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又说:“带着她的新女朋友。”
陶母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脑门,“也不知道那小妮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从小你就喜欢围着她跑。”
“谁知道呢?”
陶挽奶奶姓胡,已经有八十二了,这样子的年纪,谁都知道,随时都可能离去。
陶茗之前只告诉她奶奶病了,她没问,陶茗也没说,具体是什么病。
从院子里到屋里不过二十米,陶挽的脚步却放的很缓慢,她的犹豫和忐忑不安薛絮能够感受得到。
“别怕。”
陶挽在门口停住脚步,屋里浓郁的中药味道扑鼻而来,她抿紧了唇,慌乱并没有因为薛絮的安抚而消失。
她突然就害怕起来,怕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还会把这种不幸带给别人。
虽然她心底怨恨奶奶,却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熟悉的温暖馨香柔软地包裹住她,“别怕,没事的。”
“咳咳咳,咳咳,是小挽吗?是小挽回来了吗?”
屋里的老人听见了动静,剧烈咳嗽起来,语气里分明带着欣喜,甚至是惊喜。
陶挽一下就红了眼眶,既开心又无比地担心。
薛絮牵着她,终于坚定地走进了屋,老人卧在床上,已经是温暖的五月,老人身上却还盖着冬天的被子。
墙上挂着的小电视正在播放一部老片子,音量调的很小。
胡奶奶看见陶挽的那一瞬间,神色激动,瘦削的手臂撑在床上想要坐起来,陶挽忙过去扶她。
胡奶奶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嘴里不停喊着:“小挽,小挽。”
薛絮见此情景,默默退了出去。
握着自己的那双手粗糙不堪,陶挽的心被刺痛,却还骄傲地不肯低头,不肯软化,她就是很在意,她就是很记仇。
她固执地把头扭到一边,胡奶奶却欣慰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良久才心疼地说:“瘦了,瘦了好多。”
陶挽心里有气,不肯转过头,也不理会老人的话,可泪水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小挽,以前,是奶奶对不起你,这两年,你一个人,受苦了,别怨奶奶了,好不好?”
要让一个老人低头认错,如此卑微,并不容易,陶挽终于肯面对面好好看看奶奶,苍老不堪的脸爬满了皱纹,脸颊凹陷,眼睛同样湿漉漉,陶挽没忍住,痛哭起来。
五月的天气,似乎总是晴天,阳光渗进屋内,郊外虫鸣鸟叫不绝于耳,院子里养了些花,还有大盆的仙人掌,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那么热烈。
薛絮坐在屋外的木板凳上晒太阳,听着屋内的哭声,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隔着一代人,生命力渐渐弱去的老人与她的孙女终于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和解。
陶茗和母亲开车到集市上买了菜回来,虽然自家也种了些,但太少,她做过很多混账事,可她从来不愿意让陶挽受苦。
陶母提着菜只瞥了一眼屋外的薛絮,就进了屋,对她并不待见。
小妮子长了一副狐狸精样,找的对象也是一副狐狸精样。
陶茗慢慢悠悠走进院子,看见薛絮的那一刻,眼神便凌厉了起来,她一步步走近,在薛絮旁边坐下。
距离一下拉得很近。
或许压迫感是与生俱来的,薛絮虽然清冷,但最多给人以距离感,且认识的人都认为她温柔,可陶茗一靠近,无形之中就有了压迫感,这让薛絮不太舒服。
但和陶茗之间势必会有一场谈话,她无可避免。
两人静坐许久,都没开口,最终是阳光晒得陶茗发热,她才开口,“换个地方聊聊。”
薛絮站起身,“走吧。”
陶茗把她带到一片竹林,薛絮跟在她身后略显迟疑,女人笑嘻嘻凑过来,低声道:“怎么,怕了,怕我在这里把你杀了吗?”
薛絮淡淡瞥她一眼,继续走,量她没这个胆。
原来是林间绑了两张吊床,陶茗随意地躺上去,“请便。”
薛絮没躺也没坐,就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淡然开口,“你想聊什么?”
“突然不想聊了,你回去吧”,那女人合上眼眸,慵懒随意道。
“呵”,薛絮轻笑一声,含着浅浅的嘲讽。
陶茗果然睁开了眼,死死瞪着她,“别以为阿挽现在喜欢你,就会和你一直在一起。”
薛絮并不放在心上,微笑着回她:“你想说什么?”
