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订婚前一天 第60节

  他在用他的方式,耐心地,不容置疑地履行着“我不会放弃”的承诺。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不再急于追击,而是布下温和的陷阱,悄然收紧着包围圈,等待着猎物逐渐习惯他的存在,产生依赖。
  冉冉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她开始下意识地规避他常出现的路线和时间,去更偏僻的教学楼上自习,绕远路去更小的食堂吃饭,甚至跟社长商量了退出书画社。
  她只能尽量忽略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学习中去。然而,那道影子却总能见缝插针地渗入她的生活。
  冉冉越来越觉得时序说的太对了。
  她自认是万千京北学子中最平凡普通的一位,没有什么魅力,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让一个如此优秀受欢迎的学长,放下身段这样耐心地,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肯定是有别的目的。
  至于他究竟怀有怎样的目的,她目前还不得而知。
  ……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边。
  时序正倚靠着窗台,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自从那张照片出现之后,江昊远这个名字,就成了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不安感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时序试图从冉冉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捕捉信息,但她似乎总是在回避相关话题,似乎正承受着某种压力,却又倔强地不肯透露半分。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等待意味着给予对方更多时间和机会。而他无法忍受这种眼睁睁看着对方陷入危险,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时序的课业排表很满,金融系的作业很多,无法时时刻刻在冉冉身边守护着。
  经过反复斟酌,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一个他几乎从不主动联系,却在此刻是唯一能理解这份危机感,并有能力做点什么的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背景音极其安静,隐约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显然对方还在工作。
  “时序?”江承的声音传来,低沉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意味。他对于时序突然的来电,有些意外。
  “是我……”时序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发紧,声音都带着点哑,“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电话那头的江承似乎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异常,纸张翻动的声音停下了。
  “嗯,你说。”江承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严肃。
  时序组织着语言,试图冷静客观地陈述,但担忧和愤怒还是让他的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带着压抑不住的急迫:“是关于冉冉……她在学校,可能遇到点麻烦。”
  时序选择了一个相对保守的开场,但紧绷的声线已然泄露了事态的严肃性质。
  “麻烦?”江承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那股工作状态下的疏离感立刻被一种严肃所取代,“什么麻烦?她怎么了?”
  “不是她本身出了什么事。”时序连忙解释,“是……是一个人。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冉冉身边,这个人身份很特殊。”
  时序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比清晰的说:“这个人,是你继母的儿子,江昊远。”
  “江昊远”这三个字讲完的瞬间,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时序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几
  秒钟后,江承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度骤降:“他怎么了?说清楚。”那是一种极度克制下,即将爆发的前兆。
  时序不再犹豫,语速更快地将情况倒出:“他在京北大学!和冉冉同校!而且他现在就在冉冉身边,无处不在!迎新的时候就是他接的冉冉,现在又是同社团,天天偶遇,用学长的名义围着她转!”
  “冉冉觉得别扭,但又找不到理由彻底推开他,他那套做得太天衣无缝了!我见过他,我知道他是谁!他突然出现在冉冉身边,绝对没安好心!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很不放心,非常不放心!”
  他一股脑儿说完,胸口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等待着那边的回应。
  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时序几乎能透过这沉默,感受到千里之外,电话那头的低气压。
  良久,久到时序以为信号中断了,江承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那声音已经听不出丝毫情绪,平静得可怕:“好,我知道了。”
  江承的回答简洁到了极致,没有多余的疑问,没有情绪的宣泄,只有这五个字。
  “你怎么了?还好吗?”时序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没事。”江承的声音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这件事,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冉冉。暂时,什么都不要做,像往常一样和她联系。”
  “可是……”
  “交给我。”江承打断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会处理。”
  “好。”时序相信他。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了,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京北,江氏集团总部大厦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繁华尽收眼底,却无人欣赏。
  宽大的办公桌后,江承缓缓地将已经屏幕黑掉的手机放在桌面上。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来控制。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只有那紧抿成一条冷硬直线的薄唇,和周身散发出的几乎能让空气凝结的低气压,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林美凤……江昊远……
  他的好继母,和他的好继弟。
  他正在万般忍耐的仇人们,都正在背着他干些什么?
