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朱宸濠气得脸色铁青:“妖言惑众!统统该杀!传令下去,再遇到此类刁民,屠村!以儆效尤!”
然而,屠杀的命令非但没能吓阻抵抗,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仇恨和更顽强的骚扰。宁王军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泥潭,每前进一步都磕磕绊绊,军心士气在不断的骚扰和恐慌的谣言中悄然下滑。
真正的噩梦,在朱厚照亲率的主力大军抵达时,降临了。
两军最终在长江沿岸的一片开阔地带相遇。
宁王军人数依然占优,阵型铺开,黑压压一片,刀枪如林,看起来颇具声势。
朱厚照站在远处的高坡上,通过千里镜观察着敌阵,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了猎人看到猎物般的兴奋笑容。
“啧,阵型倒是摆得挺大,可惜啊……”他放下千里镜,对身旁的将领下令,“传令,火炮营前置,火铳营列三段击阵型!骑兵两翼护卫。让朕看看,咱们这三年的银子,到底花得值不值!”
命令迅速传达。
宁王军阵中,鼓声大作,前锋开始缓缓推进,试图凭借人数优势压垮官军。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预想中的箭矢,也不是长枪方阵。
是雷鸣般的巨响!
轰!轰!轰!轰!
朝廷军阵前方,数十门重型火炮同时怒吼!黑色的铁球拖着死亡的尖啸,划破长空,狠狠地砸进宁王军密集的冲锋阵型中!
刹那间,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与泥土碎木齐飞!恐怖的巨响和前所未有的杀伤方式,让冲锋的宁王军前锋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
还没等他们从炮击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朝廷军阵中又爆炒豆般响起密集的,连绵不绝的铳声!
砰!砰!砰!砰!
新军火铳营士兵们分成三排,轮番上前射击、后退装填。硝烟弥漫之中,铅弹如同疾风骤雨般泼向敌军!射程更远,精度更高,射速更快!
宁王军中的弓箭手甚至还没进入有效射程,就被一片片地撂倒。他们身上的皮甲甚至棉甲,在高速旋转的铅弹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宁王军的勇气在震耳欲聋的炮声和瓢泼弹雨中迅速崩溃。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如此高效的杀戮!阵型大乱,士兵们惊恐地尖叫着,互相踩踏,向后溃逃。
“不许退!顶住!给我顶住!”朱宸濠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吼叫,甚至亲手砍翻了两个逃兵。
但败局已定。恐惧如同瘟疫,迅速蔓延至全军。
“骑兵!冲锋!”朱厚照看准时机,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养精蓄锐已久的朝廷精锐骑兵,如同两把烧红的尖刀,从侧翼狠狠捅入了已然崩溃的宁王军阵中,彻底将其分割、碾碎……
战斗几乎在一天之内就结束了。宁王苦心经营数年的大军,在绝对的技术代差和碾压性的火力面前,不堪一击,土崩瓦解。朱宸濠本人也在乱
军中被擒获。
捷报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城。
李凤遥看着战报,脸上终于露出真正的笑意。她知道朱厚照能赢,却也没想到赢得如此干脆利落,如此具有震慑力。
“很好。”她轻轻放下战报,“告诉陛下,首恶必办,胁从可酌情处理。尽快稳定地方,恢复秩序。”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记录着后方魑魅魍魉动向的密报,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捷报的羽翼尚未完全抚平前线扬起的尘埃,京城的紫禁城内,李凤遥案头堆积如山的,不再是紧急军报,而是一份份来自厂卫,心腹官员以及新政受益阶层密报的文书。
上面详细记录着宁王起兵前后,各地官员、士绅、乃至军中旧派的异常动向。谁曾与宁王暗通曲款,谁在观望中首鼠两端,谁又曾散布恐慌言论,试图动摇国本。
她缓缓扫过那些名字,指尖在名单上敲击了一下,那上面罗列的多是江南豪族与朝中部分言官的名字。
“闻溪,”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将这些,按图索骥,交给有司。证据确凿者,即刻拿问。情节轻微者,记录在案,以观后效。告诉办案的人,要快,要准,要依法办事。”
她特意强调了依法办事四个字,自己作死,知法犯法,就该付出代价。
“是,娘娘。”闻溪心神领会,躬身领命。她知道,娘娘要的不是一场滥杀无辜的冤狱,而是一次精准无比的切除腐肉,震慑宵小,连根拔起。
皇帝的凯旋大军尚未回京,来自京城的缇骑却已四出。
第76章 相信后人智慧
数日之间,南北直隶、江浙、湖广等地,皆有官员或士绅被突然闯入的锦衣卫锁拿带走。罪名清晰明了,附逆、通叛、或于国难时心怀叵测、散播谣言。
京城之中,亦有数名品阶不低的官员在朝会时被当场革职拿下,引得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曾对皇后指令阳奉阴违或暗中诋毁过的守旧派,更是噤若寒蝉。
这一次的清洗,与以往任何一次党争或皇帝发脾气都不同。它并非源于个人好恶,而是建立在宁王叛乱这块试金石之上,有着无可辩驳的谋逆关联,更有着底层汹涌的民意支持。
那些受益于新政的工匠、商户、农户们,听闻朝廷开始清算宁王余孽,无不拍手称快。他们自发地协助官府指证本地平日欺压百姓,又与宁王有所勾连的劣绅,甚至有人将躲藏的宁王散兵游勇扭送官府。
“皇后娘娘圣明!早就该把这些祸害揪出来了!”
