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挑来挑去,年迈病弱的皇帝竟一日比一日精神好。皇帝大病初愈,前朝后宫看起来喜气洋洋。
贺雪麟却没有放松警惕,皇帝的病愈只是回光返照,根据原文,年底会发生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禁卫军统领的死亡,任凭朝廷如何调查都只是一场意外事故。而新任禁卫军统领名叫周重岳——也就是改了名的周小山。
第二件事与贺雪麟切身相关,掌管几十万兵马的镇北大将军贺秦被指控谋反,虽然最后没有落得身首异处,但到底和皇帝离了心,卸下军职在家养老,几十万镇北军直接解体,再不成气候。
两件事都和平王有关联,但第一件是周小山私自做出,也是平王失去对这颗棋子的掌控的开始。
第二件完全由平王操控,原主死在两年前,平王伪造证据,让贺秦怀疑自己的孩子是遭皇帝所害,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带领一队心腹返回京城,此举被当做有谋反之意,闹出很大的动静。
后来周重岳带兵谋反,四处滥杀,朝廷没有足够兵力,皇亲国戚忠诚良将死个一干二净,毁掉镇北军的平王殿下“功不可没”。
如今,周小山没有和平王搭上线,贺雪麟也还活得好好的,但也不得不防,以平王的的性子不会放弃暗中使坏,周小山也不会放弃野心勃勃往上爬。
贺雪麟倒是也想过劝亲友们远离权位纷争之地,但是一来他没有充分可信的理由,劝了也是白劝,二来纷争一起,躲到哪里都有可能被波及,不是那么好抽身的。
他神色凝重地端坐在一把交椅上,身边没有任何伺候的下人,屋中十分安静,甚至能听见窗外的落雪声。
周小山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垂首站立在他面前,一副任凭主人吩咐的恭顺姿态。
贺雪麟将手上那块翡翠朝他扔了出去,声音略带凉意,道:“是你搞的鬼?”
周小山平静地开口:“小山不明白主人的意思。”
贺雪麟很难从他脸上辨别真正的情绪,此时那张脸上没有丝毫诡计被拆穿的心虚和慌张。
“是你设计赶走桑儿。”贺雪麟说,“那日只有你碰过我的披风。”
桑儿被赶走的第二天,贺雪麟才从那件披风的夹层里摸到那块翡翠,他只当自己忘了无意间将翡翠放在衣服里,闹了场误会。
后来他越想越不确定,到底是自己记性差,还是周小山心机深。
要说周小山故意制造的这场误会,可桑儿偷偷藏着他的亵衣又怎么会恰好被周小山知道。
周小山不紧不慢说道:“即便小山能将翡翠藏进主人的披风,但也没有通天的本事,控制桑儿对主人生出龌龊肮脏的心思,对着主人的亵衣发痴。”
这也正是贺雪麟犹豫的原因,不管怎么说,他没有任何确切证据来证明是周小山在耍心机。
周小山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主人的那件亵衣,我去处理的时候,看到上面还有残留的秽物,那个贺桑整日贴身侍奉主人,也不知道到底暗中对主人的身体做出了多少不堪的联想,在他的脑子里,主人的嘴肯定都被咬破吸肿了,腿都合不上了,主人说不定被扒光被玩烂无数次了,小山就算是故意的,那也是为主人铲除祸害,维护主人的威严。”
贺雪麟听着他粗鄙不堪的表达,没好气地说道:“你闭嘴。”
这个周小山,平时闷声不吭,这会儿话倒是多起来。
周小山跪伏在他脚边,说:“小山出身下贱,不会说话,如果冒犯到主人,请主人恕罪。”
贺雪麟哼了一声:“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类污言秽语,我会狠狠抽你一顿鞭子。”
周小山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多谢主人宽恕。”
贺雪麟犯了难,听周小山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的猜疑有些站不住脚,周小山和桑儿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桑儿没有挡他的路,他除掉桑儿又能有什么好处。
思来想去,贺雪麟只想到一种理由,道:“第一次见面,桑儿打了你一巴掌,你怀恨在心,所以暗中留意他一举一动,伺机报复。”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时常能看到周小山在附近晃荡。
周小山那张棱角分明高鼻深目的俊朗脸庞罕见地出现了落寞哀伤的神态,瞬间变得像一只温顺而委屈的大型犬,轻声说道:“原来在主人眼中,我就是个不要脸的人。”
贺雪麟说:“希望你不是。”
周小山垂着眼,不再言语。
贺雪麟让他离开,一个人坐在那里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对他太放任自流,以至于让他有很多机会去生事。
周小山回到住处,阴沉沉顶着镜子里的人,感到希望渺茫。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他长得太丑?还是他不识字?
