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3章 人生如戏,但戏是一坨(修
  最近几天夏燃窝在一个仙侠剧的剧组里,每天吊着威亚在绿幕前飞来飞去。
  剧组的布景倒是下了血本,中央那座巍峨的“仙山”是用最好的泡沫塑料和实木搭建的,表面精心喷涂了仿真的岩石肌理,连青苔的位置都经过美术指导亲自把关。
  山巅那座雕梁画栋的宫殿,檐角挂着铜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此刻夏燃就站在宫殿的汉白玉高台上,一袭白衣被鼓风机吹得猎猎作响。
  他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在巨大的宫殿映衬下,他的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
  “阿泽,此行凶险,你……执意要去?”夏燃的声音轻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不舍,仿佛眼前的“少年”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
  这是夏燃拍戏的第六年,一些眼神和姿态对他来说,已经变得像喝水一样简单。
  但和他对戏的“少年”显然还没找到状态,尽管化妆师用阴影精心修饰了他眼角的细纹。可那双眼睛里既没有少年人的锐气,也看不出对师兄的眷恋,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师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你庇护的孩子了。再说了,山下便有外门弟子接应,你不必担忧。”饰演“少年”的邵源机械地念着台词。
  这番话本是要展现一个肆意张扬的少年郎,只可惜从眼前人的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异常生硬,仿佛只是在背诵台词。
  夏燃在心里冷笑,心说这剧也是可以提前宣告完蛋了。
  但他还是迅速调整呼吸,准备接着往下演。他有职业操守,不管别人如何,自己那部分戏他一向力求做到最好。
  当然现在还有了另一个原因——他人善,不想让这一锅饭里都是老鼠屎。
  “咔——”
  突然,一声尖锐的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夏燃身体微微一松,转头看去,监视器后面那张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刚才那惊雷般的吼声正是导演从场地外砸过来的。
  整个片场瞬间鸦雀无声,连鼓风机都识相地闭上了嘴。
  “休息十分钟!”导演把剧本摔在折叠椅上,“都给我好好调整状态!”
  场记缩着脖子溜去倒水,灯光师假装调试设备,所有人都躲着导演的怒火。
  夏燃慢悠悠地踱到休息区,从助理刘思渝手里接过水杯,余光瞥见那位“少年”正被三个助理围着补妆,嘴里还嘟囔着“这导演要求也太高了”。
  可有人忙着躲祸,有人却急着找存在感。
  “好好看好好学,”不远处一位自诩戏骨的中年演员掸了掸戏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身边的小演员说道:“镜头前对手戏一搭,谁是真金谁是黄铜,立马现原形。”
  他故意提高音量,浑浊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夏燃,“你可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可别被某些野路子给比下去了。”
  片场空气瞬间凝固。众人纷纷低头假装忙碌,既不敢附和也不敢反驳。
  在这行混饭吃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这话里的刀光剑影?谁能不知道这说得是谁?
  可碍于这说话人的前辈身份,众人也只能装作耳背。
  夏燃是个半路出家的非科班演员,也是个最平平无奇的beta。他既不会讨好前辈,也不遵守那些潜规则,偏生演技还吊打一众“专业演员”。
  可在这个论资排辈的圈子里,他这样的人,活该被排挤。
  那位“前辈”见无人应和,竟变本加厉地提高音量:“要我说啊,现在某些演员戏演得不怎么样,脾气倒是不小。准时准点地来了往那一坐,就等着开拍就完事儿了,真是没点儿教养。”
  他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夏燃,就差报身份证号了。
  夏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他不该准时准点来片场拍戏,他他妈该凌晨三点起床给他上香!
  一群傻*玩意儿!
  这种人夏燃见多了,就跟那动物园里虚张声势快死的老猴子一样,除了龇牙咧嘴地显摆自己那点可怜的资历,屁本事没有。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心想这老东西要是把天天观察自己几点到片场的功夫用在演戏上,也不至于科班出身二十年还是个老配角。
  夏燃默不作声,准备无视这场闹剧。
  毕竟今天他的戏份还没结束,他并不想无端生事。
  这种场合能说出这种话,基本就和屎壳郎拱屎差不多。首先他不承认自己是屎,那其他人是不是人他可不管。
  邵源补完妆,突然从夏燃身边擦肩而过,鼻腔里挤出一声夸张的冷哼,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年轻猴子。
  哦,夏燃扬眉看了他一眼,原来拱的是他呀!
