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宿主,你被围攻了,你不生气啊?」
  李凤遥心里嗤笑:‘省省吧,跟一群孩子斗什么,我又不住皇宫,一年见不了几次,还得搞分化拉拢不成?’她们的眼神干净,那点不开心纯粹又直接,比朝堂上那些笑里藏刀的老狐狸可爱多了。
  其实董美人被人推出来当这出头鸟,就做好了被新贵妃杀鸡儆猴的打算了,结果居然没出事,也没挨罚。她坐在那看着李凤遥,见她被嘲不懂礼,乡下来的,也完成没所谓,她咬了咬唇瓣。
  李凤遥还没说什么,王敬便带人来了,他算着进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各位娘娘请安。”
  夏皇后看着来人,“王公公怎么来了?”
  王敬笑呵呵的,“奴婢奉万岁之命,来接宸贵妃。”
  这话一出,在座的更不高兴了,她们又怕真惹了人,在这紫禁城更不好混,就沉默不说话。
  王敬这一嗓子,像块冰砸进刚有点活泛气的温吞水里,霎时又把坤宁宫的气氛冻回了原形。
  陛下身边最得用的内侍,亲自来接,这是何等的体面和恩宠?她们入宫以来,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一道道视线又黏在了李凤遥身上,比之前更复杂,掺杂着不敢明言的羡慕和更深的不忿。
  夏皇后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还得维持着端庄:“原来如此。陛下体贴,是贵妃妹妹的福气。”
  李凤遥倒是坦然,仿佛王敬来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她起身,对着皇后微微一福:“既是陛下相召,臣妾便先告退了。”
  姿态规矩挑不出错,可那从容劲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无声地炫耀。
  王敬侧身让开,躬着腰,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贵妃娘娘,您请,步辇已在宫门外候着了。”
  李凤遥颔首,扶着宫女的手,仪态万方地从一众嫔妃面前走过。经过董美人时,她脚步微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头对她笑了笑,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满室的人听见:“我细看了看,妹妹也不必生气,人靠妆扮,妹妹肤色白,脂粉用那桃红色的定然好看。”
  没头没脑的一句,董美人猛地一愣,脸唰地红了,也不知是羞是气还是窘,呆在原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凤遥却已不再看她,径直向外走去。王敬立刻跟上,一众内侍宫女簇拥着她,仪仗煊赫地离开了坤宁宫。
  殿内重归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死寂。
  夏皇后盯着那空荡荡的殿门,胸口起伏了几下,最终只是疲惫地挥挥手:“都散了吧。”
  嫔妃们起身行礼,个个低着头,鱼贯而出。没人说话,可那沉默里却像是煮开了的水,咕嘟着翻滚着各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等到人都走光了,夏皇后才猛地一挥袖,将手边那盏早已凉透的茶扫落在地!
  瓷盏碎裂声刺耳。
  李凤遥表示,怪不得大明拍不了宫斗剧,这拍出来谁看?连帝国继承人都是文臣太监在斗,女子们被规训得都失了野心与狠劲,哪怕张牙舞爪也是猫咪。
  她一身武力值,与她们不好玩,还是去找内阁麻烦吧,那群老登活着,她就活不好。李凤遥虽然还没出校园,但她拥有人类最宝贵的学习能力,慢慢来吧。
  她到了御书房,朱厚照撑着下巴盯着这堆奏折,这还是分捡过的,内阁处理全国大小事务,有什么安排,司礼监批红,然后皇帝看一眼,同意就行。
  大明的皇帝已经是最舒服的了,其他朝代的皇帝是真的能累死,一不留神还容易被大臣坑死。
  可此时属于大明的中后期,大明正向着亡国的深渊一路狂奔。此时的困境,并非一日之寒,而是层层叠叠、盘根错节的沉疴痼疾,沉重地压在这架庞大的帝国机器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庞大的宗室勋贵集团像附着在国家命脉上的吸血虫,消耗着巨额的俸禄和赏赐。土地兼并日益猖獗,大量田亩隐匿于官绅豪强名下,逃避税赋,导致朝廷财政收入锐减。太仓库空空如也,边军饷银、百官俸禄时常拖欠,寅吃卯粮成为常态。而东南沿海的贸易本可带来巨额财富,却因海禁政策和混乱的管理,未能有效转化为国家岁入。
