,却硬说对美术史有兴趣,要同她一起上课,然后在课上呼呼大睡。
  饶是郑韫也讲不出话了。
  她就差大半夜直接撬门钻被窝然后说哭诉说于夏把她睡了,要于夏负责了。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呢?郑韫又问。
  我想冷静一下。于夏说。
  两个人从门口拿了把伞,轻手轻脚地往三楼露台走。
  几个大学生早睡下了,白天耗光了精力,晚上倒头就睡,极其省心。
  露台门一打开,铺天盖地的雨丝和冷空气灌进两人大脑,冻得只穿了件短袖的于夏打了个哆嗦。她又回去拿了件外套,两个人举着伞,蹲在露台的花坛边,开始沉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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