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疯世子 第50节

  她仗着管事身份,厉声叫嚣:“你少管闲事!府中竟有人戴孝,犯了忌讳,我身为管事,合该教训管教!”
  “是我命她这么穿的。”
  穆琰阔步走近,看见地上紧搂着小月的容宁,眸光骤冷,望向李嬷嬷,“我喜欢她穿白色,你有何怨言,冲我来。”
  李嬷嬷瞳孔微颤,声线陡然发虚,“世子...世子的喜好,老身岂敢置喙。只是......王爷、王妃若瞧见了,怕是要动怒的,老身管理后宅规矩,总得尽心尽力替主子分忧才是......”
  “她的事,我自会理会,无需你插手。”穆琰冷声:“退下。”
  李嬷嬷哑声,只得躬下身去,垂头退去。
  花园中立时安静下来,穆琰回首望向容宁,她仍麻木地护着小月,仿佛根本未听见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眼神空寂,面色惨白。
  穆琰抿唇,瞥了枭宁一眼。
  枭宁立刻上前扶起小月,“走,带你去上点药去。”
  小月不敢违抗,只得抹着眼泪跟着枭宁走了。
  容宁没了小月,似失了依靠,茫然跌坐在地上,她垂首,一颗一颗捡拾散落一地的小米珠。
  泥土污了她白皙指尖,她也浑不在意,动作执拗,似要将破碎的东西一一补全。
  穆琰走过去,俯下身,握住她的手,眉头深锁,眸底尽是痛意。
  “不要了。”
  他拂去她手中沾了泥污的珠子,用自己的衣袖拭去她指尖碎土。
  容宁却仍凝望着那支残破珠花,眼神空茫。
  穆琰眸光一涩,伸手折了身畔白玉兰枝上一朵,洁白无瑕,轻轻簪入她鬓发间。
  容宁纤长睫羽微微颤动,眸光震颤,终于抬眸望向他。
  穆琰亦憔悴了许多,眼下淡淡乌青,他勉力笑了一下,“你若想戴白,便戴。不必理会谁。”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什,轻轻放入她掌心。
  容宁垂眸看去,倏然浑身一颤,整个人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那竟是——
  林笙从军时佩戴的铭牌。
  第69章 帮帮
  容宁怔怔望着掌心那枚铭牌。
  那是每个士兵必须随身佩戴的信物, 标志着他们的姓名籍贯和所属标号,为的就是万一战死沙场,尸首残缺, 尚能够籍此辨认身份。
  此刻静静躺在她掌心中,遍布累累划痕的冷硬铭牌, 只可能是战后清理战场时, 从林笙尸首上取下的。
  穆琰究竟如何得来,她不敢深想,只觉心口被豁然割开, 惊痛非常。
  她指尖缓缓摩挲过铭牌上的累累划痕, 深浅不一的痕迹里洇着暗褐色的血渍, 那是战争的痕迹,也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终是再也撑不住了似地,容宁猛地攥紧铭牌, 抵在心口, 整个人颤抖蜷缩成一团, 悲恸大哭。
  嗓子早已嘶哑了,泪水决堤,她不管不顾地放声哭嚎, 积郁许久的满腔痛意,尽数撕裂。
  她哭到力竭,喉咙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肩头起伏, 几乎摇摇欲坠。
  穆琰始终沉默地守在一旁,眸中翻涌着压抑痛意。
  他没有动,只静静地望着她,仿佛就是要让她痛快地哭尽这一场。
  直到她浑身力气散尽, 再也支撑不住,即将要瘫软倒地时,他才伸出手臂,揽住她肩头,将她轻轻拉向自己。
  容宁倏然跌进了他怀抱里,被牢牢拥紧。
  “逝者已逝。”
  他声音低哑,“你总得往前看,这是他的遗物,留给你做个念想。他若在天有灵,也不会想看见你为他如此伤心欲绝,折磨自己。”
  他捧起她的脸,深深望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宁儿,往前看,好么?”
  容宁阖眸,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接下来的日子里,气温一日日和暖起来,枝头新芽抽出嫩叶,百花绽放,香气渐浓,鸟雀啼鸣伴着彩蝶纷飞,彻底入了春。
  容宁似乎也随着这盎然春意,一点点从阴翳中走了出来。
  小月每日依旧陪在她身畔,时常絮絮说着府中的趣事,容宁起初只是静静听着,眉目郁郁,并不回应,渐渐地,也会轻轻应上一两句,偶尔唇角甚至浮起些许浅淡笑意。
  那枚林笙的铭牌,她并未收起,而是小心钻了孔,拿细链穿好,贴身戴在了心口上。
  渐渐地,她仿佛恢复如初,言行举止同往昔并无二致,能同小月在花园里并肩而行,能在席间安然举箸。
  只是偶尔在清冷的深夜里,小月推门而入来送安神汤时,总能瞧见她独自坐在窗畔,手中轻轻摩挲着那枚铭牌,神色怅然。
  春意渐盛,庭院里原本含苞待放的花枝一夜之间开遍,芬芳极了。
  这日,穆琰亲自来寻容宁。
  他推开门扇,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面上难得带了些笑意,春日阳光落在他颀长身姿上,映得那一身玄衣竟也添了几分潋滟。
  “出去走走吧。”他语气轻快,轻声邀约。
  坐在窗下翻书的容宁愣了一下,抬眸望去,正对上他漆黑双眸,那眸光温柔望着她,翻涌着藏不住的深意。
  她心中一颤,虽犹豫,却到底拗不过他,还是随着他出了门。
  枭宁早已备好骏马,穆琰一把将她揽至怀中,拥着她一齐翻身上马,他手臂收紧,稳稳箍住她腰身,“出发了。”言笑间劲腿一夹马肚催马飞驰,登时蹄声如雷,风声在她耳畔呼啸而过。
  容宁骤然惊惶轻呼:“穆琰!”