  建国初期的卫所制早已名存实亡。军户大量逃亡,土地被侵占,军队缺额严重,战斗力低下至极。京营兵额虚报、训练荒废,边镇军士饥寒交迫,器械朽坏。能战的部队如边军,则又容易沦为将领私兵,中央控制力减弱。庞大的军费开支
  与低效的军队产出形成致命矛盾。
  官员贪渎成风,从中央到地方,层层盘剥。考核制度流于形式,实干之臣少,钻营之徒多。朝堂之上,虽未到晚明东林党与阉党那般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不同派系,如内阁与言官、文官与勋贵、宦官与外廷之间的倾轧已日趋激烈,许多国策争论往往沦为意气之争和权力博弈,效率极其低下。
  土地兼并导致大量农民失去生计,沉重的赋役压得自耕农喘不过气。天灾频仍,小冰河期的影响已初露端倪,水利失修,一旦遇灾,便会产生大量流民,成为社会动荡的根源。各地盗匪蜂起,白莲教等秘密宗教暗中传播,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北方蒙古鞑靼部屡屡犯边,劫掠州县,明军往往被动防御,胜少败多,长城防线承受着巨大压力。东南沿海倭寇骚扰渐趋频繁,海防松弛,难以有效应对。
  皇帝的意志与庞大的官僚系统的执行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政令出不了紫禁城是常事,地方官员阳奉阴违,政策扭曲变形。整个行政体系臃肿而低效,应对危机的能力极差。
  这就是朱厚照所拥有的大明,盛世之下,民疾民苦,这艘烂船还将行驶百年,全靠后面张居正变法。
  可那时已经太晚了。
  李凤遥其实很理解大明亡国,这世上哪有不亡的国,可是不能被外族杀进来,屠杀折辱。得民心者得天下,是自古正理,但凡大明后面是个汉人王朝,绝不会从上到下,都跪进泥里。
  不过大明这德性她知道,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朱厚照想改变,然后他死了。皇帝想改变,也得死,她还没握住权柄呢,不着急,怎么也得日月临朝时再说。
  她都还没当上皇后。
  虽然她与夏皇后无冤无仇,但她们注定水火不容,她需要皇后的宝座,然后再将此成为王座。
  第34章 从政
  她还是头一回来御书房,朱厚照看到她很高兴,拉着她一起坐过来。李凤遥拿过案上的奏折,“陛下每天要处理这么多啊。”
  朱厚照点头,他老命苦了,还不能不看,不然不知道那些老家伙给他挖什么坑。这满朝文武,小心思都多着呢。
  李凤遥刚开始也上不了手,还容易被人搞,但她是懂怎么当助理的。“陛下如此辛劳,妾身看着心疼,要不妾身帮陛下分类,将诸事列为表格,写出缘委,陛下一目了然,自然就轻松了。”
  朱厚照闻言,眼睛一亮,像是困顿之人忽然看到了一条捷径:“表格?缘委?爱妃细说!”他本就厌烦这些冗长晦涩、往往铺垫一大堆才切入正题的奏章,李凤遥的提议正中下怀。
  李凤遥笑着取过一张空白的宣纸,又拿起朱厚照御用的朱笔,自然引得旁边侍立的王敬眼皮一跳,却不敢多言。
  「宿主!僭越!这是批红用的笔!」
  “闭嘴,借来用用又不犯法。”李凤遥在心里呵斥元宝,手上动作不停。
  她一边翻看最上面的几份奏折,一边在纸上画线分区,口中解释道:“陛下您看,这万千政务,归根结底不过几类:兵部的军务、户部的财政、吏部的人事、刑部的刑名、工部的工程、礼部的礼仪。妾身先按此将奏折分类,同类放在一处,陛下处理起来思路也连贯,不必方才看边关告急,转眼又去批某地求表彰节妇的条陈。”
  朱厚照连连点头:“有理!极有理!朕常被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搅得头疼!”
  李凤遥接着在一份奏折上指指点点:“再者,这些文章动辄千言,核心却往往只有几句。妾身可在每份奏折前附一纸条,以最简短的文字写明:何人、何时、何地、因何事、请求何种裁决、所需钱粮几何、紧急程度。陛下只需看这纸条,便知梗概,若觉有必要,再细看全文,若觉无甚要紧,或内阁已有妥善票拟,便可快速批阅。如此,岂不省时省力?”
  她说着,已快速浏览完一份兵部请饷的奏疏,提笔在那张表格纸上写下:
  【类别:军务/财政】
  【奏报人:辽东巡抚张某某】
  【事由:恳请拨发辽东镇xx年度冬衣饷银共计白银xx万两】
  【内阁票拟:户部议处】
  【司礼监批红:依拟】
  【关键点:军士饥寒,恐生变乱;户部称无银】
  【陛下需决断:是否催促户部?或从它处挪借?】
  写罢,将纸条夹在那份奏折最前,递给朱厚照。
  朱厚照拿过来一看,顿时拍案叫绝:“妙啊!爱妃真乃朕之解语花!如此一目了然,再不用被那些之乎者也绕晕了头!”他兴奋地拿起另一本,“快,再帮朕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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