主人为什么不能像对待桑儿一样对待他呢。他也想摸一摸主人的手,搂一搂主人的腰,伺候主人睡觉。
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得做点什么,让主人看到他的价值。
第13章
第二天就是贺雪麟生辰,府上来客如云,迎来送往,人人想趁这天讨好小侯爷,谁让权势的味道如此迷人,当权势和美貌的光环同时出现笼罩在一人身上,这人就更加叫人心醉神迷。
讨好小侯爷,便是讨好镇北军,讨好皇帝的亲妹妹,讨好皇帝本人,无论是想加官进爵,还是有意储君之位,获得小侯爷的青睐显得极为关键。
皇帝给侄儿的生辰礼一大早就从宫中送过来,装了满满几大箱子,宫人满脸堆笑,给皇帝传完话又说了很多恭维之语,得了赏赐之后,依依不舍地回宫复命。
过不了多久,几个狐朋狗友也来了,那位和沈修洁打过架的尚书公子,亲手提了个笼子,里面关着一只羽毛艳丽的鹦鹉,笑道:“雪麟一到冬日就不爱出门,这鸟聪明的很,一教就会,给贺兄解闷。”
贺雪麟上前,逗弄了几下,那鹦鹉便说道:“小侯爷真漂亮,小侯爷真漂亮。”
明明是一只鸟,口齿清晰得像个大活人。
贺雪麟一本正经和鹦鹉聊天:“你说,你英武,还是小侯爷英武。”
鹦鹉道:“我是鹦鹉,我是鹦鹉。”
贺雪麟乐得不行。
几个还没送出礼物的人被小侯爷的笑容迷花了眼,同时又感到岌岌可危,唯恐被一只傻鸟比了下去,赶忙挤上前去表现自己。
沈修洁一挥手,两个仆人也抬着一只笼子过来,笼子上面盖着一块布,神神秘秘的。
他对贺雪麟挤眉弄眼:“猜猜这是什么?”
贺雪麟说:“我偏不猜。”
刚刚将贺雪麟成功逗乐的尚书公子幽幽开口:“沈兄太没诚意,竟还装神弄鬼戏弄起我们小侯爷了。”
沈修洁瞪他一眼,“我和雪麟说话,有你严珩什么事,少插嘴。”
尚书公子理直气壮:“雪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这里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怎么不关我严珩的事?”
贺雪麟趁着他们打嘴仗,飞快解开罩在笼子上的布,看清了笼子里的情形。
里面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毛色光滑,极为漂亮,丝毫不怕生,但也不算热情,懒洋洋倚在笼子里,对人爱答不理。
众人注意力被猫吸引,沈修洁走上前来,歪头在猫和贺雪麟之间,左右看看,对贺雪麟道:“你看,这只小狸奴是不是像极了你的样子?”
几人一看那日猫骄矜慵懒的模样,心里暗暗赞同沈修洁的话,又觉得笼子外的狸奴比笼子里的狸奴更为活色生香,惹人垂涎。
但他们不想像沈修洁一样浮浪轻佻,拿一只笼子里的玩物来打趣矜贵的小侯爷,于是都默不作声,掩住不堪的心思。
贺雪麟对这只狸奴没有表现出太多热情,只吩咐下人拿到一旁去照看,沈修洁不免有些失望,严珩有种赢了一局的得意。
纪同又一次姗姗来迟,一来到这里,就像平常那样亲亲热热地抓着贺雪麟的袖子。
纪家管得紧,他不能像沈修洁那些人一样随意出门,整个冬天他都只能眼睁睁望着其余人三天两头往贺雪麟面前凑,心中恨得不行。
他一见贺雪麟,就觉得对方比上一次见面更加叫人沉醉,真想狠狠搂在怀里亲吻,以解他多日来的相思。
但他脸上还是单纯稚气的模样,做苦恼状:“我来迟了,麟哥哥是不是已经见了许多好东西,不再期待我的生辰礼了。”
贺雪麟苦恼他的黏人,但面对这样天真孩子气的少年,多了几分容忍,道:“哪有这回事。”
纪同从仆人手中接过一幅画,在他面前展开,画上虽只有一道倚在窗边的侧影,然而栩栩如生,与窗外盛放的红梅交相辉映,不知是花更销魂,还是人更冶艳。
这画上的人是谁一眼便能看出来,纪同说道:“这是我画想着麟哥哥的样子画出来的,不过见了麟哥哥又觉得画上的人不及麟哥哥本人半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