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侦探 第156节

  她根本没法有办法入睡,只能提起马灯,如那些小画册所绘制的那样行走在伤员中,粗陋但设备齐全的战地医院远胜以往,毕竟有着女王陛下的支持以及各方社会人士的慷慨解囊,尤其是那些尊贵的贵女们,她们没有那个勇气和魄力随着南丁格尔女士到战场上来,但她们在捐钱捐物上可丝毫没有手软。
  有了她们的捐助,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帐篷、药物、水和食物之类的补给都没有匮乏之忧,士兵们死亡的比例也在进一步降低,这是桩好事吗?当然是桩好事……
  可我方的低伤亡率并不代表这场战争不会造成伤害,南丁格尔女士刚安抚好了一个满脸泪痕的士兵,又听到了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惊恐叫声,她急忙往那个方向奔去,路上又被另几个士兵拉住了手,他们含糊地叫着,把她错认为圣母或者是某个女性圣人,他们跪在南丁格尔女士脚下,祈求原谅和宽恕。
  南丁格尔女士好不容易让他们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跑到出事的地方,才发现是一些精神错乱的士兵,他们胡言乱语,又或是大哭大叫,甚至出现了自残的行为,他们把脑袋往墙上撞,用刀割自己,把手放在蜡烛上,甚至于将枪口对准了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南丁格尔女士就不得不拿出此时最有效的药物,也就是鸦片酊,她已经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为了让那些士兵安静下来,她还有其他医护人员不得不这么做。
  直到这场战争,她才知道恐慌是有传染性的。它会像涟漪一样,一阵一阵的向外扩散。如果不能尽快的将陷入疯狂的士兵安抚下去,紧接着整座战地医院都会回荡着叫人毛骨悚然的哭嚎声以及洒满淋漓斑驳的鲜血。
  而这些景象的产生是因为英国人拿出的一种新式武器。
  最初的时候,对于这场战争英国并没有多少必胜的把握,反对与俄罗斯开战的人也不少,毕竟在此之前,俄罗斯与英国之间的经济往来相当频繁。如果不是俄罗斯有意占据黑海,直接威胁到英国与印度之间的贸易航道,这场战争可能根本就不会爆发。
  当然这时候说这些毫无用处,最初的时候,俄罗斯在海战上占据上风——与他对战的是早就大而无当的奥斯曼土耳其,俄罗斯在海上取得了非常辉煌的成果,打的土耳其人丢盔弃甲,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但在陆地上,他们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土耳其人居然在英法联军到来之前坚守了两个多月,这无疑重挫了俄罗斯人的士气。
  俄罗斯人虽然也抓住了蒸汽大革命的尾巴,但他一直被欧洲人鄙视和戒备,被视作白皮肤的鞑靼人,卧榻之侧的野蛮人,一个长期存在的敌人,没有国家愿意与他们互通有无,在欧洲与英国升腾起数之不尽的蒸汽黑烟时,俄罗斯国内依然以农奴作为经济与军事力量的核心与支柱,落后的制度,注定了他们没有办法如期望的那样迅速发展。
  在海上,他们的舰队根本无法与英国那些由蒸汽机驱动的铁甲舰相比只稍一接触俄罗斯的海军将领就立即察觉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对抗这些强大的舰队,他立即下令弃船,俄罗斯的舰船被他沉入海底变作人为的礁石,来阻挡联军的舰队靠岸,他们只用岸上的炮台来作为仅有的防御手段。
  而在陆地上,俄罗斯的陆军从来就是他们的沙皇最为骄傲的杀手锏,他们的士兵全都是从农奴之中招募来的,这些农奴缺乏见识,也没接受过教育,只懂得听老爷和教士们的话,就像是一只只未曾开化的牛马那样温顺听话,因为愚昧无知,他们甚至不懂得反抗,就算是面对死亡也是如此。
  这种士兵在老旧的“线列战术”中,当然可以占据优势。毕竟那种排成整齐队列,然后在战场上面对面的前进,最后在军官的命令下射击的战斗方式无疑要看各方士兵们的胆量,越是勇敢无畏,获胜的可能性就越大。但人的胆量再大,也无法让脆弱的血肉之躯能够坚硬到对抗子弹,俄罗斯人的老旧滑膛枪完全比不上最新的步枪,英国人的步枪可以射出两千英尺,也就是滑膛枪的三倍,英国人可以远在俄罗斯人攻击到他们之前杀死他们。
  俄罗斯的士兵们或许确实勇猛无畏,但就算是最愚笨的傻子,在发现只有自己人在不断地倒下,而敌人却毫发无伤的时候也是会崩溃的。
