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朋友,你吃不吃糖呀?”
她弯弯腰,想拉近距离,却看到这个埋头的孩子,正在拿着笔,做着尺言抽屉里尘封多日的竞赛练习题。
“啊!”她轻声惊呼,捂住嘴巴。
这些题已经涉及到大学知识,换作他们这些尖子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话,做起来也非常吃力。
而眼前这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明明该上小学却厮混在哥哥身边的问题儿童,却一言不发地把答案都写上去了。
这等天赋无可比拟,很快全班人都知道了,他们都震惊得哑口无言。那副小小的沉默的身躯,里究竟装着多少知识,谁也不清楚。
尺言并不对弟弟的天赋感到意外,即便同学用极其夸张的语气,震惊地向他阐述一遍两遍三遍“这是神童!”他疲惫地抱起弟弟,准备放学回家。
“今天开不开心,”他们只听到尺言声音疲累,垂着眼问,“和哥哥姐姐们说了几句话呀?”
小尺绫没说话,在他怀中直立着腰,玩弄起尺言同学给他折的千纸鹤。
两人刚刚走远,同学们开始讨论起来,声音此起彼伏。
“天啊,你知道他在做什么题目,在做竞赛题!”
“不会又是一个少年班吧,直接插进我们学校了?”
“啊,我觉得不太可能,他弟弟好像有点问题,感觉像自闭症。”
“尺言也挺不容易的,这个时候了还要照顾弟弟,反正我看他是挺心力交瘁的。”
迟雪路过他们身旁,在无人注意中弯腰,捡起一张遗落的试卷。
同学们惊叹着这个长兄为父的代表,摇头叹气。他们又聊到这个孩子一节课能吃五六颗糖,能画一下午的三角形与四瓣花,表示出极大惊讶。
“他手里还经常摸着冰块,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迟雪将那份画满线条的试卷折起,安静地离开讨论人群。
自从两人缄默不语后,她就从参与者变成彻底的观察者,她总是将目光定格在尺言身上。尺言的一举一动,她都无比清晰。
冰块是从尺言给弟弟的。
她低头看着试卷,上面满是线条,可丝毫不见孩童的幼稚。
这个疲于照顾和学习的长兄,在发觉弟弟容易被冰块吸引注意力后,总会在抱起弟弟时,给他两三块小冰块解闷。
这个孩子很容易对一件物品感兴趣,那怕是蚂蚁,或者橡皮。
但迟雪看见,尺言在进门时是两手空空的。
迟雪不知道这是魔术,还是将冰块藏于袖口,故作惊喜。她拿起那两张被吹走的试卷,细细看上面的线条。
她见过,在父亲的箱子里,很厚一沓。
迟雪直觉,这些线条,就和他的身份证一样神秘。
第32章 寒假
临近寒假, 过年时分,学校很人性地给出十四天的长假。
迟雪已被内推保送,作为高三生其实早有名无分, 她去不去学校都可以,连那些写到笔尖起火的试卷,她一样能拿来折飞机。
反倒是林枫, 这十四天休息来之不易, 长达一个学期的忙碌后, 终于有机会从繁忙中解脱。
他再次一鸣惊人向迟雪提出:“小雪, 要不我们去旅游吧。”
迟雪听到,陡然愣住。
林枫道:“好不容易有假期,你也不急着学习了, 庆祝你被保送, 要不我们一起去旅个游?”
“我都看好了,西南吧,怎么样?”
他们学校又办了个自愿性质的西南游学,挺多人报名, 他们可以跟着过去。西南天气还行,冬天正好可以吃火锅, 人气热闹。林枫是这样想的。
迟雪不知该发表什么意见, 半晌, 才答应:“……好。”
林枫点点头, 进房间开始收拾起行李, 过两天就正式放假了, 他可以立马拎包走人。
迟雪则一心回到手头的事情, 她正对着笔记本电脑, 搜索着语言文字相关知识。她尝试找与那张纸上相似的符号或者语言, 试图研究出其中内容,久而久之,从各类语种研究到文字的起源、发展,从而慢慢推断。
目前她有头绪和方向,但没有线索,相当于盲人在公园里摸象。
迟雪再次拿出收集的试卷,她先是看到一张画满四瓣小花和三角形的试卷。
翻到第二张,鬼画符一样青涩的字迹,完全看不清内容,像极了三四岁小孩的随手乱画。她皱眉,眼前浮起久远的记忆,好像在哪里看过。
明明就是凌乱的线条,可是她没有读出放肆,每根线条与线条之间,都是压抑。她逐渐在毫无条理的线条里,似乎窥见一点美感与逻辑。
尺言究竟是什么家庭呢?这些又象征着什么呢?
