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里 第95节
“苏祈安,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谭斯京看她,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卑微,“你没有心吗?”
从前那样高高在上,矜贵清朗的人,如今身份地位早已不一样,这样的放低姿态问苏祈安那样贬低自己的话语。
苏祈安除了怔忪,诧异,怜惜。
还有千丝万缕,密密麻麻如心脏被撕裂的痛感。
是心疼。
第64章
朦胧雨天,灯光也是昏黄沉沉,把雨珠照的细细浮浮。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看不清谭斯京了。
眼前更加悬浮,像之前,之前那样疼痛的夜里,只剩下泪。
干燥的屋檐下,也落下水。
“啪嗒”一声,苏祈安的脸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听到谭斯京的话开始,她就已经落下泪了。
“谭斯京。”苏祈安的声音变软,变低,还有说不清的难受,“你问我这个,是不是很不好。”
见她哭了,谭斯京朝她走过来,收了伞,指腹擦去她温热的泪水。
苏祈安垂眸,微哽住:“明明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啊。”
连日以来,挑开明的窗户纸,谭斯京用力攥住她的手臂,白日里的情绪在此刻翻滚,声线带着压迫,“谁他妈想跟你没关系。”
好足够的情绪,苏祈安顿住,抬头看他。
泪没止住。
谭斯京深吸一口气,见苏祈安顿住,他耐心把她的泪再擦去,好脾气说:“你别怕我。”
苏祈安垂了眸,湿润的泪水一直落,怎么擦也擦不干。
喉咙像麦芽糖被黏住,怎么也说不出话。
那是一种被挤压了很久的委屈,此刻开了水阀,关不上了。
是委屈,就是委屈,苏祈安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是委屈。
谭斯京见苏祈安这样哭,以为是她被吓到,弯腰俯身,只顾得上帮她擦眼泪。
她的眼泪,比外头的雨还要汹涌,淋了谭斯京一身,叫他难受得不得了。
苏祈安抬手,胸口一下一下地喘,握上谭斯京的手,“你,你,再问我一遍。”
她的神色笃定,谭斯京只得再问一次,“苏祈安,你给我送药,第二天不认。”
“平城那天晚上,你亲了我,你说‘我答应你,不和其他男人亲密’,后来你说‘喝醉了,不必当真’。”
“今天,你送我玫瑰,说是赔罪。包括把我的微信免打扰。”
“苏祈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重复的问句,清晰明白。换成了缓缓的声线,没了方才那样的心潮。
谭斯京还在擦着苏祈安未干的泪水,他的指腹早就湿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伴着谭斯京有些平淡而强硬的话语灌进耳里,苏祈安是不知所措,还有些恍惚的。
“我没有……”
她给他送药,是心疼他病了,亲了他,那些话。
雪花纷飞的夜晚,她扑在谭斯京的怀里,冰冷的怀里除了雪还有炙热的心跳,那些话,醉酒后是难言的真心话,也是被掩盖的情爱,纯粹干净。
不是梦,宿醉后的惩罚就是断片,不记得。
玫瑰,是成年人最简单直白的告白方式,如果有误会,那她一定是太匆忙了,发给江南西时,匆匆,导致的。
解释起来,都太刻意了。
从谭斯京的视角里看来,像极了暧昧拉扯后的反反复复,尤其是他们现在的关系。
谭斯京问她:“苏祈安,你暗恋我什么?”
“为什么耍我?嗯?”
谭斯京这样问她,好像前不久的那点卑微已经不见,苏祈安胸腔里的不快也散下几分。
苏祈安眼睫轻眨:“我没有耍你。”
“为什么给张鹤轩发短信?”谭斯京眼底沉寂,“我对你不好?”
苏祈安摇头,攥着谭斯京的手,哽咽张口,喉间黏腻发不出声,好半天才说:“高中时暗恋你,后来在厦大捐楼那天,我知道你会去名山,接近你是一时起意,总觉得按部就班的生活好没意思,可是暗恋你已经成了习惯了。”
“总觉得在你身边,我要一点点就够了。”提到之前,苏祈安又忍不住开始难捱,像暗不见光的日子又照过来,“可是……”
“可是我要的太多了,我不想要只有那一点点,我想要好多好多,什么都想要,我不想就只当个情人……”苏祈安抽泣,靠在谭斯京怀里抽泣,泪水涟涟,谭斯京的黑色大衣洇湿一块,“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一点也不。”
“我不想要这种,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一点点的关系。”
苏祈安抓着谭斯京的手,好用力,又好哀伤,哭泣时泪珠无意滴落他的手背,像烙铁印过,生生扛下那痛。
“我没有耍你。”
“是我太贪心了,谭斯京。”
谭斯京看她,眉眼平静又带着些许无奈,“这就是你的所有理由?”