  如果说只有这些还不至于成为双方士兵的噩梦的话,女王陛下还做出了一个叫人瞠目结舌,甚至觉得难以接受的决定,那就是启用蒸汽枪。
  我们之前提到过蒸汽枪,圣博德修道院里用了这种枪械来保护圣物,而另外几座获得了王室特许的修道院和教堂也有蒸汽枪,或许是因为一开始这种造价不菲的枪械就只被用在了对抗恶魔和精怪上,没人想到可以把它们搬运到战场上。
  但因为有了蒸汽驱动的机车,轮船,沉重的锅炉以及相配套的机械,如何快速地搬运到战场上已经不再是一件难事,就连繁琐的组装与试行也可以在几天内完成。
  最初的时候,一些人还以为它们是火炮——火炮当然也是令人恐惧的。当人们还在用实心炮弹的时候,那些沉甸甸的石弹和铁球就能够裹挟着巨大的动能,连续击穿好几个人的躯体。可以说。一碰到它们,人类的身体就立即变成了柔软的布丁、果冻,那些平时起来看起来十分坚韧的皮肤,坚硬的骨头像是不存在似的,一下子就能在人群中撕出一个好大的口子。
  而那些填充了火药的炮弹所能发挥的杀伤力就更大了,一击之下,沙土就会伴随着人类的断肢残臂飞上半空,伤害面积从实心炮弹的一条线,立刻变成了一个圈。
  蒸汽枪则几乎是以上两者的综合,它能够击穿三尺厚的土墙,也能够击穿一尺见方的石砖,而脆弱的人体碰上它更是犹如一张纸,一片云雾,在弥漫的白色蒸汽中射击手甚至不需要去瞄准,它扫平的是一整个区域。
  而相比起火炮,蒸汽枪的杀伤力来自于蒸汽,而产生蒸汽只需要煤炭和水,它力量强大,消耗又小,除了过于残虐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被子弹杀死的人类的躯体基本上是完整的,被火炮炸飞,至少还能看得出你曾经是个人类,而被蒸汽枪击中,人们只能从墙面或地面上的某些东西来确定这里曾经有个人。
  一处被蒸汽枪集中扫射过的地堡,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那里空荡荡的,像是地堡以及地堡里的七八个人根本就没存在过似的。
  第506章 意料外的客人(5)
  地上的事情并不能影响到地下。
  在伦敦塔最深的地下,巴贝奇和他的数百名奴隶一起勤勤恳恳,时刻不敢懈怠地维持着”诺查丹马斯”的运转,同时还在为女王陛下所交付的任务尽心竭力,废寝忘食。
  他并不知道女王陛下事实上已经有了比之前的任何一种传讯手段更好的通讯工具。
  女王并没有派人来通知他,或许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也并不认为他知晓与否会对今后的这个世界产生什么影响?事实上,有时候巴贝奇也很清楚,当他被带到国王陛下面前,又为他创造了”诺查丹马斯”这个奇迹,他就注定没有办法再离开伦敦塔了。
  他兴奋过,也骄傲过。偶尔他坐在整个厂房的最顶端,俯瞰底下密密麻麻的齿轮、滑杆、轴承,升腾的蒸汽,灼热的铁轨时都会变得恍惚,只觉得这只是一场幻梦,等他醒来睁开眼睛,他还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数学家,他和他的家庭就像是千万个芸芸大众一样,不值一提,也兴不起什么风波。
  没人听说过他的名字,他也没有任何权势,更没有人来赞美和投资他。
  他被机器运作时的轰隆声惊醒,而后又开始羡慕起那个依然无忧无虑的自己。没错,女王陛下给了他毋庸置疑的国士待遇,他的后代可以成为一个贵族,一位院士,即便那个愚笨的孩子做不出一点成绩,也不用担心会从现有的阶级掉落。
  他相信女王陛下的话,但他终究是个普通人。他也会感到痛苦,尤其是他的将来如此漫长,一眼看不到头,却又清晰可辨——他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工作,看情报,做卡片,读卡片,收卡片……他和他的那些奴隶有区别吗?没区别。
  当女王有意将优化蒸汽传导系统的任务交给他时,他是欣喜若狂的,他已经厌倦了重复的工作,他都觉得自己都快成为那些黄铜零件中的一个了。但他接过了这项任务,才发现,“不同的行当犹如间隔着一座山脉”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他逼不得已剽窃了他人的创意,沿用了前几位发明家的思路,能做到的也就是在现有的传讯基础上进行改良而已。
  他设法加强蒸汽压力,让活塞与管道之间更紧密,他也有考虑过是否能够通过改变小球的直径或者是管道的宽窄来加快喷射的速度,也去参考过管风琴的图纸,希望能够通过小球撞击机关的频率与力度来传达更多的讯息,他甚至有想过采用古罗马引水桥的方式,将管道一段抬高,好让小球能够滚出更长的距离,但后来发现这些都是一些花里胡哨的无用功。