  现在动不了他,竟然就把主意打到了冉冉头上。
  用这种卑劣的,迂回的方式,去接近、去窥探、去骚扰那个他想用一切去保护的女孩。
  试图把她当作突破口?当作筹码?还是仅仅为了给他添堵,恶心他?
  无论目的是什么,都彻底越过了他绝对不允许触碰的底线!
  江承缓缓抬起眼,望向窗外无边的夜色,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再无平日的沉稳克制,只剩下全然的、毫不掩饰的暴戾。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了一个快捷键。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通。
  “江总。”对面传来特助冷静的声音。
  “有件事要你去查。”吩咐完事情后,江承又继续说,“另外,安排一下,明天上午我要去京北大学。”
  特助有些意外:“江总,明天上午有董事会……”
  “推迟。”江承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告诉董事们,我有更重要的事。”
  “明白。”
  挂了电话,办公室再次陷入寂静。江承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远处京北大学校园的方向。
  天色昏暗,看不清具体的轮廓,但他仿佛能看到冉冉此刻可能正在宿舍里看书,或者和室友聊天,她本来就应该无忧无虑的度过大学的生活。
  他原本打算再等等,等他彻底清理完江家的障碍,再以“江承”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可现在,他等不了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索性把一切都摊开在明面上。
  某些心怀叵测的人,动手之前也得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份承受结果的能力。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被吞没
  ~
  林华东分公司的办公室内,林美凤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那笑意如同毒蛇,带着淬毒的愉悦。
  她拿起一旁的酒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看向屏幕的眼神无比清明。
  屏幕上,并非什么重要的财务报表或项目计划,而是一份份经由不同渠道汇总而来的,关于“陆延”及其家人支离破碎的信息碎片。
  还有私家侦探发来的、几张隔着遥远距离偷拍的照片——照片上,是京北大学校园里,一个穿着简单、背着帆布包、低头走路的女孩侧影。
  陆冉冉。
  这个名字,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大学生,此刻在林美凤眼中,却比任何一份价值高昂合同都更具分量。她是钥匙,是突破口,是能彻底撕裂江承那副冷静自持的人。
  “呵……”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从她唇边逸出。
  江承,她那好继子,真是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大戏。放弃江家泼天的富贵,居然在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隐姓埋名,给人当儿子,当哥哥?为了什么?可笑至极!
  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付出,无非是利益,或者……极致的愚蠢。
  不论是哪种,这个陆冉冉,显然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回想那天,她在工地找到江承的信息后,立刻将地址抄在手机备忘录里,又仔细核对了身份证号和紧急联系人信息。
  紧急联系人一栏写着“陆建国”,和陆延的关系是父子。
  林美凤问张涛:“陆延当年为什么离开?”
  张涛挠了挠头:“好像是家里出了急事,突然就辞工了,工资都没来得及领。他人挺老实的,修车技术也好,就是不爱说话,总一个人待着。”
  “谢谢张经理。”林美凤收起复印件,转身就走。
  张涛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后脑勺,总觉得这位林总的眼神里藏着什么,让人心里发毛。
  平潭镇离施工基地有半小时车程,镇子不大,主街两旁是低矮的砖房,门口摆着竹椅和晾衣绳。老太太们坐在门口择菜,看到林美凤这样洋气打扮的陌生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阿姨,请问和平街37号怎么走?”林美凤拦住一位择菜的老太太。
  老太太眯眼打量她半天,才朝巷子深处指了指:“往里走第三个路口左拐,红砖墙带院子的就是,不过那房子早没人住了。”
  林美凤顺着指引走进巷子,青石板路坑坑洼洼,墙角蔓延着青苔。
  和平街37号的院门紧闭,朱漆剥落的木门上挂着把生锈的锁,院子里的杂草长到小腿处的高度,几棵石榴树的枝条伸出墙头,叶子枯黄。
  她透过门缝往里看,正屋的窗户玻璃碎了一块,蛛网在窗棂上结了一层又一层。
  面对眼前人去楼空的场景,林美凤的心里窜起一股焦躁,她不信线索就这么断了。
  她沿着巷子挨家挨户敲门,遇到的人,不是摇头说不知道,就是隔着门缝警惕地打量她,没聊两句就匆匆关门。
  “你找谁?”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从背后传来。
  林美凤猛地回头,看到个穿浅蓝色裙子的年轻女人,扎着高马尾,手
  里拎着刚买的菜,眉眼间带着几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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