女人翻身从吊床上坐起来,“你知道这世界上最难竞争的是什么人。”
她紧紧盯着薛絮,“是死人。”
“阿挽永远忘不了她,你也永远不可能走进她的心,阿挽和你不过是玩玩而已。”
薛絮明净的眼眸望着她,语气平静,“你就想说这个。”
“那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了。”
薛絮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
她突然大声,薛絮被惊到,停下了脚步,身后却传来了哭泣声。
原来也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大概是为了维护她骄傲的自尊心,薛絮没有转过去,假装不知道她哭了。
静默了一会儿后,她还是温和地主动开口了:“陶茗小姐,你和阿挽的事,我都知道。”
“你已经很明白,她不可能接受你的感情,何必执着。”
“你故意说一些伤害她的话,你故意威胁她,玩一些幼稚的把戏,更不可能让她接受。”
“你应该知道,她比谁都骄傲。”
“她现在状态很好,如果你真心为她好,就不要再伤害她。”
“站在她女朋友的角度,我很讨厌你,希望你离她远一些。”
“站在阿挽的角度,我希望你先给她足够的时间,然后向她道歉。”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同情你,但可怜也不是你乱来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阿挽,很喜欢曾经的姐姐。”
薛絮说完就离开了,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下,女人的哭声随着她渐行渐远而弱下去。
短暂的相处,薛絮已然窥得这女人的性格脾气,也明了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愚蠢而幼稚,可怜又可笑。
但至少,不是真的那么坏不是?
回到院子时,她原先坐的长条板凳上坐着陶挽和胡奶奶,金黄的阳光洒在她们身上,祥和美好。
见她回来,陶挽招了招手,“你去哪啦?”
薛絮温柔地笑,“随意逛了逛,奶奶您好,我是阿挽的朋友。”
胡奶奶高兴地点头,“好,你好你好。”
陶挽牵住她,跟奶奶说:“奶奶,不是,她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的爱人。”
“以后会是我的妻子。”
奶奶和薛絮都愣住了,薛絮既惊又喜,可又隐隐担忧,但事已至此,她紧紧牵住陶挽,郑重道:“是的,奶奶,我会好好照顾阿挽的。”
胡奶奶呆滞了许久,盯着她俩看了许久,最终才点点头,握着两人的手,说好。
她不太明白同性恋,但她明白妻子的意义,她对陶挽心中亏欠,只希望她今后幸福快乐,至于别的,她也没那个命去深究了。
中午是陶母做的饭,饭桌是非常传统的四方桌,板凳是长条高板凳,薛絮和陶挽坐在一起,其余三人一人一方。
席间只有胡奶奶拉着薛絮和陶挽说话,陶母和陶茗都异常的沉默。
陶母自然是因为无话可说,而陶茗,眼睛红红的,低着头吃饭,不知道是不是陶挽的错觉,她好像哭过。
饭后两人要走,胡奶奶百般挽留,直到两人都快走到车边,陶茗忽然追过去。
“留下来吧!”
她微红的眼眶和沙哑的嗓音让陶挽确认她哭过了,薛絮没说话,让陶挽自己做决定。
陶挽看着她恳切且难得真诚的眼神,态度软了些,淡淡道:“明天要上班。”
意思还是不能留。
“你们开了车,回到市中心不过一小时,明天一早走也来得及。”
怕她们再推拒,又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多陪陪奶奶。”
薛絮看她一眼,握住陶挽的手,“那就明天再走吧,阿挽。”
“好吧。”
胡奶奶一张脸笑得皱纹更深,陶茗也忽然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
陶母不情愿地收拾了客房出来,薛絮礼貌道了谢,只换来一声冷哼。
“你对这种人这么有礼貌干嘛?”薛絮在这里受气,陶挽很不爽。
“没关系,累了吗,要不要躺会儿?”
“要。”
薛絮一躺下,陶挽就缩进了她怀里,亲昵地在她颈间蹭着,像是一只粘着主人的猫咪。
紧紧抱着还不够,陶挽摸到她的手,紧紧扣住,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
那里空空的,缺了点什么。
陶挽从她怀里抬起头,突然道:“薛絮,嫁给我吧。”
一向稳重自持的女人也无法再平静,她笑着问:“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