还有那个警察,要拜托尺言的忙是什么?
她有空了,却一股脑投入这些事情。在林枫看来,女儿整日搜索各类论文,研究连他都不懂的专业知识,是在学习的道路上更深一层。
林枫规划好安排,准备随着学校前去,接着便自己带着女儿两个人游玩。他让女儿有空就看看哪里好玩,对什么感兴趣,都可以去。
迟雪本不在意,后来又顿顿,想到林枫的寄托,还是调出旅游攻略网站,抄了一份简单路线,根据时间修改。
她后面几日都没到学校去,在临行前一天,打电话去定好门票,酒店跟着学校不用自己出钱。
林枫临行,匆匆忙忙检查行李。
迟雪犹豫一下,还是把试卷夹紧在日记本里,带过去了。
林枫好不容易松一口气,迎来彻底的放松。在高铁上,他挨着座椅,看外面大片的风景,对迟雪感叹道:“我们好久没出来旅游了咧。”
女儿懂事,学习也勤奋,保送到不错的大学。林枫独自拉扯她十几年,迎来今日的安宁,已经心满意足。
迟雪点点头,手上拿着一本俄语入门:“嗯。”
面对女儿的勤奋好学,林枫没有多言,而是抱着背包,凑过头来看看:“这字母可真难认。”
“你也觉得难认吗?”迟雪停下看书,转头问林枫。
“连起来写就难认,表音文字的几乎都长一个样。”林枫当作闲聊,缓缓回忆道。
“我以前有个老师就是俄人,他的笔迹是一团糟。”
迟雪翻出自己的本子,拿出夹在里面的两张纸,递给林枫:“爸,你看看,能认出这是什么字吗?”
林枫看着这张试卷上乱七八糟的线条,不由得蹙蹙眉,认出是自己亲手编排的押题练习。
在铅字上,覆盖着好几缕曲线,延绵下去,又像花一样四处展开。林枫的眉头从蹙变成皱,认真思索。
“这不太像一维文字。”
迟雪赶紧追问:“那是二维文字吗?”
林枫沉吟:“也不太像。”
迟雪拿回那两张试卷,林枫没有追问来历,不过多纠结于这些女儿独自的事情。起身道:“我去买饭,小雪,你要吃面条还是饭?”
迟雪这才后知后觉到一份温情。她顿顿,“饭就好了。”
她刚才和林枫之间的交流,是她与郭雨生两人从未有过的。这更像是真正父女间该有的亲情模样,十分温馨动人。
迟雪不由自主地想到尺言,她与他之间,大概再也没机会弥补后世的遗憾。
“来,吃吧,要不要饮料?”
林枫很快就回来。
迟雪拆开三十块钱的鱼香肉丝饭,闻到一股香味,道:“不用了,喝水就行。”
女儿的乖巧令林枫安心,他在进食之后,很快小憩睡着,迟雪便继续看书。
她不禁想到自己若真研究出内容,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为了解答自己的疑惑。尺言始终是尺言,不是郭雨生,她只能实现自我的满足。
她翻出自己日记本,趁着林枫睡着,逐页逐页看起来。每一行字,都浓缩着她的情感,站在此刻回望,迟雪居然觉得过去的自己,如此幼稚。
死亡仅仅分开两人,在老天爷的眼里,不过是平常的生死,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她没必要把尺言神化,郭雨生也不是完人。而自己,只是时间里的一个巧合,穿梭与平凡之间的普通人。
列车在高空均匀行驶,俯视着无数的土地和房屋……底下的人、车、树,都在高处显得慢而小,把这数百里的旅程拖得漫长。他们在清早出发,终于下午艳阳时分,历经上万次呼吸后到达目的地。
车站很新,林枫把行李拖到门口,迟雪背着包。他们在门口遇到学校的旅行队,有几个同学向他们打招呼。
“老师好!”
迟雪认出那是高一的同学,现在高二,林枫曾教过他们。
林枫推着行李,打一辆车,提前到达定好的酒店。在路上,看着片土地与众不同的风土人情,他感叹:“真有意思啊。”
学校统一定的是双人房,林枫在来之前似乎没考虑到住宿问题,直到解开行李时,才发觉不大对劲。迟雪并不排斥两人一间房,也没提出异议,一切顺其自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