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倘若云静辰哭着喊着让凤朱明饶他一命,凤朱明绝对会恶劣的戏耍他、逼迫他,然后将云静辰变成恶魔使徒。但云静辰这么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躺平模样,反而让凤朱明失去了戏弄他的兴趣。
“无聊。”他抱着手臂,不屑道。
云静辰听了凤朱明的评价,沮丧地说：“……对不起，我确实是个无趣至极的人。”
他怔怔地看着肆意张扬的凤朱明，凤朱明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让他不能自已。这骄阳似火的美秀之人,自然只有帝君那样才望高雅的皎皎明月配得上。
可帝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心直口快的云静辰问出了这个问题。
凤朱明转了转眼珠,对云静辰道：“这个问题，你要不亲自问他？”
云静辰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凤朱明要和他开这样一个玩笑，然而在看到穆望舒从凤朱明手背上冒出来后，才意识到凤朱明不是说笑。
等等,所以说穆望舒其实一直在这里？
那他跟凤朱明的表白其实也被帝君听到了？
自己把偶像收作徒弟、区别对待就算了，他还竟然当着偶像的面挖他的墙角、试图给他戴绿帽？
云静辰一时间脸烧的通红,他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直接被凤朱明杀了算了。
穆望舒倒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他飘在半空中，双手背在背后，颇有高人风范地对云静辰和蔼地说道：“瑶光君，久仰。”
云静辰麻溜的爬起身，受宠若惊地对着穆望舒行了一个大礼，“小子云静辰，见过帝君！”
凤朱明撇撇嘴，推到一边将舞台让给穆望舒表演。
穆望舒看着云静辰这趴地大礼，微微一笑，“呵，你倒是不必行如此大礼。”
云静辰惶恐地看着穆望舒，眼里有惊慌也有敬仰，“礼不可废！我对帝君仰慕已久，能够见到您，还能被您指点，是小子莫大的荣幸！”
穆望舒此刻魂体的模样是他坠入归墟前的样子，一袭青衣，长发束起，垂在身后。然而这再普通不过的衣装换到了穆望舒身上，显得衣主仙气渺渺、逸态横生，仿佛不是普通的缎布而是是上好的绫绸华锦。
穆望舒对云静辰道：“你对现在的仙盟有何感想？”
云静辰没想到穆望舒并没有发难于他，而是突然提起仙盟，他有些茫然，“仙盟？我觉得……”
他回想了一下就自己知道的仙盟近些年来所做的事情，耿直的云静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仙盟盟主宋秉文是帝君穆望舒的唯一徒弟，自己刚才已经很冒犯帝君的道侣了，他还没有蠢到明知自己惹了对方后还贸然评判对方的徒弟。
穆望舒见云静辰一副为难的样子，反而笑了，“你但说无妨。”
云静辰终究是个耿直的人，他听穆望舒的话后，便诚实道：“我觉得……宋盟主的行事作风，有失偏颇。”
穆望舒点头，“比如？”
云静辰眼睛往右看，抿了抿唇，道：“比如将三尸傀儡的载体从灵木换成凡人；又比如逍遥阁的仙凡二界通吃；还有奴役凡人为各大门派挖掘灵矿……现在盟主他又发檄文告知正道修士们魔物的存在，并且捕杀魔物能够有功德修为，各大门派已经开始遣弟子在中州猎杀魔物了。”
穆望舒淡淡地问：“可他这样做，获利的不是修真界吗？自从宋秉文上位后，加入仙盟的各门派所获得的资源比我在位时获得的要多得多吧？”
云静辰皱眉道：“是的，但……但我觉得这些都是不义之财。”
穆望舒讶异道：“哦？各门派为仙盟出力，仙盟给各门派资源进行反哺，这不是很合理吗？”
云静辰摇头，“不，不对。仙盟获得这些资源财宝的方式就是错误的！这些宝藏都是建立在凡人的痛苦之上而得到的，是修士们通过压迫、掠夺别人得到的。这和我自幼所读的圣贤书中的道理完全相反、背道而驰。我觉得这是错误的！”
穆望舒淡漠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向仙盟提出质疑呢？”
云静辰低头，“我……我不敢。所有提出质疑的修士们无一例外地以各种理由陨落了，时间一久，众人便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我一直修的是无情道，便刻意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万事发生都有其理，与我无关之事不需要去在乎。”
穆望舒点头，“况且你也是仙盟资源的受益者，不是吗？”
云静辰觉得面上羞红，“是。”