  女王要将这些东西用在战场上,即便不用在战场上,只是用在民间,这样数量的铜铁暴露在旷野之中,也会遭到劫掠和偷窃。他的设想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完全不可行,何况即便完全按照他的设想,传讯距离依然过不了十英里,还容易出错。
  一次次的打击让巴贝奇怀疑自己真的是那个创造出差分机的人吗?
  会不会真正的巴贝奇已经死了,坐在这里发愁的只是一个卑劣的冒名顶替者?
  又是一天过去了,巴贝奇看着今天送来的“养料”,也就是他们要喂给”诺查丹马斯”的情报。这些林林总总的讯息全部汇集在一起,而后交给”诺查丹马斯”,这台庞大的差分机就像是一头巨大的野兽撕咬和消化这些食物,将每个单词都咀嚼的粉碎,而后化作自己的养分储存在那密密叠叠的仓库里。
  与人们想象的不同,”诺查丹马斯”并不是只有女王来寻求答案的时候才会运作。事实上,它一直在运作,只是这种运作更类似于人类在呼吸,吃饭,这种运作非常平稳,非常和缓,可以说已经有很多答案被它储备在最重要的位置,只等着必须的时候拿出来再次进行剖析和解读。
  它是不知疲倦的。巴贝奇在最后一次巡视的时候,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它的入口处,那里只是一长条毫不起眼的缝隙,就像是一个邮筒的口,而解密卡片也只有半张信纸大小——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知道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引发警报,引来女王陛下的怒火,更有可能祸及他的亲人和朋友。
  但他还是那么做了,他写了一张卡片,然后将卡片塞入了”诺查丹马斯”的入口,而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并没有直接询问是否有进一步改良蒸汽传讯的方法,而是写了——现在最好的传讯方式是哪种?
  机器开始运作起来,动静比平时要更大一些。巴贝奇惊慌的看了看周围,发现身边的工人已经陷入了疲惫与混沌的状态,根本没有发现”诺查丹马斯”的异常,毕竟他们并不被允许掌握太多知识。那几个给”诺查丹马斯”写卡片,递卡片的家伙对这份工作也是意兴阑珊,麻木不仁,并没有多少追根究底的心思。
  他匆匆的赶去了给出答案的那一端,只希望这个答案不要比即将到来的战争更难以预测。事实上,结果来的比他的还要快,他才赶到那里,从出口就传出了一张卡片,他拿在手里几乎无需进行解读,就看到了答案。
  “电报机。”
  巴贝奇感到了一阵头昏目眩,他丝毫不怀疑”诺查丹马斯”的话,这台机器已经无数次的向他们证明了它有多么可靠和可信。也就是说,在某个他不知道——或许女王陛下也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人研发出了比蒸汽传讯更先进的通讯方式了吗?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这个动作在他进入伦敦塔后就很少做了,在好几百尺的地下,时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现在正是凌晨三点钟,他没有看得太清楚,就匆忙将怀表塞进了口袋。在地底有一个很不好的地方,就是很难掌握得住自己的作息规律,维护”诺查丹马斯”的工人们几乎都是以工作时间来做标准,确定自己是该休息,玩乐还是工作的。
  事实上,巴贝奇心知肚明,有很多工人在连续待了几年后都不约而同的得了病,这种病会让他们分辨不出时间,地点,他们会胡言乱语,甚至会攻击别人。一旦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就会被送出去,之后就再也听不见一丝有关于他们的讯息。
  他知道这些人恐怕是凶多吉少,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剩余价值根本不值得专门建造一座疗养院,但他也会用这些工人已经获得了足以让他的家庭安枕无忧的丰厚报酬来安慰自己,他努力不去想,如果自己也到了这么一个时候,女王陛下还能对他有多少怜悯之心。
  不过此时,他已经彻底顾不得这些了,他用颤抖的手重新写了几张卡片,迅速地输入给”诺查丹马斯”。这几个问题分别是:是谁发明的,采用了什么方式,已经有结果了吗?这个结果是否已经被提交给了女王陛下,或者是其他人?
