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疯世子 第99节
他愣了片刻,“我是看他这样调皮,还没出生就如此折腾你,总觉得是个皮小子。”
他眸光亮了一瞬,随即勾唇一笑,憨拙又真挚,“若真有这样的好福气,是女儿更好!”
“女儿像你,那我不就有两个小宁儿了,岂不妙极?”说罢还笑了两声,试图逗她宽心。
可那笑声落在容宁耳里,却似空谷回响,反倒更添几分酸楚。
她双眸失神,面上无甚表情,心绪却早已飘远。
穆琰唇畔笑意渐渐隐去,深深凝望着她,久久不语,良久,终于搁下药碗,伸臂将她揽过来,轻轻拥入怀中。
他下颌搁在她发顶,呼吸沉缓,轻声同她说:“宁儿......我已派人护送林笙回归故土厚葬,他的牌位入林氏宗祠,享林氏香火,长久供奉。”
容宁浑身一震,猛地抬眸,泪珠倏然砸落在他圈着她的手背上,颤声溢出口:“你......”
她的话未尽,已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着,泪如决堤。
穆琰抿唇,双臂箍紧她,将她牢牢拥在怀里,似要将碎裂的她一点点拼合完整。
他轻柔吻在她发顶,“起码......你见了他最后一面。”
“他也不似三年前那般,孤魂埋骨荒野。如今落叶归根,回归故土,受后人祭祀供奉......宁儿,这样,你能稍稍宽心些么?”
容宁泪眼模糊,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胸口堵塞得近乎窒息。
她低头深深埋入他怀中,双肩抽搐,放声大哭。
穆琰不再多言,只静静抱紧她,任由她伏在自己怀里悲恸哭嚎,衣襟顷刻被泪水洇湿。
他眸光沉静,却隐隐泛红,眉宇间尽是隐忍的怜惜。
帐外风声渐紧,远处传来战马嘶鸣,残存的杀伐之气依稀犹在。
他俯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手掌轻拍着她背脊,末了低低叹息一声,声音裹着暖意,“宁儿,你还有我啊。”
他抬眸望着她,郑重万分。
“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
第115章 等我
容宁静养了数日, 身子总算安稳些。
待到班师之期,军营里号角声声,大军浩荡而归。
容宁未同旁人一道颠簸马背, 被穆琰安置在一辆宽敞沉稳的马车中。
车厢内铺着厚厚长绒毯,四壁垂了绛纱帷幕, 遮了风沙, 也隔去尘嚣。
穆琰在外一贯冷厉严肃,领兵时铁面无私,可每每一到了她跟前, 却立时卸了全身冷肃, 眉目间尽是温存。
他轻柔将她扶上车榻, 低声嘱咐,“安心歇着,若有不适, 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不许忍着。”
容宁素来体弱, 又怀着身孕,长途劳顿之下,身子难免越发倦怠。
马车辘辘而行, 颠簸间催得她昏昏沉沉,大半时间里,总在迷蒙昏睡。
她每每睡去, 再醒来时, 总靠着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
她睁眼一看,果然又是穆琰不知何时又将她护进了怀里。
他惯是坐得笔直,一手稳稳托着她的肩头,护得妥帖, 另一手极轻缓地覆在她小腹上,掌心暖意透过薄衫渗进去,细细摩挲着那尚不明显、却令他珍视无比的微微隆起。
她心口微酸,往旁边挪开些身位,轻声唤他:“你也累得很,快歇会儿罢。”
穆琰却摇头,唇角微勾,眸光柔和,“你安心睡。”
途中行军,一日风雨骤急,雷声隐隐。
马车虽稳,却仍随风作响。
容宁被惊醒,心口微乱,刚要起身,便觉外头的风雨声似骤然被隔绝。
她抬眼,才见穆琰亲自出去取了油毡加固车窗,为她遮住拍打窗扇的疾雨。
马车外风雨飘摇,雷声滚滚,倾盆暴雨铺天盖地,却被他尽数遮去,全然未溅她一分。
他掀帘回到马车里,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肩头,浸湿了大半衣襟,连睫毛上都挂着细小的雨珠。
她怔怔望着他狼狈的模样,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酸楚混着暖意,漫得满满当当。
穆琰却只笑了一下,随手捉起帕子擦了把脸,问她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每当行至傍晚,歇脚时,他总会亲自为她热一壶马奶,兑了温水,吹温凉后递到她唇边。
马奶微腥,容宁一时皱眉。