  先不谈邵源的演技如何,就他以不同寻常的高龄饰演夏燃的师弟这一点,夏燃就觉得他已经是个人才了。
  更别说他在片场一条又一条的ng,耽误了夏燃近一天的时间,夏燃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不满上了。
  气上加气,于是夏燃把对老猴子的气也算在了小猴子,不他顶多算个中猴子,把气都算在他身上。
  夏燃故意拖长声调:“哟——”
  等邵源条件反射地转头,一句轻飘飘的“傻*”正好飘进他耳朵。
  周围几个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凉气。
  刘思渝手里的剧本“啪”地掉在地上,她真想跳起来捂她这个倒霉艺人的嘴!
  啊——人为什么要张嘴!夏燃为什么要张嘴啊!
  那边邵源先是明显一愣,继而震惊地瞪大双眼,最后眼带不可思议,整张脸涨成猪肝色。
  他攥紧拳头往前冲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刹车,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瞪了夏燃一眼,转身时差点被自己的戏服绊倒。
  他那小助理慌慌张张地追上去,又是提衣服,又是打伞,甚至还抽空给夏燃90度弯腰道了个歉。
  那满面愁容,那九十度的幅度,妥妥打工人地狱模式。
  夏燃没继续嘲讽,甚至微微侧了侧身,不是很想让那助理正对着他鞠躬。
  他不乐意奉承别人,也不想平白受别人奉承,但可悲的是,钻进钱眼里的他却进了个最是会阿谀奉承的圈子。
  哎。
  夏燃伸手接过刘思渝递来的另一个水杯,沉默地避开唇瓣,仰头往喉咙里又灌了一些。
  为了贴合剧中那个体弱多病的大师兄,他从清晨化妆开始就刻意控制饮水,硬生生把原本清亮的嗓音熬得沙哑低沉。
  但现在谁还管那么多,这部戏简直是一脸扑街样儿。
  夏燃内心真是幸好,当初陆熙问他接这部戏意见的时候,他觉得最近有点累,所以只接了这么个客串的角色,演两集就死,而不是拿什么三四番的重要剧本。
  一旁的刘思渝盯着夏燃,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的纠结。
  夏燃头也不抬,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杯壁:“憋着不难受?有话就说。”
  刘思渝的表情立刻切换成“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模式,压低声音道:“燃哥,其他人也就算了,邵源你最好还是少惹吧,听说他背后有人,来头还不小呢。”
  “哦?”夏燃漫不经心地应和。
  “我认真的!”刘思渝急得直跺脚,要不是年终奖还指望着夏燃,她才懒得操这份心,“你知道他靠山是谁吗就这么不当回事?”
  夏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谁啊?说来听听。”
  刘思渝神经兮兮地环顾四周,凑到他耳边:“尚家,就是盈泰金融背后那个尚家!”
  见夏燃还没什么反应,刘思渝急得直搓手:“燃哥你该不会真不知道吧?盈泰金融啊!”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盈泰金融掌控着联邦三分之一的金融命脉,从军火贸易到民生基建,几乎没有他们不插手的产业。尚家老爷子曾经在议会坐镇几十年,连现任总统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老师。”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压得更低:“尤其是几年前尚家换了掌权人后,手段更加狠辣。去年西区那个连环杀人案,受害者家属闹得沸沸扬扬,尚家一句话就压下来了。听说他们在特别行动处、检察院都安插了自己人......”
  夏燃突然沉默,目光失焦地盯着杯沿凝结的水珠,握着杯子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天呐!你真不知道!”刘思渝夸张地捂住嘴,一副你真是要完蛋了的样子。
  “反正我说了你应该就明白了。邵源这几年s+的项目一个接一个,圈内比他名气大的,奖项多的,年轻的,好看的,哪家也撕不过他。早就有传言说他是尚家那位的心头好......”
  “他眼神没那么差。”夏燃突然出声,语气轻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什么?”刘思渝愣住了。
  夏燃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别把所有有钱人都当成暴发户好吗?就算是包养情人,人家不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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