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交给我吧,很快就好。”
  沈折露的确不会搭帐篷,只好坐在一旁等待。宿枭手脚麻利地迅速搭建好帐篷,又在周边喷洒驱虫水,将两顶睡袋扔进帐篷内部,动作迅速地做好一切前期准备工作,顺势蹲回到沈折露的脚边。
  “折露,折露——”
  宿枭的脸上现在写满了“夸我”这两个字,那身后无形的尾巴已经开始大力摇摆,沈折露似乎能看到他把尾巴甩出残影。
  他抬手,碰上宿枭的头发,摸了两下,笑眯眯道:“好厉害呀,宿枭。”宿枭仍不满足,抓住沈折露的手来回蹭了蹭,又将自己的脸硬贴进沈折露的掌心。
  “折露。”宿枭弯起眼,露出很灿烂的神色。
  “嗯,怎么了?”他柔声问。
  宿枭用力地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想叫叫你。”话题转得很快,突然跳到待会儿要吃什么这件事情上。
  沈折露拍拍宿枭的脸,示意他先松手,随即起身到车的后备箱里仔细搜寻了一下里面有什么吃的。节目组果然安排了烧烤,好几大袋的烤串以及调味品被整齐地摆放在角落里。
  他赶紧同宿枭一起把车上的食材先搬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他们这两天全部的食物。
  节目组没有准备任何厨具,沈折露想了下,在露营基地里找到这边的负责人租赁了烤炉和平底煎锅,还有煤炭。宿枭在旁边支起烤炉,烧热的煤炭散出烟味直直地飘向沈折露,他赶紧把身子一歪躲开烟雾的袭击。
  在户外烧烤,沈折露也是第一次。
  守在小炉子边,他往那些肉串上刷油,将烤串摆上架子,时时翻动两下。宿枭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自告奋勇道:“我来我来。”沈折露对于宿枭的厨艺实在不太相信,毕竟打坏鸡蛋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他疑心自己把这些串交出去以后,会收获一堆黑炭。
  “没事,这个还是我来吧。”
  宿枭立刻道:“折露,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我,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我了。”
  是、是吗?沈折露见他坚持,于是就将烧烤的重任交接到宿枭的手中。
  他打算趁这个时间做两杯喝的,恰好这次节目组帮忙准备了很多种类的饮料和水果。翻出之前收藏的夏日饮品特调的页面,又去问露营基地的老板买了大桶的冰块。
  搬出小案板,认真将橙子切片、西瓜切块……陆陆续续往装满冰块的水壶里放入七八种水果后,倒入泡好的茉莉花茶,挤入小泵糖浆混合均匀。
  他刚打算拿着泡好的特调饮品过去看看宿枭的情况,就闻到一阵挺香的味道。
  循着味道走过去,发现宿枭烤串的姿势还真是有模有样。他预想之中的情况并未出现,刚走过去就被宿枭投喂了一块放凉以后的烤肉。
  “怎么样?”宿枭满是期待地望向他。
  沈折露认真感受了一下那块肉,随即冲宿枭竖起大拇指。
  他的鼓励式教育果然大大增强了宿枭的自信心,宿枭放出豪言,要在这里扎根,做一天的烤串哥。他笑着将饮料递过去,“好的。”宿枭接过饮料大喝一口,更加卖力地开始烤串。
  沈折露把烤好的东西先分了一部分出来拿给工作人员,人群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感谢声。
  两人忙忙碌碌,吃吃停停。
  吃饱喝足以后,又将餐具、厨具收拾干净摆到一边,等待明天继续使用。
  他们面向太阳的方向坐下,感受这一刻的平静与安宁。
  太阳即将落山,这是他们共同看过的第二个夕阳。远处云雾缭绕,山脉逐渐变成水墨画中一团漆黑的墨点,只剩蜿蜒的线条留在天空这张巨大的画卷之上。金光闪烁的时刻,沈折露眯起眼睛。
  太阳彻底落进山崖,剩下浓郁的蓝。
  他比划出手势,将山对面的景色框进自己的眼睛里。
  天色渐渐变暗,蓝汪汪的天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黑。团团黑墨里流淌出碎金的光,是星星,星星围绕、盘旋在满月的周身,盈盈地闪动。
  沈折露高昂起头,忍不住举起手机,留下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折露,原来你喜欢拍照啊。”
  沈折露抿嘴,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嗯,之前还想过还想过,以后要当导演呢。”
  当初他报考学校的第一志愿就是编导专业,但因为他是纯文化生报传媒大学,大部分专业都会有艺术成绩的要求,最后他并没有去成自己梦寐以求的编导专业。
  所有剪辑、摄影的知识都是他自己通过课余时间自学出来的。
  宿枭对此很感兴趣,“小露,那我能请你给我拍mv吗?”