  “诺查丹马斯”这次回复的也很快。它给出了几个名字,其中有一两个名字就算是被囚禁了很多年的巴贝奇也也不觉得陌生,他的心进一步地往下沉,然后他又看到了这个发明确实已经被提交给了女王陛下,他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女王陛下不再派人来催促了,她已有了最好的,当然就不会再关心一个次品。
  他不甘心的拿起答题卡片,想要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发明,对方究竟用了一些什么样的思路和手段。如果这个发明者曾经用过“差分机”——这完全有可能,他们要靠着这个来做计算,他或许能够从中一窥究竟,但他没有看到,难道那些人都是用手算的吗?另外他也看到一个陌生的单词,那就是电。
  那种哗众取宠的小玩意儿他很少关注,必须承认他,在创造蒸汽传讯系统的时候,他曾经利用过一位电子学家对静电传讯的思路,但这只是科学家之间的相互借鉴,他并不认为这是一桩不道德的事情,而对方也确实没能研究出什么可用的结果。
  在沉思了片刻后,他又重新站起来,将一个问题输入给”诺查丹马斯”——电是什么。
  几分钟后,他拿到了答案,这个答案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还以为“诺查丹马斯”坏了。
  那张卡片上写着:一个可证的毁灭者。
  第507章 电报机
  幸而这种情绪基本上只弥漫在底层的士兵中,发号施令的军官,以及他们的顶头上司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承受的负担。让他们来说,这种新式武器固然可怕,但哪种新式武器不是可怕的呢?当人类第一次使用火炮轰击城墙和人群的时候,那种血肉模糊的景象也同样叫人浑身发寒毛骨悚然。
  他们的想法也不全都是错误的。士兵们与其说是见到了恐怖的景象,倒不如说是难以接受这种威力过于强大的新武器,它完全超出了他们以往的认知范畴。事实上,也有人在抱怨女王陛下何必要将这种对抗另一个世界的武器拿出来呢,就算是没有蒸汽枪,新式步枪的优势也足以压倒那些鞑靼人。
  不过也有人说,如果这样能够减少士兵们的伤亡,提前结束战争的话也很不错。
  这场战争并不如人们所预期的那样,持续的三年或者更久,而是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就结束了。对于一场裹挟了数个国家的大战来说,不可谓不是一种奇迹,只能说俄罗斯的沙皇是一个相当识时务的人,对其他国家而言结果也不坏,每个国家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英国可能是这场牌桌上的最大赢家。虽然自诩绅士实际上还是一群暴徒的英国人骨子里还是那副强盗的做派,就如同曾经的伊丽莎白一世,维多利亚女王主持下的战争得到了一场大胜,有力地奠定了她在军队与政府中的权威,可以说,如果现在她的母亲肯特公爵夫人和她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想要蠢蠢欲动的话,第一时间就会受到人们的阻扰。
  那些大臣和将军所担忧的也不过是担忧女王陛下会屈从于一个女儿和妻子的天性,而将权力交付给外国人,他们可不相信肯特公爵夫人与阿尔伯特亲王会真心为英国考虑,这个国家很快会因为这两个外人争夺权利的种种行为而变得混乱而衰败,这将会导致正在上升期的大不列颠重新迅速坠落。
  但这种忧心在女王陛下毅然暗中处决了自己的丈夫,囚禁了自己的母亲后悄然消失,克里米亚战争的大胜又让国家和女王的荣耀达到了一个顶峰。
  英国人们为这场战争的胜利举行了日以继夜的盛大庆典。他们的士兵可以回家了,购买了战争债券的人都发了一笔财。而以东印度公司为首的商人们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航道会被截断,他们的贸易依然可以进行下去,日进斗金,财源滚滚。
  只除了一些人——这里不是说俄罗斯的大使们。