穆望舒叹气，“明哲保身，作壁上观……此乃人之常情。”
“我问你，倘若这个畸形世界能够被改变，你愿意支持吗？”穆望舒垂眸，无悲无喜地问云静辰。
淡淡的阳光穿余yan数过穆望舒的灵体，掺着雪的清风拂过小院。眼前的穆望舒看上去是那么的神圣，同时也带着一丝冰凉的悲伤。
他的表情就如高坐九天之上的神，冷漠无情，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贪瞋痴怨；又仿佛行走于人间的佛陀，悲悯世人的心酸苦难，带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决绝。
云静辰望着穆望舒，脑海里那些平日里被刻意压制住的回忆涌了上来。他御剑飞行时听到的身下凡人士兵互相不明不白地厮杀而发出的绝望嘶吼，城镇被大火焚烧时人们的凄厉哀嚎，亲眼见孩子被修士活活打死而悲啼不住却不得不继续干活的矿工，因为饥荒易子而食的难民们舔尽每一滴汤汁时发出的咂嘴声……
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么？
而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如此冷漠的怪物？
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做一个对人间苦难冷眼旁观、面对弱者不但不予帮助反而将他们敲骨吸髓的怪物吗？
云静辰流下了一滴眼泪。
他对穆望舒说：“倘若能够让这个世间的痛苦减少一些，我愿意为此付出生命。”
这是他良心醒悟后的忏悔与赎罪。
穆望舒闭上眼，沉默了一瞬，然后又睁开了眼睛。
他的褐色眼睛此刻带上了流转的光辉，穆望舒伸出手，对云静辰说道：“仙盟如今变成这样，也有我的责任。我会制止仙盟一错再错，拨乱反正，还世间一个清明。云静辰，你可愿意助我？”
云静辰眼光闪烁，他颤抖的向穆望舒伸出手，激动道：“我愿意！”
穆望舒微笑，他伸出食指抵在唇前，对云静辰道：“那请你将今日见过我与朱明之事放在心底，莫要与任何人提。”
云静辰点头，他发了一个心魔毒誓，保证不会泄露出凤朱明和穆望舒的身份与行踪。
“帝君，还有什么我能够帮您的？”发完誓后，云静辰主动问道。
穆望舒摇头，“不必了，倘若有，本座与朱明定会让你知晓的。”
云静辰乖巧地点头。
靠在院门上的凤朱明见二人差不多说完了，直起身来，抬起手拇指指向身后，懒散地说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穆望舒点头，他对云静辰温和道：“瑶光君，再会。”说完便飘到凤朱明身旁。
云静辰对凤朱明和穆望舒道：“帝君，明……凤公子！先前多有得罪，请见谅。您二人此去一行，望多加小心！祝君武运昌隆。”言毕，他对着二人深深鞠了一躬，后退两步便再不言语。
穆望舒微笑着点点头，消失在了凤朱明身边。而凤朱明则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凤朱明拉开院门，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出了天玄派，凤朱明想了想，化成了一只不起眼的红眼乌鸦，飞向南疆。
在赶路的过程中，凤朱明夸穆望舒道：“玛尔，真有你的，三言两语就把云静辰给哄得找不着南北，还为你发心魔誓。”
【嗐，这有什么的。那小子好忽悠得很。况且，我对他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的啊。】穆望舒对王子的夸夸也非常受用，【不用暴力，和平解决问题——沟通可是一门艺术~】
凤朱明红眼睛一眨一眨的，他虽然看不见穆望舒，但通过他得瑟的语气可以想象到那家伙昂着下巴的傲娇模样，心里柔软极了。
“嗯嗯嗯，艺术，艺术，玛尔最厉害了……”
别的乌鸦扑棱棱的一天都飞不出几里远，但王子牌乌鸦是日行千里，飞行速度极快，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南疆境内。
凤朱明落在一棵树的枝头上，甩了甩翅膀，问穆望舒：“玛尔，我们具体要去南疆的哪里啊？”
穆望舒回答道：【还记得三石城吗？我们就去那里。】
【而且我们要直奔三石城城中心，那里原是九黎族的圣殿所在处。】
*
作者有话要说：
帝君可会忽悠了~
第86章 九黎圣殿遗址
凤朱明红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乌鸦头歪到一边，梳了梳翅膀。
“行，我这就赶过去。”黑色乌鸦展开翅膀,瞬间从枝头消失,徒留干枯的树枝在空中摇摆，显得枝头孤零零的几片枯黄树叶更加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