  “那宿老板,打算给我开多少钱的工资呢?”沈折露偏过头调皮地朝宿枭眨了一下眼睛,“我的收费,可是很贵的噢。”
  宿枭立刻打了个响指,“钱,管够。”
  沈折露憋不住笑,真不知道宿枭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所以,你愿意吗?”
  星河在他们的头顶飘荡,沈折露乍一听,宿枭好像在说结婚誓言。天上的星星跟着他一同眨眼,他笑着点头,说:“好啊,我愿意。”
  第44章 观星谈心
  沈折露扶住望远镜,仔细观察所能见到的每一颗星星的形状。宇宙浩瀚无边,群星璀璨,当人类抬头仰望天空时,总是轻易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他放慢呼吸的频率,转动望远镜的镜头。
  “宿枭,你快过来看这个。”他稳固住镜头,向手持望远镜的宿枭招手。
  宿枭同他交换了位置,一边看一边感慨:“真漂亮啊。”
  “是啊,真漂亮。”可惜在城市中心已经无法看到如此漂亮而灿烂的景象,沈折露将手背在身后,努力地踮起脚,伸长手臂,仿佛这样就能依靠这山峰的高度去触碰天空的边角。
  宿枭靠近他的身边,问他在想什么。
  他粲然一笑,“在想,死去的人要是真能变成星星就好了。”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并不理解死亡的概念,只知道自从他出生起身边便少了一个人。
  父亲撤掉了家里所有跟母亲相关的东西,不曾给他留下一丝念想。可每个孩子都需要妈妈,于是他开始寻找妈妈。年仅三四岁的小孩在家里翻通讯录,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哪里写着跟妈妈相关线索。
  终于,他在通讯录的角落里,找到外祖母的电话。他只在幼儿园里听别的小朋友说过,在老师教他们唱的儿歌里听到过,妈妈的妈妈叫外婆,于是他记住了,这也是妈妈。
  他不敢在家里打电话,怕被父亲发现端倪,所以他偷偷地记下了这个号码。小孩子总是容易忘事,来来回回记了好多次他才真正把这个电话号码背下来。
  在上幼儿园的时候,他鼓足勇气向老师寻求手机。
  老师问他想要做什么。
  他迟疑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想给外婆打电话。”这应该也算是给妈妈打过电话了吧?那会儿老师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误以为他是想家里的老人,很爽快地将手机递给他。
  赶忙道谢以后,他捧着手机走到角落里,认认真真地输入号码,拨通电话。他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第一次的时候电话没有接通。他咬着牙打了第二次、第三次……嘟嘟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说出他听不懂的语句。
  他疑心自己可能再也打不通这个电话了。
  扭头看向不远处仍然在冲他微笑的老师,他一边在心里道歉,一边决定要试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电话听筒那端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喂,是谁啊?”
  哪怕只隔着手机,电流将她的声音磨得模糊不清,沈折露依然兴奋不已,“我叫沈折露,你好,外婆。”他将最后两个字放得很轻,因为他不知道外婆究竟认不认识自己。
  电话那头骤然无声,他有些慌张,是不是自己突然打电话过去,打扰到外婆了?他刚要道歉,就听到外婆喊他的名字,“小露,小露真的是你吗?小露。”
  “是我,外婆。”他默默擦掉溢出眼眶的泪水,轻声道。
  对面的人好像也在哭,举着手机断断续续地对他说:“那小露,现在在做什么呢??”
  很少有人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沈折露举着手机蹲下来,认认真真地告诉外婆:“我在幼儿园上课,跟老师借的手机给您打电话。”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压不住的哭声,老人大概在擦拭眼泪,随后另外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响起:“哎小露啊,我是外公!”
  沈折露有礼貌应道:“外公好,我是小露。”
  老人一连应了三个“好”字,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只能抱着手机问他,吃得好吗,睡得好吗,现在生活得好吗。沈折露乖乖地回答每一个问题,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隐瞒了部分事实,直觉告诉他,也许不能告诉老人自己生活得并不开心。
  他不断摩挲手机外壳,憋了一肚子的话,最后只剩下一句:“妈妈在那里吗?我也想要跟妈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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