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如果,你觉得我有点麻烦,你可以自己过的。”迟雪出口。
  终究要捅破这层纸,尽管他不提,可谁也能感觉到,这时空的错乱让人手足无措。
  “这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不用太顾及我。”
  不就是小说里的那些吗,一次重生机会,谁还会重蹈覆辙呢?迟雪非常明白,这些生疏,都源自不相符合的错差。
  尺言没有应答,车内寂静。
  “但是可以的话,我不想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你能不能,让我在一旁看。”她说。
  她只需要当个旁观者、摄像头,留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位置给她就好了。
  她想看尺言上大学,想看他怎么交朋友、工作,甚至看他结婚,看他以后。她想看一切,想补足郭雨生缺失的人生。
  尺言停下车。
  他没有喊小雪,也没有望向她。
  也许是他觉得这种叫法很奇怪,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
  “学长。”她喊一声。
  尺言的手在方向盘上顿一下。
  良久,他侧头,问:
  “你什么时候开学?我送你去吧。”
  迟雪一愣,微微张开嘴。尺言继续开车,迟雪知道他有些话想说,但最终没出口,抿上唇。
  迟雪一个人开始浮想联翩,她忽地鼓起勇气,对爸爸说:
  “我不想你送我去,我想我送你去。”
  “我们去那个湖边,好不好,我想再去仔细看一下,我要数水鸟。”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不就是他们在湖边谈心的时候吗?迟雪多么想,多么想在那里告诉他,现在全盘托出了,她仍怀念那时的纠结与眷恋。
  尺言默不作声地把车直接开到校园,在门口前停下,迟雪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过主路,走过树荫,走到后面的小径,就开始散步。
  迟雪多开心啊,她梦寐以求的时刻,来得如此轻易,又小心翼翼。
  “爸爸,”她喊,望着靓丽的风景,“我们去那边坐吧。”
  尺言的步子一顿,侧头,往她这边走来。
  迟雪去到湖边,找到那张凳子,坐下,留出半边位置给尺言。
  尺言坐到自己隔壁,耳畔感受到他的浅息,她内心雀跃,心里咚咚地跳,眼睛开始在湖上找涟漪和水鸟。
  白色的羽毛,羽毛……
  水鸟碰一下水面,涟漪扩散,慢慢淡下去。
  她忽地兴起,转头对尺言说:
  “我们该在这留下一些东西。”
  她拿起一支笔,想要在椅背刻下自己和父亲的印迹,她转身,刚用生涩的线条字写下半句话:“小雪和,”
  她突然愣住。
  椅子是红色的,不是棕色。
  她抬头,脑海霎时空白,想望向尺言,可她突然看不清父亲的脸了。
  “爸,”她喊,又瞬间后悔,改声喊:“学长,学长。”
  都怪她,全都怪她,迟雪太后悔了。自己,怎么会知道线条字?怎么会写?
  她垂着头,落泪,眼泪滴滴答答留到长椅上,她不敢再抬头了,耳边仍有尺言温和的气息。
  她太害怕,再一抬头,他就真的会消失了。
  “你又要走了。”她哭着喊。
  迟雪醒来,坐在床上。
  周围一阵寂静,半晌,她裹起外套,秋天来了,冷意从窗缝渗入,温度降得很快。
  她慢慢走到湖边,坐在红色的长椅上,秋叶落触到手指,她望着湖边。
  飞鸟回来过冬了,迟雪想给它们喂一点面包,但是最终没起身。
  她拿出一块黑森林,学校里什么都有得卖,她上下课,就能买到了。味道还算可以,但她不是很喜欢。
  只会买半块试一试,她有时候会很想吃,吃了两口,就放到旁边。
  太甜了,她不喜欢了。
  她放下,想继续数水鸟,麻雀叽叽喳喳,大胆得跳上椅子来,试图啄食。
  迟雪没办法,收回蛋糕,红椅的木板上多了几点深色,小麻雀跳落。风吹来,在湖面荡起涟漪,拉裹外套。
  她坐长椅,安静,一言不发。
  第99章 【番外】另一个世界
  一位客人走入咖啡厅, 对前台服务员温声:“您好,我要一杯冰美式。”
  身穿卡其色大衣的青年面目俊朗,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咖啡。水珠落到指缝上, 衬得更加修长。
