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6节

  于敏盼害怕的想尽了所有的可能,甚至已经想到了被人发现原本应该在大牢里的南越公主出现在自己宫里应该怎么解释。
  萧若棠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未愈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
  她几乎让自己的兄长动用了所有在大成的暗装,不惜暴露了大半的部署,才换了见于敏盼一次的机会。
  萧若棠的眼中此刻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锁住惊愕的于敏盼,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德妃娘娘……帮我……也只有你能帮我……” 她喘息着,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
  她萧若棠丝毫不管此刻于敏盼脸上的害怕,她癫狂的笑道:“我知道你恨她!恨那个夺走陛下所有宠爱的元灯欢!我也恨她!恨之入骨!我有办法……有办法让她身败名裂!让她从云端跌入泥沼!让她永世不得翻身!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几个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中了于敏盼心中最阴暗的角落。
  她看着地上好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南越国的萧若棠,明明两人并未见过几面,于敏盼却从萧若棠的眼里,看到了同自己一样的东西。
  看着她眼中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对元灯欢的滔天恨意,心中的震惊和戒备,竟被一股扭曲的快意和强烈的期待瞬间冲垮。
  于敏盼缓缓蹲下身,靠近萧若棠,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兴奋:“什么办法?你有什么办法能扳倒她?”
  萧若棠咧开干裂出血的嘴唇,露出一个森然扭曲的笑容,如同地狱恶鬼的低语:“娘娘可知……那位高高在上、艳冠后宫的宸贵妃娘娘……她入宫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她喘息着,积攒着力气,每一个字都带着剧毒般的恶意,清晰地吐出于敏盼最想听到的秘密:
  “她根本不是什么清白的官家小姐……她是春日宿……那个京城最下贱肮脏的销金窟里……养出来的……妓女!”
  “轰!”
  于敏盼只觉得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开!春日宿?!那个声名狼藉、藏污纳垢的烟花之地?!
  元灯欢……那个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竟然是妓女出身?!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喜瞬间席卷了她!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匕首,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当真?!” 于敏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即将手刃仇敌的亢奋。
  只要萧若棠说的是真的吗,从前安在元灯欢身上的罪名,都好像是小儿科一般,同这件事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千真万确!” 萧若棠的眼神疯狂而笃定,她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凑近于敏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德妃娘娘若是不信……春日宿里,有一个叫‘合欢’的妓女……她当年,可是和咱们那位贵妃娘娘……同批被老鸨买进去的‘好姐妹’呢……她知道元灯欢所有的底细……包括……她身上那些见不得人的故事……”
  故事!这两个字如同最猛烈的助燃剂,将于敏盼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烧尽,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复仇烈焰。
  她看着萧若棠那张写满怨毒的脸,仿佛看到了将元灯欢彻底打入地狱的希望!
  “巧星!” 于敏盼猛地站起身,脸上再无半分温婉,只有一片冰冷的杀伐决断,“带公主去后殿密室!立刻!给她清理伤口,换身干净衣裳!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她转头看向地上的萧若棠,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兴奋的光芒,一字一句道:“华若公主殿下,好好养着。你的‘办法’……本宫,亲自去取!”
  京城西郊,春日宿。
  即使是在夜晚,这座销金窟也如同匍匐在暗影中的巨兽,散发着奢靡与堕落的气息。
  朱漆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窥探,里面隐约传来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和男女调笑的暧昧声响。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停在春日宿后门幽暗的巷子里。
  轿帘掀开,一个戴着帷帽、身披素色斗篷的身影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正是乔装改扮的德妃于敏盼。
  她抬头看了一眼春日宿那高悬的、描金绘彩的牌匾,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和鄙夷,随即被更强烈的兴奋和志在必得所取代。
  一个龟公模样的人早已等候在后门,见于敏盼到来,立刻谄媚地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夫人,这边请,合欢姑娘已经在‘凝香阁’候着了。”
  于敏盼微微颔首,在龟公的引领下,穿过弯弯曲曲、充斥着浓烈脂粉和劣质熏香气味的回廊。
  两侧紧闭的房门内不时传出不堪入耳的声响,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终于,在一扇挂着“凝香阁”木牌的房门前停下。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浓郁酒气和廉价花香的浊气扑面而来。房间布置得俗艳而拥挤,一个身着桃红色薄纱裙的女子正伏在圆桌上,面前杯盘狼藉,几个空酒壶东倒西歪。
  那女子身段妖娆,只是脸上浓妆艳抹也掩盖不住岁月的痕迹和纵情声色的疲惫。
  正是合欢。
  她似乎已经喝了不少,眼神迷离,双颊酡红,听到开门声,醉眼惺忪地抬起头,口齿不清地嘟囔:“谁……谁呀?扰了姑奶奶……姑奶奶的清梦……”
  引路的龟公小心的提醒道:“夫人,这合欢姑娘自一年多以前,精神便有些不大正常,经常独自一人买醉。若是她发什么疯,你只管叫我们。”
  说完便识趣地退下并关好了门。于敏盼的侍女巧星警惕地守在门内。
  殊不知,人人都说的疯女人,此刻却是于敏盼最想见到的。
  于敏盼缓缓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丽却冰冷的脸。
  她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醉醺醺的合欢,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
  “合欢姑娘,久仰芳名。”
  合欢眯着眼,努力想看清来人,奈何醉眼朦胧,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气度不凡,不像寻常客人。
  她打了个酒嗝,挥了挥手:“什么……什么芳名……不过是个……是个烂在泥里的……残花败柳罢了……”语气中充满了自怨自艾和浓重的愤懑。
  于敏盼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顺势在她旁边的绣墩上坐下,拿起桌上一个干净的酒杯,自顾自倒了一杯酒,轻轻推到合欢面前:“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听闻姑娘当年也是春日宿数得着的红牌,风光无限。”
  “红牌?”