穆琰看在眼里,便俯身在她耳畔低笑,“你若不喝,咱闺女可要饿着了。”说罢,又亲自尝一口,夸张皱眉咂吧咂吧嘴,“美滋滋儿,咱闺女肯定爱喝。”逗得她忍不住失笑,方肯勉力咽下。
夜间宿营,车外篝火连天,兵士交替巡防。
容宁战后时常梦惊惧魇。
每每惊醒,穆琰便会立刻拥她入怀,手掌覆在她背心,轻轻拍抚,呢喃安抚。
“宁儿,别怕,都过去了。”
他声音低沉温柔,似春夜里最柔软的风,轻轻吹拂在她心尖儿上。
容宁泪湿衣襟,再度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如此数日,容宁虽身子困顿,心绪却在他一路的体贴温柔中,渐渐安定。
直至京城在晨曦中显出轮廓,远远城楼高耸,鼓角齐鸣,她才如梦初醒,切实感受到,自己真的回来了。
一夜好眠,她缓缓睁开眼,仍旧依偎在穆琰怀里。
他低头一笑,眸底泛着掩不住的淡淡疲惫,更多的却是宠溺之色。
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薄毯,“到了,宁儿,我们回家。”
京城鼓声远远传来,沿途百姓早已闻讯,扶老携幼,拥挤在官道两侧。
鼓角齐鸣,旌旗猎猎,铁甲映日,漫天飞扬的尘土都被肃然气势压了下去。
穆琰更衣,一身戎装,率领精锐部队班师回朝。
百姓们眼望着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主帅,纷纷称颂赞叹不已。
穆琰一身银白盔甲,红缨随风飞扬,面如冠玉,神情冷峻,眉宇间英姿逼人。
黑甲军铁蹄齐落,声若雷霆。
他骑战马行走在最前,背脊挺拔如松柏,刀枪森列簇拥在他周身,却仿佛都成了他锋芒的陪衬。
城门下,早已设了香案,文武百官衣冠济济,肃然整列。
一众官员皆执笏俯首,高声齐呼:“恭迎世子凯旋!”
又有太监奉旨前来,宣读圣恩浩荡,命穆琰稍后入宫受赏。
百姓们呼喊着,叠声赞颂,尤以闺中少女们的目光最为炽热。
青衫小姑娘眸泛春色,艳羡不已,“这北平王世子爷年纪轻轻,便大胜归来,真乃人中龙凤啊。”
“可不是嘛,”有人附和,“听闻世子爷至今未娶呢,若能得他青眼,这满京城的女郎们,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话声轻柔,同伴们都掩唇偷笑,一众小姐妹们眼角余光皆痴痴望向那英姿勃发的身影。
不止是市井女郎,就连街旁车辇中探首而望的世家女眷们,也无不春心萌动,暗送秋波。
素纱轻掩的面纱后,是一双双含情的眼,或暗暗传情,或痴望不已。
容宁静坐在车内,听得车外的喧嚣赞叹,心下忽然一阵阵酸涩不已。
自入营以来,她见过他铁血冷厉,也见过他眉目间独有的柔情。
可当他被这般万众瞩目时,她却忽而心生惶然。
他这样的人。
耀眼若天上星。
怎么可能只属于她一人?
她默默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襟,心绪翻涌,半是酸楚,半是惶然。
忽地车帘微动,穆琰自外伸手进来,探入她掌心,牢牢握住。
容宁浑身一震,抬眼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
“宁儿。”他游街完毕,掀帘走了进来,坐在她身畔,低头望着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容宁咬了咬唇,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扣住。
他蹙眉,沉沉凝望着她,“究竟怎么了?”
她垂眸,呐呐地,“外头那些人......都在说你未娶,你是她们的春闺梦里人......”
穆琰一愣,旋即轻笑出声,望着她的眼眸里泛起些许无奈和心疼。
他俯身,凑近她耳畔,语声压得极低,“她们所见的,不过是一身盔甲、几场胜仗。可我眼中,只有你。”
容宁心头微颤,仍不敢置信,垂首避开他的目光。
穆琰凝望她,眸光灼烈,执意要将她心底惶惑尽数融化。
他伸手覆上她的面颊,低声道:“你不信也罢,我自会证明给你看。”
自此一路入京,他始终陪在她身侧。
车马喧阗,万人瞩目,他始终只看着她一人。
容宁心绪翻涌,在那温柔又笃定的眸光中渐渐沉沦。
世人敬仰他的锋芒,他却甘愿将唯一的柔情,尽数倾付于她一人。
马蹄声声,车马缓缓停在北平王府门前。
府门高阔巍峨,朱漆铜钉,今日却大开着,红毡自门槛铺展而下,直通至石阶。
鼓乐齐鸣,声震巷陌,围观的百姓早已挤满两侧,伸长脖颈,只为一睹世子凯旋的风采。
容宁自车帘缝隙望出去,见那门前列着整整两行甲士,刀枪森然,气势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