“还有没有?”
苏祈安擦了擦眼泪,在谭斯京平静神色里,原本的措辞在这一刻全被打乱,“有。”
“谭斯京,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让我了解你呢?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瞧得起我过?”苏祈安的声音发着抖,“有些事情,我没去打听,或者你的朋友没和我说,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我从你身边离开后,你过得不好,那又如何,那只是习惯了我对你好,时间一长,你的身边还是会有其他女人。”
“所以,我在你的身边就是可有可无。”
苏祈安抬头,用力看他:“反正,你也从来没有亲自让我了解过你,就像我问过你两次的问题,你也没有回答过我。”
最后一句话,说话的语气,苏祈安比看他的眼神,还要用力。
眼角还是有泪水落下,屋檐下的光线,把泪珠照的晶莹剔透。
等她说完,过了一会儿,谭斯京才问她:“那个问题很重要?”
“重要。”
又怎么不重要,他走了一条从来都不喜欢的路,放弃了喜欢的东西。
但是现在重要吗?那是过去的事情。
她以为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也从来没有了解过谭斯京。
“但是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反正你也没有打算让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苏祈安移开目光,用手遮去眼睛,让自己不要再去看谭斯京那张脸:“我现在知道了,那些人说得真的,露水姻缘,就是露水姻缘。”
先前的话有多沉重,这一刻苏祈安就有多么的轻描淡写。
谭斯京秉着一口气,把苏祈安的手捉住,直直地对上泪眼婆娑的那双眼眸。
那些话有些矫情,谭斯京不打算说,事到如今也有些自暴自弃:“苏祈安,你给我听好了。”
“那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你,你在我身边,开心快乐就够了,学商学法,难道还真要告诉你其中缘由?成了束缚你,绑架你的东西?”谭斯京看着已经有些愣住的苏祈安。
她愣住了,泪水还挂在脸颊上。
“我谭斯京还要不要面子?难道要和你说,学商是为了娶你,不住罗伯威是因为一看到陈设就惦念你,star关了是为了等你回来,和你分开后还去看过你好几回吗?”
“我谭斯京是个男人,不是一有破事就绑架苏祈安的废物。”
谭斯京紧紧握住苏祈安的手:“现在你听清楚了吗?苏祈安。”
“这就是我惦念你的所有理由。”
苏祈安没有想过,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那天阮晋伦其实什么都没有说,他尊重谭斯京,所以没有说的事情都没有说。
她只说,谭斯京过得不好,挺想她的。
亲口从谭斯京的嘴里听到这些,又成了另外一种心境。
“这么多年,我挺混账的苏祈安,我以为你懂,懂在我身边是个什么分量。”
“苏祈安,我没想过你要的是这些,当时我太忙了,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人盯着,我以为不把你的存在告诉其他人,是保护你。但身边人谁又不知道,我身边有个小姑娘。”
苏祈安扑进谭斯京的怀里,哭得抽抽搭搭,一个字都没回应。
他身上有着很淡很淡的酒味,比酒味重一点点的还是独属于那冷冽的气息。
谭斯京也不帮她擦眼泪了,擦也擦不完,就这么任由她哭。
等她哭也哭不出个答案,谭斯京问她:“苏祈安,别哭了。”
苏祈安哭得喘不上气,怪他:“我也,不想哭啊,全怪你,好端端的,叫我下来干嘛?”
缓了好一下,她停了下来,不哭了:“谭斯京。”
“嗯。”
谭斯京嗓音如盛夏晚风,拂过枝丫,缱绻撩人。
苏祈安软着嗓音,好半晌才说:“谭斯京,你以后再也不许抽烟了,也不许再这样大半夜地冒着雨来找我,再也不许好久不吃饭,再也不许……”
听着许久未听的语气,谭斯京松了口气,眉目舒展,漫不经心地笑,一如从前般:“苏祈安,你驯狗呢?”
他记得从前,苏祈安是怎么说来着。
她说她不驯狗,驯夫。
哪知苏祈安听到这话,她咬唇,推开谭斯京,拨开他的手,一副转身就要走的模样。
谭斯京深吸一口气,捉住她,咬牙切齿:“汪。”
这一声“汪”猝不及防,苏祈安立马就被逗笑了。
谭斯京把苏祈安揽住,压回怀里,仔仔细细地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有些碎发沾了泪水,此刻黏在脸颊上,谭斯京帮她撩开。