  合欢像是被这个词刺激到了,猛地坐直了身体,醉眼朦胧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毒“呵……红牌……有什么用?还不是……还不是被那些……没良心的男人……玩腻了就丢开……”
  她抓起于敏盼推过来的酒杯,又是一大口灌下,辛辣的酒液刺激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至少姑娘曾风光过,总比有些人,一辈子籍籍无名,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强。” 于敏盼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挑拨。
  “籍籍无名?” 合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扭曲的嫉妒和怨怼。
  “放屁!你知道……你知道当年和我一起被妈妈买进来的……那个小贱人吗?她叫什么……叫什么来着……哦……对……元灯欢!那个小蹄子!”
  来了!于敏盼的心脏猛地一跳,屏住呼吸,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合欢的嘴。
  “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她宸贵妃了,哈哈哈哈哈贵妃娘娘,哈哈哈哈哈。”
  合欢显然已经醉得厉害,理智全无,满腔的积怨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滔滔不绝地倒了出来。
  “她……她凭什么?!啊?!论姿色……老娘当年也不比她差!论手段……老娘会伺候人!可……可妈妈就是偏心!把最好的料子给她!让她学那些……那些贵女才学的琴棋书画!让她装清高!装玉女!”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结果呢?哈!要不那日运气好被皇帝接走了还不是要张开腿接客!装什么清高!”
  合欢恶毒地咒骂着,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不甘的事情,语气变得更加怨毒,带着一种扭曲的幸灾乐祸。
  “你知不知道从前有一次,她差点就接客了。可惜啊……老天爷都看不惯她装!就在……就在她快要被一个老不死的富商梳拢的前几天……那小贱人……她……她竟然浑身起红疹!又痒又肿!像个癞蛤蟆!还发起了高烧!差点没死过去!”
  于敏盼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强压着激动追问:“哦?竟有此事?那后来呢?”
  “后来?” 合欢又灌了一口酒,嘿嘿地怪笑起来,眼神迷离,“后来……妈妈怕她过了病气给客人,更怕她那张脸毁了不值钱……就把她关在后院柴房里……让她自生自灭……还让我去给她送过饭呢……啧啧……你是没看见……她那副惨样……又丑又臭……真是痛快!”
  她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眼神更加涣散,声音也低了下来,充满了无尽的怨念和一种荒谬的幻想,喃喃自语道:
  “你说……你说要是……要是当时过敏的是我……病的是我……被关起来的是我……那后来,后来被贵人看中,被赎身……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是不是就该是我了?那如今……如今在宫里穿金戴银、风光无限的宸贵妃娘娘……是不是……就该是我合欢了?哈哈……哈哈哈……”
  合欢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声癫狂而凄凉,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妄想和刻骨的嫉妒。
  突然她眼神变得凶狠,突然间哭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同样是过敏,我的病发的就不是时候,凭什么偏偏皇帝来春日宿挑人,我就病了呢?我没那个命啊!我没那个命!”
  哭着哭着,她身子一软,彻底醉倒在桌上,鼾声响起。
  凝香阁内,只剩下浓重的酒气和合欢梦呓般的呢喃。
  于敏盼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剧毒的寒星。合欢酒后的每一句抱怨、每一丝怨恨,都像最珍贵的珍珠,被她牢牢地串在了复仇的丝线上。
  元灯欢,春日宿出身,染过恶疾,差点被富商梳拢……这些污点,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更何况,她以元家小姐的身份入宫选秀,元家人必然知晓并且帮她必然隐瞒了这一切。
  皇帝为什么要选一个青楼女子进宫?元家在这中间,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于敏盼一点点的思索着,只要这件事情是真的,即便她元灯欢是皇帝亲自接出来的,皇帝也保不住她。
  于敏盼缓缓站起身,看着烂醉如泥的合欢,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算计。
  证据已经拿到,虽然只是醉话,但足以成为一个完美的引子。
  她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又足够“天真无邪”的人,去将这桶足以焚毁一切的油,精准地泼到太后的面前!
  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于敏盼的脑海——安阳县主。
  那个被家里人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心思浅薄又最爱搬弄是非的草包县主。她将是点燃这场滔天大火最完美的火折子!
  第48章
  皇宫中的夜, 总是格外漫长。
  月光银的纱幔低垂,隔绝了殿外清冷的月光。
  元灯欢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素锦寝衣。
  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个小小的、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并蒂莲香囊——那是裴乐之走之前亲手绣给她的。
  指尖拂过细密的针脚, 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依依不舍的模样。
  萧若棠想要嫁给裴轩, 元灯欢偏不能如她的意思,于是她联合裴乐之做出了这一场局。
  那天的春日宴上, 哪怕是裴轩都没有完全的知道实情。
  那药既不是猛烈的春药, 也不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只是一颗吃下去便会让人悄无声息“毙命”的假死药。
  其实皇宫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吗, 元灯欢都没有想过可以完全瞒过江尧。
  但是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同皇帝说。
  在没有想好之前, 她能做的就只有逃避。
  裴乐之还活着,想必裴轩此时已经将她藏好了。
  这是她布局中唯一的慰藉, 也是支撑她走下去的最后一点暖意。可是, 这暖意却无法驱散她心底那片巨大的、冰冷的空洞——那是与江尧之间,骤然横亘的、深不见底的沟壑。
  那日在紫宸殿,他眼中被欺骗、被隐瞒的痛楚和冰冷, 如同最锋利的冰锥,至今仍深深扎在她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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