  科德林顿爵士在前去肯辛顿宫觐见女王陛下恶时候,见到了几张不那么熟悉的面孔。他们正从女王的书房走出来,面露不快之色。他觉得奇怪就问了身边的侍从,侍从告诉他说,这群人是皇家学院的院士们,个个都是这个世界的科技先锋,学术界中的翘楚,“您大概不知道,”那个侍从兴致盎然的说道,“这次将蒸汽枪运上前线用在这场战争中也是这些人提出的请求。”
  “他们提出的?” 科德林顿爵士惊讶地问道,但凡见过蒸汽枪的,没有哪位将军不想让它在更重要的地方发挥作用。但这些学者们总是不断地予以拒绝——他们说,这种枪械需要一个巨大的锅炉和蒸汽管道装置作为后备,而枪械的结构又格外精密,精密到必须有一组读过了大学的人来操作,他们可不打算将自己的珍贵发明交在那些粗鲁不文的士兵手中。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蒸汽枪队可能驻守在修道院或者教堂里,但他们直属女王陛下,维护和操纵这些机械的人全都出自于贵族或者官员家庭,他们要像学生那样在这些院士的课堂上上课,学习一些艰涩的知识,才被允许靠近那些银白发亮的枪管,但是否必须真的如此呢?
  当然不需要。
  女王陛下也听说了科德林顿爵士遇到了这些学者的事情——“我实在很难懂得这些人,或许学者们就是这样的,总是有着一些古灵古怪的脾气,”
  科德林顿爵士摇着头:“他们是来要求拨款,还是别的什么要求?”
  女王陛下示意侍从给他倒茶,“这倒没有,不过他们似乎想要改变我的一些想法。说起来也和之前的战争有些关,。子爵先生,您觉得我之前让您带去战场上使用的电报机怎么样?”
  说到电报机,科德林顿爵士只觉顿时赞不绝口。在一场战争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就是通讯了,拿破仑之所以在滑铁卢马失前蹄,也是因为他的几个军团因为暴风雨和夜晚而失去了与他以及彼此之间的联系,在明明占有优势的状况下,依然顾此失彼,才会导致整个法军溃散大败。“可以说,”子爵先生道,“如果拿破仑那时候就有了电报机,恐怕失败的就是我们了。”
  “真的那么好用吗?”女王陛下好奇的问道,那时候他们在肯辛顿宫做试验,距离并不远。而且那一天是个难得的晴朗夜晚。“是的,”子爵先生说:“非常的准确,非常的快速。可惜的是,在海上无法铺设电线,不然这场战争还能结束的更快一些。”
  “那就好。”女王陛下欣慰地说道,她没有告诉科德林顿爵士,那些学者们前来向她陈情,居然也是有关于电报机——他们请求女王陛下能够更多地支持蒸汽传讯方面的研究,而不是电报机这种新鲜玩意儿,蒸汽机大革命的势头还在上升,英国的工业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这颗老树上已经结出了累累硕果。他们认为,女王陛下完全不必在一颗新芽上耗费心思。他们会让女王陛下明白,电这种哗众取宠的发明,根本没有办法和已经完全成熟的汽缸、活塞与杠杆相比……无论她付出多少信任,给予多少投资,将来都只是一场叫人发笑的白工……
  但女王是个怎样的人呢?如今的她都不会受到血亲的桎梏,更别说是这些院士的意见了,是的,英国工业有今天完全依仗了蒸汽大革命以及机械大发展的背景。但这并不是说她就要被捆缚在这台机车上,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走——更不用说,以麦克斯韦为首,法拉第与其他研究者为辅的雷霆会成员们所要求的东西并不多。
  一个安全的研究场所,一份不那么多的拨款,他们甚至没有急切的索要名誉和地位,而他们已经拿出了可用的成果。女王陛下甚至在想,她可以先在伦敦和周边城市试行电报机传讯的方式,她是个君王,他一眼就能看出这种东西对于巩固自身的统治有多么的重要。
  当一个地方发生叛乱时,三天才能得到消息和三个小时就能得到消息,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第508章 锡克人
  电报站也很快在伦敦以及周边地区铺设开来,就如同曾经的蒸汽机车、煤气灯和所有有利于人类发展与享受的设施。当然,比起情侣、家人。对这项发明最为欢迎的还是商人们,他们得了电讯的好处,恨不得能够将电报机的绝缘电线铺满整个大不列颠,不,最好还能铺满整个世界。