“要不是他们,宁王哪敢造反?还想让咱们回去过苦日子,做梦!”
民意的浪潮成为了李凤遥手中最有力的武器,使得这次清洗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阻力远小于预期。皇权、军权、民心,以及碾压性的武力胜利,在此刻形成了完美的闭环,将一切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月余后,朱厚照率领着缴获无数、士气高昂的大军,押解着包括宁王朱宸濠在内的一干重犯,浩浩荡荡返回京城。
献俘大典隆重举行,曾经的宁王,如今披枷带锁,狼狈不堪地跪在御道之下,接受万民唾骂。
朱厚照高坐銮台,志得意满,享受着胜利者的荣光。他履行了对李凤遥的承诺,将首恶朱宸濠及其核心党羽明正典刑,昭告天下。
然而,对于战争后的政治清算与秩序重建,朱厚照的兴趣显然远不如指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他将后续事务大手一挥,全权交给了李凤遥。
反正经过这次亲征,他的威望又提升一截,一个手握兵权,出征无败绩的皇帝,硬要说他被傀儡,说不过去吧?
李凤遥微微一笑,从容接过了这份权力。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在深宫中谋划的皇后,经此一役,她的威望与权柄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以雷霆手段处理了附逆官员,该夺爵的夺爵,该流放的流放,该抄家的抄家。抄没的大量田产、商铺、金银,则被她毫不犹豫地注入新政的推行之中,用于兴修水利、奖励工商、补贴农具、扩编新军。
同时,她亦下旨褒奖在平叛中立功的将士、以及那些自发抗敌的百姓,进一步收拢人心。对于在动荡中保持忠诚、积极备战的官员,则大力提拔,迅速填补了清洗后的权力空缺。
经此宁王一役,大明被彻底重塑。
试图依靠藩王或士绅特权挑战中央皇权的势力遭到毁灭性打击,再也无力形成气候。皇权空前巩固,尤其是皇帝与皇后共同代表的革新派皇权,拥有了无人能及的权威。
军事上,新式火器与京营新军的威力得到了实战检验,奠定了未来军事改革的方向,也让周边势力为之胆寒。
经济与民生上,新政的推行扫清了最大的障碍,变得更加顺畅,得民心者得天下。
朝堂之上,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那位端坐坤宁宫,从容布局天下的女子时,只剩下敬畏与服从。
李凤遥站在宫殿的高处,眺望着焕然一新的紫禁城以及更远处的京城景象。战火的硝烟已然散尽,但由她亲手引导的这场烈火,确实如她所愿,烧尽了腐朽,为大明王朝煅烧出了一条崭新的,更加坚韧的筋骨。
紫禁城,乾清宫暖阁。
缕缕檀香自宣德炉中袅袅升起,却化不开杨廷和眉宇间那深深的忧虑。他刚刚呈报完南方几省秋粮入库的数目,一个远超往年的数字,但他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朱厚照斜倚在软榻上,把玩着一个精巧玩意,显然心情极佳。战争的碾压式胜利,让他正处于志得意满的顶点。
“陛下,”杨廷和沉吟良久,终于还是开口,声音带着老臣特有的沉缓与凝重,“国库日丰,百姓生计渐舒,此诚可喜。然,老臣近日观之,心中却有隐忧,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他是帝师,皇帝从小的时候他就开始教了,至于为什么成这模样,他也不懂,明明他教皇帝比教儿子还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