  他低笑,唇角微漾,搂紧了她,低沉嗓音在风中依旧清晰:“别怕,有我在。”
  她的脸紧贴在他胸前,心跳几乎要同急促的马蹄声混成一处,又不敢乱动,只能紧紧伏在他怀里。
  他怀抱宽阔坚实,任凭马儿如何飞奔,都稳极了。
  纵马一路奔至京郊,原本萧索的山岭间已然是一片盎然生机,山花烂漫,轻风拂过,整个天地间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山林渐开,穆琰径直驰入了皇家林场,春光透过枝叶碎金般散落,斑驳光影间,远处忽有一抹灰影闪过。
  穆琰骤然拉住缰绳,覆在容宁耳畔缓声道:“是兔子。”
  果然,一只小灰兔窜出草丛,蹦跳着四处窜逃。
  穆琰弯了唇角,抬手去摸马鞍上带的弓箭。
  容宁连忙伸手去拦:“不要射它!”
  她声音急切,水盈盈的一双杏眸中尽是怜惜,倔强望着他。
  穆琰动作微顿,继而低头看向她。
  小姑娘秀眉紧拧,似乎很不乐意,他眸底笑意渐渐漾开,放下弓箭,“好,依你。”
  小灰兔得以脱身,连蹦带跳着钻入林间,容宁长舒一口气,正要说话,半空忽传扑翅之声,一只巨大鹰隼自高空急掠而下,利爪疾如闪电,猛然抓起那只惊惶逃窜的小灰兔。
  “啊!”容宁惊呼出声,指尖下意识攥住穆琰衣袖,苍白了脸色。
  几乎同一瞬间,穆琰眸光一凛,抄起长弓,手法极其娴熟,拉弓搭箭,肩膀收张间筋骨绷紧,骤然放箭!
  “咻——”
  箭矢破风而出,瞬间贯穿长空。
  那鹰隼一声尖鸣,扑翅坠落,爪下的灰兔惊惶挣扎着,跟着一齐跌撞在草丛间。
  容宁心口尚未平复,穆琰已一夹马腹,疾驰过去。
  他飞身下马,几步上前拎起那小灰兔。
  所幸小灰兔并没摔死,只受了些惊吓,毛发凌乱却并无大碍。
  穆琰把小兔托在掌心,指尖轻抚过它颤抖的身子,替它顺了顺毛,转身望向容宁,眸光柔软的不像话。
  容宁不敢同他对视,连忙别过脸去。
  他阔步走回她身边,将小兔塞进她怀里。
  “给你。”
  容宁怔然低头,怀中小兔蜷缩颤抖着,软软的小身子热乎乎的,紧挨着她。
  她眼眶微微一热,抬眸望向眼前的男人。
  风吹动穆琰额前垂落的碎发,他迎光站在漫山鲜花里,眉眼凌厉,因着方才那一箭,整个人英姿勃发,令人心悸。
  容宁睫毛微颤,垂下头移开视线。
  穆琰唇角弯起些许弧度,“喜欢么?”
  容宁唇瓣微张,半晌才低低应了声:“嗯。”
  两人一路游玩至天色擦黑方才回府,容宁回房后将小兔子交给小月,小月欢喜的不得了,当下便在庭院里寻了处角落搭了小窝,又洗了新鲜的小萝卜来,两人一起蹲在小窝前喂它。
  穆琰回府后,径直去了例行的家宴。
  王爷今日入宫尚未回府,膳厅中只坐着王妃和顾若兰两人,早已等候他多时。
  灯下二人衣饰华贵鲜亮,正笑谈着什么,不时遮面轻笑。
  穆琰神色冷淡,入席后寥寥用了几筷,便欲起身告辞。
  王妃拦住他,举起手中杯盏,笑得慈爱和善,“王爷今晨入宫前还同我说,近日你几件差事都办的极好,理当赏你一杯,王爷不在,便由我,代敬你一杯吧?”
  “多谢王妃。”
  穆琰没有推拒,起身举起桌上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竟似与平常不同,瞬间便觉浑身燥热起来,小腹似有火焰暗燃。
  “穆琰告退。”他抿唇拱手。
  王妃颔首,“去罢。”
  穆琰转身往外走去,不想脚下竟虚浮踉跄了一步,立刻以手撑住桌沿,站稳脚步。
  王妃眸光流转,瞥了顾若兰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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