  这样,他们就能够在瞬息之间得到千里之外的消息,而不错过任何一条有利用的内容,尤其是对那些做期货和金融的商人们而言,源源不绝的数字传递到他们手中。比之前的蒸汽传讯更加快捷、准确。
  之后甚至于银行、报社这些地方也开始使用电报机。他们接过电报机传来的讯息,然后将它制作成卡片喂给他们的差分机,这样,银行职员和报社记者得到的讯息会更多,更全面,没人能够拒绝,新发明的势头已经不可阻挡,电变成了伦敦城内的时髦玩意儿,几乎人人都在提起。
  利维不知道什么时候恶魔和天使们才会发现这些事情中有他在推波助澜。不过他也有个有趣的发现,那就是同样在给予这些学者们支持的不止他一个非人,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那里的住客以及后代似乎也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即便他们知道这是天堂和地狱发出来的旨意,也不是个个遵从。
  伦敦城内外甚至陆陆续续的爆发了一些小型战争。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就利维所知,玫瑰的老师玛利亚嬷嬷就是站在人类这边的,还有另外几个生性耿直的家伙,譬如圣博德修道院的院长,我们熟悉的小鸽子,他的立场永远是正义,非常不巧的是,现在天堂和地狱几乎都算不得正义,他们对于人类科学发展的粗暴干涉,已经引起了约拿的质疑,只是他暂时还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利维猜测可能是因为蒸汽枪的缘故,蒸汽枪作为一种威力强大到叫人噩梦连连的武器,一向是用在恶魔身上的,恶魔,还有精怪,祂们坚硬的皮肤、肌肉、骨骼以及顽强的生命力大大减弱了这种武器会带给人的恶感,但它被挪移到战争上——肆意杀戮那些脆弱的人类时所造成的悲惨景象,绝对不是这些还未被扭曲的半天使们能够看得下去的。
  利维去过几次里鲁的酒馆,发现有不少半恶魔和恶魔都会因为这件事情发生争执,地狱似乎也不太愿意看到人类科技发展过快,但恶魔的本性就是作恶,鲜血,内脏和死亡能够带给恶魔以及子嗣无穷的快乐,他们看不出人类有了电之后会有什么不好——“反正最后都会被用来杀人。”一个恶魔这样说道。
  不过这种古怪的氛围还是带来了一些不安,利维计划去一次威尔士。
  虽然他的母亲并不是威尔士的女巫。但很显然,威尔士的女巫已经来拜访过他,给他留下了一道谜题,她们在等待着他去一探究竟,他在那里可能拿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也有可能就是他的母亲在那里等着他,为了遮蔽瓦拉克无所不在的视线她注视了他近两百年,却在不久前突然展现出一个母亲的仁慈心肠,利维才不会信她是突然悔悟了。
  只是在他动身前,北岩勋爵先找到了他,“和我去一次锡克。”
  利维感到意外,虽然能够离开英国,对现在他来说也算是桩好事。不过去锡克——虽然圣植俱乐部的成员们时常要出外差,像是威廉.兰姆,北岩勋爵,还有另外几个俱乐部的首领,都曾经远赴海外,甚至要驻扎上好几年。
  毕竟在那些殖民地上原先也有神明和精怪,虽然祂们早已离去,衰弱,消散,只留下了微弱的反应和力量,但面对一个普通人,祂们依然可以算得上是可怕的恶魔。不过最初承担起这份重任的是修士,教士和修士们在开拓新大陆的时候跟随着军队与移民一路深入新大陆,在开垦的过程中损失了不少人手,当然回报也是巨大的。在王室,贵族和官员在新大陆的躯体上吮吸甘美的血液时,教会拿的肯定是最大一份——他们要钱,也要人,他们要求王室和政府支持他们获得新信徒,具体表现就是自留地教堂,修道院和寄宿学校,这些都需要上面拨款,简而言之就是用世俗的钱来获得神圣的权力。
  这种情况直到圣植俱乐部建立之后才略有改观。当然,这种用完即丢的行为引发了教会很大的不满,即便他们依然可以在这块肥沃的土地上分得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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