  服务员忍不住多看他两眼,毕竟,对面像极了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人物。
  碰巧, 不是电视剧, 是电视台。
  “谢谢。”尺言点点头。
  他抿一口, 走出咖啡店, 太阳刺入他眼皮。他垂头,迈步。
  快三十岁,生活一如既往, 没有任何改变。
  没有组建家庭, 没有事业野心,同事见他悠闲这么几年,催促道:“你怎么还在原地踏步啊,连女孩子都不谈了。”
  时间到了, 他看一眼手表,加快脚步。
  在不远处, 摄像机和棚顶高架起, 一个熟悉的身影夹杂在其中, 有些亮眼得格格不入。
  他走过去, 刚收工的人员看到他, 连忙点头:“尺言老师好。”
  他回应:“你好。”
  而中间的身影, 还在摄像机里被摆弄, 忙得不可开交。
  那是自己的弟弟尺绫, 已成为小有名气的明星。他优越的外表, 再加上专业的营销,爆红并不难。
  他工作多年,在台里小有地位,手上握着不少资源,自弟弟十六岁开始,尺言就有将弟弟捧进圈内的打算,早就精细地谋划起来。
  有人说他在工作上毫无上进,有人看到他的手段,心如明镜,缄口不做声——他虽表面温和,但很有能力,且野心勃勃。
  听闻他年少时读书非常好,是清华北大的料,最后却去了一间普普通通的院校,又通过院校内推,进入普普通通的电视台。
  大家都不能理解,可现在回首,这看似是牺牲的一步,实际上收获良多。他的思绪紧密得天衣无缝,仿佛每一步都计算好,层层铺盖八年。
  看上去平平无奇,波澜不惊的尺言,亲手在低调和隐身中,捧出一个毫无特长,徒有外表的新星。而这个新星,恰恰是最敏感的人物。
  这份敏感涉及众多方面,遮起来,不行,推出去,可以。
  尺言只是为了,帮弟弟铺路。
  他的任务已经快完成。弟弟已进入公众视野,受到大量的关注,也拥有一定影响力。这不是尺绫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只能算过渡的一点星光,足够他稳握权,也有了保命依靠。
  那是一个最好的风口,站稳了,就够了。
  尺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远远望着,抿一口咖啡,冷意已经被消散,杯沿温和起来。
  终于,拖延的拍摄终于结束,一脸疲惫的弟弟来到他身边,坐下。
  两人很默契,但都互不说话,今日尺言约好和他吃饭,带他去新餐厅试一下。
  “走吧。”几分钟后,弟弟起身,主动说。
  尺言开车,弟弟在后排玩手机,两人在车里不怎么说话,但气氛仍旧轻松亲密。
  这是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尺绫并不外向,和多人社交后更是疲顿,哥哥特意留给他歇息的时间,令人感动不已。
  车到达餐厅,尺绫随便点了两个菜,又继续玩手机了。
  订的是包厢,但后面取消了,他们就坐在窗边,这里夜景漂亮。
  尺言望着暮色下的星星点点,路灯蜿蜒,璀璨夺目,像极了玛瑙碎块,漂亮得动人心魄。
  而弟弟,仍在忙碌地玩手机中,难得松一口气。
  “你别忘了考试。”尺言嘱咐他。
  学历对弟弟来说并不难,友人都安排好了,喜欢哪间就能指名哪间。但是,就算学历机会递到手边,在公众下,弟弟也得装个样子。尺绫看着手机点头,敷衍应答:“嗯嗯……”
  菜上来后,尺绫一如既往只夹蔬菜,尺言帮他切好肉,弟弟看一眼,哼唧:“我又不是不会。”
  尺绫的语气有点抱怨,但更多是日常的温和。
  “吃吧,还点了个甜品。”尺言递到他面前。
  尺绫没有抗拒,接过来,但没怎么下筷。
  尺言突然想起很多,想起从前的往事和日子,想起模糊的争吵、崩溃……弟弟几乎占据他生活的全部,他也从中,脱离不出来了。
  他道:“你得吃多点。”
  甜品上来,带着温热,尺绫拿起勺子,但没有下勺。
  他仍看着手机,“嗯,知道了。”
  这话非常矛盾,尺绫的所谓的明星生涯都是尺言亲自把控的,吃多点这句话在圈内可是大忌。弟弟虽然不必将这份工作看得太重,但也不能太过随意。
  尺绫吃两下,放筷子,看着手机里的信息起身。
  “不吃了?”
  “有事,不吃了。”
  尺言望他,他或许是长大了。
  有寂司已经壮大,友人操持着一切,弟弟也顺利按照计划,准备要登上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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